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傅生結婚七年,各自玩了六年。
他摟著小嫩模出入各種宴席。
他不知我已因化療掉光了頭發。
夜深人靜。
我養了六年的男大學生,悄悄剃了光頭,拿著鑽戒跑到我家門口:
「姐姐,你跟他離婚吧。」
「我養你。」
1
我問傅生要點錢交醫藥費。
傅生隔了半個小時回了我一條消息:
【在忙,沒空。】
我顫了顫睫毛,默默點開另一個對話框——備注:小屁孩。
我反復思考了半天,該怎麼跟我養的人開口借錢。
最後。
我戳了兩下他的頭像:
【小孩,爆點金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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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面是秒回我的。
他先發了一個乖巧的表情包。
然後轉賬 5000。
接連轉了三個 5000。
還有 142 塊的零錢。
【姐姐,這是我身上所有的錢啦,全都給你。】
2
六年前我遇到謝遲的時候,他還隻是個男大學生。
他身高 183,比傅生稍微矮五釐米。
謝遲聽話懂事,陽光開朗。
跟學生時代的傅生一模一樣。
3
那是個雨夜。
傅生讓我在停車場等他。
下雨了。
我淋了一個小時的雨,也沒等到那輛黑色的邁巴赫。
我打給傅生身邊的公關李特助。
他的公關欲蓋彌彰地說:
「夫人,傅總臨時有個會走不開了,他剛剛讓我給你說一聲來著,我忙忘了,對不起。」
我知道。
不是李特助忘了。
是傅生忘了。
因為我通過手機的定位。
看到他正在某個秀場。
我記得,臭名昭著的嫩模陸淺淺,今天就要走這個秀。
雨下得好大。
我的睫毛都被豆大的雨珠浸湿,艱難得有些睜不開眼來。
忽然。
一把粉色的傘撐在我頭頂。
謝遲舉著傘,剛從肯德基走出來,脖子上還掛著臨時工的工牌。
他把自己手裡的紙盒遞給我。
裡面是兩對炸得金黃的香辣雞翅。
「姐姐,你是不是因為最後一對雞翅被我私吞了,買不到雞翅在這哭啊?
「哎呀,你別哭,我這份給你。」
我吸了吸鼻子。
拿起一塊雞翅邊哭邊吃。
我發誓。
那是我這輩子吃過最好吃、最溫暖的雞翅了。
後來。
謝遲說。
那天晚上他看到一個披著銀色狐狸皮草的漂亮女人,站在街邊哭,第一反應是在想:
「有錢人也會哭啊?我要是有錢我肯定再也不會哭了。」
我笑了笑。
往他兜裡塞了一沓錢:
「給你錢。
「你以後別讓姐哭了,行嗎?」
謝遲猶豫了一下。
最後還是同意了。
因為他需要這筆錢,去養活自己還在山區辛苦耕作的奶奶和妹妹。
4
這六年過得很快。
傅生身邊不停地換人。
可唯一不變的,是陸淺淺。
她就像當初我和傅生談戀愛一樣,分分合合。
六年過去了,始終停留在傅生身邊。
第一年。
我還會跟傅生爭執:
「你一定要帶個小嫩模去酒吧和人談生意是嗎?」
傅生拿出一條新買的鑽石項鏈,戴在我脖子上:
「相思。
「沒有男人願意帶自己的妻子去那種煙花之地,我這樣做,都是為了你好。」
第二年。
副駕駛的鏡子不知被誰用口紅塗了個愛心。
次日,我開著車去公司找傅生。
迎面碰上一路嬌羞著小跑來的陸淺淺。
她攏了攏耳發,半咬著唇,敲了敲右側的車窗:
「傅生哥——」
直到看見車內的人是我後。
她變了臉色:
「是傅夫人啊……
「不好意思,我還以為這是我男朋友的車。」
我一眼就認出來,她嘴巴上的顏色,跟落在副駕駛椅子底下,那支櫻桃紅的口紅一模一樣。
