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吃這套,殺青當天,就把秦之洲拉到醫院,重新做了一遍檢查,確保萬無一失。
我和秦之洲同進同出,幾乎是半公開的關系。
隨著轟轟烈烈的脫粉大潮過去,留下的粉絲似乎也看開了。
始於顏值,陷於才華。
說到底,還是得益於秦之洲當年的選擇。
在最該撈錢的流量時代,毫不戀戰,堅決轉型,成了靠作品撐腰的人。
這也讓核心粉絲理直氣壯。
秦之洲結婚怎麼了,他一個成年人,沒人規定不能成家立室,粉絲專注好作品,黑子才揪私生活!
「……這算塌房,但又沒完全塌房嗎?」我刷著手機,自言自語。
「什麼?」秦之洲坐在沙發上,翻看劇本,聽見了我的話。
「我說你粉絲呢。」
我躺過去,把頭枕在他腿上,舒舒服服地往下看:「都在維護你,說期待你的新作品,這屬於高質量理智粉吧?」
「這些不是粉絲,」秦之洲翻了一頁劇本,說:「是支持我,理解我的影迷。」
因為是影迷,所以才期待作品。
我放下手機,問道:「你真的不和李儒導演合作嗎?」
李關雎始終沒放棄,在秦之洲上一部劇殺青後,找了各種人脈渠道,希望秦之洲能接《殷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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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秦之洲回答。
我鼓了鼓腮幫子,不情不願道:「公私還是要分分清楚的,你的影迷都在期待你演好劇,要是因為我錯過機會,影迷肯定會對你失望。」
「我拒絕李關雎和我演不演好劇沒關系,」秦之洲專注劇本,隨口道,「國內不隻《殷陵》一部好劇,《殷陵》也不見得真那麼好。」
我爬起身,把腦袋湊過去:「這個劇本你都看了好幾天了,很好嗎?」
「還不錯,」秦之洲說,「是個犯罪懸疑劇,反派角色很有挑戰性。」
「是嗎?我看看,我看看。」我貼著秦之洲,往劇本上盯。
秦之洲往左挪了挪劇本,我追著往左挪了挪腦袋。
秦之洲往右挪了挪劇本,我又跟著往右挪了挪腦袋。
最後秦之洲啪地合上了劇本。
「我還沒看完呢!」
我叫起來,才看了兩行,連主角是誰都沒明白。
秦之洲扔下劇本,把我抱到腿上坐好,捏了捏我的下巴:「這是一個關於經濟犯罪的故事,警官學院的教授有一個得意學生,學生對破案有天賦,又得到教授的悉心培養,勵志成為優秀警察。一次突發案件,市面假鈔橫行,銀行系統被攻破,地下金庫躺著無名屍體,教授被聘為專案組顧問,帶著他的學生查找真相。層層反轉,步步遞進,最後真相大白,原來真正的犯人就是……」
「你先別說!」我連忙叫道,「我自己看行嗎?別劇透呀!」
秦之洲低笑一聲:「原來真正犯人就是那個教授。」
「別說別說快別說了!」
「他玩弄人心,一邊培養學生,一邊暗中犯罪……」
「秦之洲!」
「最後的結局,這個教授……」
「不要說了!」
「這個教授啊……他……」
「不聽不聽,我不聽!」
我捂著耳朵,瘋狂搖頭。
秦之洲抬起我下巴,笑著說:「捂著自己的耳朵有什麼用,堵住我的嘴才是一勞永逸。」
說得對!
