我尷尬而不失禮貌地擦了擦嘴角。
秦之洲說要送我一程,我以為是要把我送出片場,誰知道他居然要把我送回家。
這還了得!
我瘋狂拒絕,差點沒把頭搖斷。
大概是我的反應太劇烈,秦之洲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倏地沉下聲問:「你家裡有別人?」
我閉著眼點了一下頭。
有。
秦之洲寒聲又問:「男人?」
我硬著頭皮繼續點頭。
是。
秦之洲一慣冷淡的臉上泛起慍色。
他捏緊我的手腕,怒極反笑:「那我更想看看,什麼樣的男人能讓你拋下我,我又哪裡不如他!」
我被他硬塞進車後座,整個鹌鹑似的縮在皮椅上。
「地址。」他冷著臉問。
我打死不說。
秦之洲望向我,緩緩道:「我不知道你家的地址,但我知道提供盒飯的飯店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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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你不能去!」我大驚失色。
秦之洲輕眯長眸:「那個男人,在飯店裡。」
不是疑問,是肯定。
見我變了臉色,秦之洲冷聲道:「西山路 64 號,真好味私廚。」
「不要!」我慌忙地去抓秦之洲的手臂,「別去!求你了!你不能去!」
秦之洲垂眸看向我攥緊的手指,冷漠道:「開車。」
司機聽從命令,將車平穩駛出。
我心裡一縮一縮,惶恐不安一起湧了上來。
完了……
-
我不是沒想過自救。
手悄悄伸到車門鎖上,「逃跑」兩個字在腦海深處大寫加粗,上蹿下跳。
下一秒,冰涼的力道緊緊鉗住了我的手腕。
我嘶了一聲,眼巴巴地看向秦之洲:「松一點……我不會跑的。」
「真的不會?」秦之洲眼瞳滑向我,神色不鹹不淡,卻莫名有一種壓迫感。
我:「……」瞬蔫。
車裡陷入了詭異的安靜。
片刻後,秦之洲忽然開口,淡淡地問:「你和他……結婚了?」
「啊?」我蒙蒙不解。
秦之洲輕抿薄唇:「我隻是想看看你最終選擇的人是什麼樣,不會做不道德的事,何況……」
他垂了垂眼,漠然道:「你已經不要我了,就算我想那麼做,也沒什麼機會。」
不是不要。
是要不起。
我嘆了口氣,難免遺憾,要是能晚破產幾年就好了……
順便,這車要是再能原地爆胎就更好了!
破產不可逆,爆胎更是做夢。
奔馳大商務開進街道,停在飯店門前。
「秦老師,到了。」駕駛位的司機提醒。
秦之洲拿起墨鏡、口罩、帽子——然後頓了頓,放下墨鏡、帽子,隻戴了口罩。
「下來。」秦之洲站在車門外,不耐催促。
我扯著門把手不放,誓與豪車共存亡。
「放手。」
「我不!」
「放手。」
「我就不!」
就在我和秦之洲相持不下時,飯店的玻璃門被推開,走出一個年輕男人來。
「鄭恩恩。」
他先是叫了我一聲,又瞧見我和秦之洲的姿勢,滿眼詫異:「你幹嘛呢?」
老板!
我那身高腿長、玉樹臨風、傻得可愛的老板。
你是我的救星,我的神!
我用力眨眼,拼命遞眼神,堅信多年相處,他肯定能讀懂這爆發式的求助。
老板沒有辜負我的期許,啊地叫了一聲。
我:對對對,就是那個意思!
他指著我關切地問:「眼皮抽筋這麼嚴重,要不去醫院吧?」
堆起的欣喜瞬間垮塌。
我氣得直跺腳,豬隊友指望不上啊!
秦之洲打量了老板片刻後,沉聲問:「是他?」
我昧著良心說:「是……」
「是?」秦之洲聲線驟降。
「……吧?」我差點咬到舌頭。
秦之洲的聲音過於清冷,清冷到近乎鋒銳。
和他說話,心虛謊言都變得困難加倍。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秦之洲看向我,語氣不善,「什麼叫『是吧』?」
我眼睛一閉,咬牙道:「是!就是他!」
說完,我別開眼,緊張地抬手捏耳垂。
「又騙我。」
秦之洲扯下我捏耳垂的手,冷聲道:「你撒謊時的小動作和當年一樣。」
我懊惱地打了手背一巴掌,要你何用!