她說以為這是她男朋友的車,也是明擺著挑釁我。
回家後。
傅生慌慌張張遞給我一把車鑰匙。
那是一輛新的冰莓粉帕納梅拉。
他說:
「還記得上學那會,你最喜歡的車就是這個。
「現在願望終於實現啦,怎麼樣,開不開心?」
我把車鑰匙丟到一邊,認真地看著傅生:
「傅生。
「你說過不會辜負我的。」
傅生愣了愣。
立馬將我抱在懷裡:
「相思,我和她隻是朋友。
「我隻是順路讓她坐了一下車。」
……
直到前些天。
傅生和陸淺淺在海灘度假區被拍到一起坐在海上皮艇,互相依偎的照片時。
我淡淡點頭,對輿論記者說:
「別多想,他們隻是朋友。」
5
替傅生公關完後,我打車去了醫院。
醫生讓我按時去化療,這樣才有治愈的可能。
我知道。
那些隻是寬慰我的話罷了。
到了刷卡付藥費時,我忽然發現卡裡沒錢了。
也對。
前些天轉了幾萬塊錢給謝遲交房租。
昨天又好像去哪買了點包、衣服、鞋子,花了十多萬。
沒注意到卡限額了,現在一分錢都用不出來。
所以。
我才打電話問傅生要。
但我沒想到。
以前說掙到錢都會給我花的傅生。
現在會把他卡包裡的錢,如數全部轉給陸淺淺。
這六年來。
我什麼都沒跟謝遲做過。
但傅生什麼都跟陸淺淺做了。
陸淺淺甚至之前和他還有過一個孩子。
傅生不同意,最後讓她打了。
我什麼都知道。
但我不會兩手空空地離開傅生。
前人栽樹後人乘涼。
沒有這種好事。
就算是爛。
我也得跟他爛在一起。
6
領了謝遲給我的錢。
我總算是成功出了醫院。
馬不停蹄地趕去銀行解鎖了額度限制,然後又立馬轉了五萬塊錢給謝遲。
【謝了,小屁孩。】
謝遲小我七歲。
雖然他現在已經有了工作,也是一個上市集團的經理了。
不過我還是喜歡這樣叫他。
追他的女孩不少。
但是謝遲總喜歡打電話把我騙去跟追他的那些女孩見面。
然後挽著我的手說:
「不好意思啊。
「我有女朋友了。」
好多好多年前。
還在讀書的傅生。
也是這樣對付追他的學妹的。
隻可惜。
往事不可追。
7
半夜。
我摘了假發。
露出因為化療光禿禿的頭發。
看著鏡子裡憔悴的自己,有些恍惚。
是什麼時候開始。
我從傅生嘴裡比喻的阿佛洛狄忒,變成了現在這副模樣——
一隻四處流浪目無歸期的可憐蟲。
靈魂和皮囊都是枯萎的。
醫生說。
我是自己作的。
也對。
那幾年喝不完的酒,抽不完的煙,應付不完的應酬,都是為了傅生的創業之路能好走一點。
現在。
他的路的確暢通無阻光明燦爛。
隻剩下我在臭水溝裡撲騰。
咚咚——
家門被人輕輕敲了兩下。
這是我名下的私宅。
就連傅生也不知道。
我沒看貓眼,就直接給外面的人開了門。
入眼。
是一片火紅。
用黑色的禮紙包裹住,鮮豔又熱烈的 99 朵玫瑰。
正中間那朵花蕊中間。
躺著一枚小小的鑽戒。
說實話。
那是我這些年來見過克數最小的鑽石了。
可這也是——
這些年來,我見過最亮的鑽戒。
謝遲彎下腰,摘下帽子。
他剃了他原本那頭蓬松柔軟的短發。
光禿禿的頭,在走廊燈光的照耀下格外刺眼。
「我陪你一起禿,怕啥。」
他半跪下來,將那束玫瑰花捧到我面前:
「姐姐,你跟他離婚吧。
「我養你。」
聽到他的話。
我的平靜得如死水般的心,仿佛炸開一般。
謝遲掏出他的手機,上面五百八十三萬餘額讓我一怔。
「姐姐,其實這些年來你給我的錢我都存著,我沒想著亂花。
「以前用掉拿來資助奶奶和妹妹的錢,我也都補上了。
「時相思。
「你跟他離婚吧,我養你。」
8
這一晚很安靜。
透明的紗帳被晚風吹得起起伏伏,天上的月亮,忽遠忽近。
謝遲伏在我耳邊,一遍又一遍地說著:
「姐姐。
「我好愛你。」
我們看著星星,企圖將這份溫柔擁得更深一點。
「你呢?