我放下雙手,改捧著他的臉,重重親在他唇上。
秦之洲放任我親來親去好半天,一手按著我後腦,把這個流於表面的吻,加深到唇齒舌尖都糾纏一起。
劇烈的親吻讓人目眩神迷。
我被他抱起來的時候,兩條腿纏在他腰上,邊親邊被託著進了房間。
「等,等一下,」我抓著解開一半扣子的衣領,喘著氣說,「圈圈快放學了……」
「還有一個小時。」秦之洲啃吻頸側,呼吸撲散。
「真不行……」我掙扎。
一個小時根本不夠他折騰的。
秦之洲抓起薄被,卷著我和他的身體,牢牢貼合。
一連串的親吻由上至下,我弓似的撐起身體,勾著他肩膀,無力抵抗,全面潰敗。
我趴在餐桌前,有氣無力地往嘴裡扔水果。
秦之洲把鍋碗瓢盆放進洗碗機,回身擦廚灶汙漬。
鄭圈圈從浴室鑽出來,腦袋頂著小黃鴨毛巾帽,兩邊卷著小犄角,看起來像個水靈靈的女孩子。
我把毛巾拿下來,擦幹他頭發上的水。
鄭圈圈晃了晃腦袋,漆黑的頭發劃過漂亮的眼角眉梢。
「可以了。」我摸了摸,不湿了。
鄭圈圈踮起腳,在我臉上親了一下:「媽媽晚安。」
目送圈圈跑回臥室,我感慨道:「圈圈和你長得這麼像,以後肯定是盛世美顏,你會讓他進娛樂圈嗎?」
秦之洲收拾幹淨廚房,把微波爐裡熱的一杯牛奶端出來,放到我面前:「他將來要走的路,由他自己決定,我不參與他成年後的人生。」
「如果他要演戲,子承父業,也不是不行,」我握著牛奶杯,默默道,「……總不能像我,無所事事。」
一個月前,老板把店關掉了,連夜提桶跑路,說是要避避風頭,不想再度失身女魔頭。
這個「再」就用得很精髓。
老板不幹了,我也失業了。
又趕上無數媒體狗仔都盯著秦之洲,我隻能窩在家裡摳腳保平安。
我一點都不想過這樣的生活。
可不過能怎麼樣呢?
就算沒有狗仔沒有媒體,我這樣隻接受過九年義務教育,沒半點技能專長的人,注定無法在社會立足。
沒有地位、沒有工作,就算每天睡在秦之洲身邊,我也沒有安全感。
秦之洲把劇本翻過來掉過去地看了兩周,修修改改,塗塗抹抹,最後答復對方,這劇他接了。
籤約之前,他帶著我出了次門。
目的地是一棟寫字樓,走出電梯一片空曠。
「這是哪?」我好奇地問。
「你以後要工作的地方。」秦之洲牽著我的手,走到窗邊,「這裡採光不錯,給你做辦公室怎麼樣?」
我很蒙,不明白哪來的辦公室,又要我做什麼工作。
秦之洲說:「我和公司的合約快到期了,到期後,我不打算續約,個人工作室也不再掛靠公司名下。」
我下意識地開口:「你想單幹?」
「確切地說,是和曲歡合作,」秦之洲笑了笑:「她在圈裡多年,人脈寬廣,由她做資源對接。我提供初始資金,挑大梁接本子演戲,現在還缺一個負責籤約新人的伯樂。創業初期,各方面都不是很成熟,可能需要付出更多的精力,但好歹是夫妻店,就當幫幫我,你不會坐視不管吧?」
我反應慢了大半拍,等秦之洲說完,才意識到:「……你要我負責籤約新人?」
「可以嗎?」秦之洲望向我,輕聲問。
當然可以,但——
「為什麼要找我?」我抿了抿嘴唇,「你是……因為可憐我嗎?」
「我是希望你能可憐我,」秦之洲坦然道,「我不懂商業運作,性格不夠溫和,迎來送往的事一概不知,我需要你幫我。這個位置很重要,必須交給信任的人,我隻信自己的家人,隻信你。」
我無措彷徨:「可我已經很多年不管事了,我怕萬一能力不行,萬一出錯了怎麼辦?」
「別怕,」秦之洲把我抱進懷裡,輕輕拍著我的背:「有我在,你隻管放手去做,小鄭總一直自信滿滿,從不瞻前顧後,我對你有信心。」
秦之洲這聲小鄭總,叫得我心痒難耐。
我太懷念以前的鄭恩恩了。
桀骜不馴,任性張揚。
可我又不得不再三猶疑。
我真的能幫到秦之洲嗎?
我真的有能力握住這個機會嗎?
我真的可以做回曾經的自己嗎?