站立良久的老板一直盯著秦之洲,上上下下看了好幾遍後,猛地拔高聲音。
「你——你是不是鄭恩恩的那個——」
眼看要把人認出來了,我一把捂住秦之洲的眼睛:「他不是!」
秦之洲拂開我的手,幹脆利落地摘了口罩。
以前有人贊美秦之洲的顏值,說他皎如霜月,謫仙本仙。
不但好看,而且好看得十分有特點,令人印象深刻的那種。
老板瞳孔放大,終於明白我是在鬧哪一出了。
他擠出敷衍的營業幹笑,生硬地對秦之洲說:「飯店午休,廚師下班,裡面客滿,不便接待。」
我一把捂住臉,內心崩潰成了一塊一塊。
秦之洲冷嗤:「午休,客滿?」
老板苦惱地問:「能不能再給一個機會,讓我重新狡辯?」
秦之洲用行動代替回答。
他放開我,直直走向飯店門口。
我顧不得多想,攤開手阻擋:「你不能進去!」
我越是反應強烈,秦之洲的臉色越是難看。
他毫無偽裝,就這麼在街邊站著,很難不被發現。
沒多久就聚攏了一圈圍觀者,其中有不少人拿出手機,滿臉激動。
就在這時,玻璃門再度被推開,一個白白嫩嫩的矮蘿卜嗍著棒冰走了出來。
「媽媽!」
稚氣未脫,奶聲奶氣,一雙大眼睛布靈布靈地眨著。
我隻覺得自己的心跳在一瞬間停住了。
耳朵裡嗡嗡直響,冷汗布滿額頭。
秦之洲看見了矮蘿卜,向來冷淡的眼瞳劇烈地縮了縮。
下一秒,在我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他一把抱起矮蘿卜,把那張與他大小版型的臉壓在身前。
同時急沉喊人:「小松!」
「知道了。」司機立刻走向舉著手機的圍觀人群。
秦之洲看了我一眼。
這一眼,波瀾乍起,幽晦復雜。
秦之洲抱著孩子,兩步走進飯店大門。
-
包廂裡。
秦之洲一言不發,隻是看我。
我拉著兒子,想往身後藏,同時支吾道:「這孩子……」
「不是我的?」秦之洲替我說了。
我下意識方要捏耳垂。
「放下!」
秦之洲眼瞳深暗道:「就算是說謊,我也不想聽見這句話。」
我跟做錯事的小學生一樣,耷拉著腦袋瓜,咬嘴唇絞手指。
「媽媽,」矮蘿卜啃著棒冰的同時,輕輕脆脆道,「爸爸長得和我一樣好看诶!」
我連忙說:「他不是……」
「鄭恩恩。」秦之洲語帶告誡。
我咬碎一口牙,隻能往肚裡咽。
秦之洲看向矮蘿卜,目光流轉,輕聲問:「你叫什麼名字?」
「圈圈!」矮蘿卜答得又快又好。
「大名叫什麼?」秦之洲又問。
「鄭圈圈!」矮蘿卜笑彎彎著眼睛。
秦之洲睨了我一眼:「你就是這麼給兒子取名的?」
我小聲嘟囔道:「我沒文化,你才知道?」
鄭總沒發家前是個文盲,發家後自帶文盲自信。
堅持讀書無用論,把「大學生給我打工」的不良三觀貫徹到底。
在他的影響下,九年義務教育結束後,我就去了煤礦,幹起分分鍾入賬百萬的生意。
我沒文化,有,且隻有錢。
秦之洲不冷不熱地說:「不懂文學可以,但不能不懂法律,尤其是民法典。」
我心頭一跳,對上他的目光:「你什麼意思?」
秦之洲一掃之前隱忍著的怒氣,慢條斯理地淡聲說:「孩子出生,要父母雙方認同。換言之,你在我不知情的前提下生了鄭圈圈,已經是違規,如果我要求撫養權,不但合情合理,並且合法。」
他想要撫養權。
輕描淡寫,理所應當,仿佛是唾手可得的事。
不是仿佛,是真的,對現在的秦之洲來說,這就是很簡單的一件事。
我忽然意識到,現在和以前不一樣了。
以前我幼稚、我莽撞、我任性,秦之洲雖然不會說甜言蜜語,但他會默默包容。
我始終覺得,秦之洲很「敬業」,對金主的奉獻無可挑剔。
那時候,我從來不用考慮有什麼事是他不答應的,他始終都會站在我這邊,盡管本性冷淡,卻也能透露出些許溫情。
可現在和以前不一樣了,真的不一樣了。
秦之洲不會再順著我,他雲淡風輕地告訴我,孩子是他的,他如果要撫養權,我爭不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