「你也願意愛我嗎?」
謝遲啞著嗓子問我。
他的手和我十指相扣,我左手無名指上的那顆鑽石閃閃發光。
謝遲笑了聲,眼尾微微上揚,帶著難以掩飾的笑意:
「那我明天可以帶你去我家看看嗎?
「我想給奶奶和妹妹介紹一下我未來的妻子。」
我愣了愣。
腦海中忽然回想起好多好多年前,有人也對我說過這樣一句話。
忽然。
謝遲冰涼的唇吻了吻我的眉心,安撫似的抱住了我的頭:
「姐姐,我不是他。
「小狗永遠不會背叛它的主人,我的愛也是。」
9
謝遲的老家在雲南大理。
我們買了早班的機票,迎著日出出發。
登機前。
我給律師打去了一通電話:
「李律師,麻煩你起草一份離婚協議書。」
電話那頭錯愕地「啊」了一聲:
「時姐,您別一時衝動。」
我坐在吸煙室裡淡然地了根煙:
「沒衝動。
「就是單純覺得我的名字和他挨在一起太惡心了。」
李律師沉默了下,接著勸我:
「姐,那都是錢啊,您不能白扔啊。」
其實。
我和傅生婚前籤了婚前協議。
誰要是先提離婚,誰就淨身出戶。
還記得傅生當時是這麼說的:
「相思,這下你肯定永遠不會跟我提離婚了。
「你這個小財迷肯定不舍得放棄那麼多財產隻為了丟掉我。」
他以為我是守財奴。
殊不知創業初期我摳搜著省錢,都是為了能讓他手上有點兒闲錢。
到頭來,他卻覺得我是有錢舍不得花。
可能也正是因為這份婚前協議在。
傅生如今才敢這麼肆無忌憚地將陸淺淺昭告天下。
最可怕的事情是——
你想著和他過一輩子。
他想著這輩子怎麼算計你。
「掐了。」
一道涼飕飕的聲音將我的思緒拉回現實。
隻見謝遲一動不動地盯著我右手夾著的煙。
我連忙掛斷電話,將煙按進布滿咖啡渣的煙缸裡。
「姐姐,你答應我不會再抽煙了的。」
我舔了舔幹澀的嘴唇,攤了攤手:
「下不為例。」
飛機上。
我坐在靠窗的那一邊。
謝遲挨在我肩膀上睡覺。
他抓著我的手,生怕我跑似的。
我在想。
為什麼深情總是被辜負。
為什麼好不容易有個人來愛你了,你卻沒剩多少時間了。
謝遲啊。
你最好也是騙我的。
這樣我就沒什麼掛念了。
10
謝遲的家在一座遙遠的山上。
看著剛下完雨湿漉漉的泥巴路。
我踩著翻毛細高跟,著實有點兒猶豫。
謝遲二話不說,將我打橫抱起,穩穩地走過了那段泥濘小路。
他脫下自己的皮鞋給我,自己光著腳:
「姐姐,這裡路不好走,高跟鞋容易崴腳,忘記帶拖鞋了,能不能委屈你先穿穿我的鞋子?