……好像,不是不行,不是做不到。
是必須得行,必須要做到。
現在的鄭恩恩,沒辦法和秦之洲站同一高度,與其擔驚受怕,戰戰兢兢,不如在可能成功的路上莽一回。
況且,這條路上並不單單我一個人,秦之洲也在左右。
就算失敗,也是一起失敗。
想通了這些,我對秦之洲用力點了一下頭。
你喜歡曾經的小鄭總,我就讓小鄭總回到你身邊。
……
……
兩個月後,秦之洲合約到期,如他所願,到期不續。
合約結束當天,秦之洲萬年不用的微博,破天荒地發了一條動態。
「水心娛樂,正式成立。千帆渡洲,感恩今夕。」@小鄭-ZONG@曲盡成歡
《番外:不哭》
妝臺後的人也站起身來,緩緩轉身。
「「「」穿著黑衣服的年輕女人撐著一把傘,靜靜地看向墓碑。
「我快十年沒來看過你們了。」女人眼淚滾落,聲音卻平淡得仿佛不是哭泣。
墓碑上刻著【鄭輝業】【廖問蘭】,這是一座合葬墓。
墓中的兩個人,生前從未有過一天恩愛,死後卻要埋藏在一起。
「我已經很久不做以前的噩夢了,」女人看向廖問蘭的名字,「快忘記被你打得隻剩一口氣是怎麼感覺,也不太記得到底有多疼,才會聲嘶力竭地哭著喊著,求爸回家。每次爸因為我回來,我都感到絕望,因為下一次,你隻會更用力打我,到最後,不用你動手,我也會木然地掉眼淚。你既然恨爸薄情寡義,花心出軌,又為什麼要用喪心病狂的手段,來維持這段不堪的婚姻?因為不甘嗎?還是因為爸事業有成,而你始終灰頭土臉的不安?你大概不知道,你死後不久,爸就再婚了,娶了一個十八歲的女明星,漂亮得一塌糊塗,你沒能守住婚姻,也沒能守住爸的心。」
女人說完,又看向鄭輝業,勾了勾嘴角:「我至今仍然不明白,為什麼你覺得我缺乏母愛,就拼命再婚,娶了一個又一個。你到底是希望補全我,還是單純隻為了釋放自己的本性?你每娶一個,就要我改口喊媽,以為不生別的孩子,就是對我最大的愛,你有沒有想過,那些表面對你言聽計從的小妻子,背地裡是怎麼對我下死手的。你可以不要別的孩子,她們不行,年輕貌美的女孩嫁給中年禿頂的富豪,難道是因為愛?爸,除了媽以外,從來沒人愛過你。這個事實,在你破產跳樓時應該也明白了,所以你的遺囑是同媽合葬。」
女人自顧自地笑了一聲,望向漆黑的墓碑:「你們這場婚姻,這段人生,充滿了荒唐,可到你們死後,又都得償所願,仿佛那些事從來沒有發生過一樣……我呢?因為你們,怕極了婚姻,甚至畏懼愛情。我愛上一個人的時候,不敢回應他的感情,隻能拼命用錢維系彼此的關系。當我沒錢的時候,我甚至不敢再見他一面,愚蠢又懦弱地退出了他的人生。
「在很長一段時間裡,我沒有結婚,卻意外有了一個孩子。我不懂怎麼做母親,但我想,隻要是和媽完全不同,應該就算合格了吧……我的圈圈很聰明,他從來不哭, 他不是我,我也不會讓他變成我。
「後來, 我結婚了,和我愛的人,圈圈的父親。他一開始不能理解, 為什麼我不情願結婚,為什麼一提結婚,我就哭成那樣。因為在我的意識裡,結婚是不幸的, 結婚是愛情的絕路, 我不想結婚, 不想和他的關系變成你們這樣。
「爸,他不是你。
「他沒有嫌棄我灰頭土臉,把低谷中的我重新拉了上來。
「他說過,他願意成就他愛的人, 我怎麼能讓他失望。
「四年來,無論是家庭還是事業, 我都維護得很好,原來結婚並不是一件令人絕望的事。
「婚姻綁住了兩個人的一輩子, 在漫長的生命裡, 攜手並肩, 跌跌撞撞,順境逆境, 不離不棄,我覺得很幸福。」
「爸, 媽,我以後不會再來了,我不想緬懷以前的事,你們也不值得我懷念。
「我會努力做自己, 做別人的妻子,做孩子的母親,唯獨不做你們的女兒。
「人生不幸,始於父母。
「人生大幸,源於自身。
「我不怪你們,但也不愛你們, 我有更值得愛的人。」
……
撐著傘的女人步出陵園,不遠處, 同樣撐著傘, 身材挺拔的男人迎面走來。
「怎麼又哭成這樣,」男人蹙眉, 語氣心疼,「不是說以後都不哭了嗎?」
「最後一次,」女人仰起頭,「我也不想哭, 可是沒辦法呀……你哄哄我吧, 你哄哄我,我就不哭了。」
「怎麼哄你?」男人捏了捏她的鼻尖,「你就是個愛哭鬼,哄不好的那種。」
「我不愛哭, 」女人笑了起來,說,「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