「我想抱著你走來著,但是還有行李箱……」
我見過謝遲和他公司其他人說話雷厲風行的樣子。
可他和我說話。
總是這般溫溫柔柔。
謝遲的腳比我大上幾碼。
我穿他的鞋,就像是偷穿了大人鞋子的小孩兒。
謝遲一手提著高跟鞋,一手拖著行李箱,慢慢地跟在我背後。
時不時地取笑我走路滑稽。
還好,我們一路平安地抵達了。
遠遠地。
我就看到一個慈祥的老人和一個看起來十多歲左右的小女孩,遠遠地朝我們招手。
謝遲的奶奶很熱情。
她找來整個屋子裡最幹淨的板凳,用袖子擦了又擦,才遞給我坐。
我受寵若驚地扶著她先坐。
她卻滿是歉意地看我:
「小姑娘,咱們這兒條件不好,委屈你來一趟了。我大清早起來打掃了三遍的,你放心,屋子裡絕對幹淨!」
我呼吸一滯。
略微有些緊張地抓住謝遲的衣角。
我是個孤兒,從出生開始就沒見過父母。
傅生爸媽不喜歡我,他們說我長得太漂亮,一看就是會騙男人錢的狐狸精。
每次去傅家,都少不了一頓紅臉。
這是第一次有長輩對我和顏悅色。
我真的有些不知所措。
謝遲的妹妹拿著一顆蘋果走到我面前。
她怯生地抬頭看我:
「姐姐……你好漂亮……我……我可以叫你嫂子嗎?
「這是學校老師給我的獎勵,我還舍不得吃,給你吃吧。」
我小心翼翼地接過蘋果,眼眶微微有點發酸:
「可以。
「怎麼會不可以呢?」
11
晚上謝遲親自下廚,做了一頓簡單的晚飯。
草草吃過後,我躺在木床上休息。
迷迷糊糊間,我聽見謝遲奶奶小聲和謝遲說著什麼。
我眉心一跳,躡手躡腳地起身,虛開一點空隙,偷聽他們講話。
「遲啊,你老實交代,你帶回來的這女娃子比你大多少歲?」
謝遲撓了撓頭:
「沒大多少,我樂意。」
「你真喜歡她?」
「是。」
謝遲奶奶點了點頭,彎著腰,從一個松松垮垮的紅木櫃子裡,掏出一個木匣子。
裡面放著好幾捆皺皺巴巴的粉色鈔票。
謝遲奶奶把它拿了出來,遞給謝遲:
「奶奶又幫你攢了點兒,你看夠不夠?」
謝遲一愣,拿著錢不動。
「那城裡姑娘身上的穿的一件兒衣服就能趕上咱們家一年的開銷了。
「她願意跟著你,你可千萬別委屈人家了。」
我捂著自己怦怦亂跳的心髒,悄無聲息地回到了床鋪上裝睡。
接下來的日子裡。
我體驗了一把十足的鄉村快樂生活。
白天和謝遲還有奶奶一起去河邊洗衣服。
謝遲光著腿肚子下河給我表演徒手抓魚。
晚上,我們圍著篝火聽謝遲小時候的故事。
在這裡的每一天,我都覺得自己的病情有所好轉。
直到——
傅生帶著陸淺淺出現了。
那時。
謝遲跟我剛掰完玉米回來,抬頭便發現有一輛邁凱倫停在家門口。
穿著手工定制西裝的傅生,正嫌棄地看著自己皮鞋上的泥巴。
陸淺淺蹲下來用湿紙巾仔仔細細地給他擦著鞋。
而謝奶奶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傅生看到渾身髒兮兮的我,不自覺地皺了皺眉:
「老婆,你怎麼把自己弄成這樣?
「玩夠了嗎,該回家了。」
他無視了謝遲的存在,用食指輕輕扶了扶金絲眼鏡框:
「老婆?」
謝奶奶猶豫了半天,最後顫巍巍地開口:
「小時,這兩位到底是什麼人啊?」
還未等我們先開口。
陸淺淺先一步湊到謝奶奶面前,指著我和傅生說:
「老奶奶,你不知道嗎?時相思是我們總裁夫人,我們總裁是東南地區知名企業家,身價上百億,跟你們根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傅生冷笑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