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松了松領帶,不屑地瞥了謝遲一眼:
「時相思,隻要你願意跟我回家,撤銷離婚申請,這幾年來你和這個小白臉的事情,我可以既往不咎。」
謝奶奶面色一滯。
她捂著心口,連連後退了兩步:
「什麼意思...?」
謝遲的臉色有些難看。
但他還是一邊緊緊地握住我的手,一邊溫聲開口安慰奶奶:
「奶奶,你別理他,他是個瘋子。」
我趕緊拉開陸淺淺,上去幫忙順謝奶奶的氣。
陸淺淺被我一推,順勢倒進了傅生懷裡。
她嬌嗔地看了傅生一眼,最後嬌滴滴地大聲喊:
「奶奶,你還不知道吧,你孫子被我們總裁夫人養了六年。
「您應該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吧?您辛辛苦苦省吃儉用供出來的孫子,其實是一個毫無志氣吃軟飯的鳳凰男!
「他白吃白喝花了我們夫人五百八十多萬,這筆錢,你們就算搭上一家子性命都賠不上!我告訴你,你孫子要是不還錢,今天我們就把他抓去坐牢。」
謝奶奶瞳孔一縮,頓時呼吸困難起來。
她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渾濁的眼睛裡倒映著謝遲倉皇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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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總裁,這老家伙好像哮喘犯了,我們要不要打 120 啊?」
陸淺淺捂著嘴,佯裝一副什麼都不懂的樣子誇張道。
傅生冷漠了掃了我一眼,滿臉鄙夷:
「這窮地方有什麼醫院?等死吧。」
我狠狠地揚起手,甩了陸淺淺一巴掌:
「滾。
「再多胡說八道一個字,我撕爛你的嘴。」
12
謝遲的奶奶有心髒病。
我來不及耽誤,讓謝遲抱著他奶奶上了傅生的那輛邁凱倫,自己坐上主駕駛準備開車。
傅生回過神想要阻止我,卻吃了一嘴車尾氣。
車上甜膩的香水味與煙草味交織,燻得我生理反射性想吐。
我強忍著胃部的疼痛,不顧跑車被崎嶇的山路剐蹭,一腳油門開到縣城醫院門口。
可是。
等我下車拉開後座的門時。
謝奶奶已經隻剩一口氣了。
她掙扎著跪到地上。
衝我磕了個頭。
「貴人,求你念在我孫兒年紀小不懂事的分上,別起訴他。
「老婆子求你了。
「小遲,你一定要把錢還給人家。」
這三句話,用盡了她全身的力氣。
她無比不舍地看了謝遲最後一眼。
然後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謝遲的身形一晃。
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奶奶!」
我的嘴唇發抖,腦袋裡天旋地轉。
忽感喉頭一股腥甜伴隨著胃部撕裂般的疼痛。
我猛然吐出一口血,眼前一黑。
13
再次睜眼時。
眼前是一片白。
一群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圍繞在傅生身邊竊竊私語。
我抬頭看了眼牆上的日歷。
這竟然已經是三日後了。
我虛弱地顫了顫睫毛:
「謝遲呢?」
傅生貼上來看我。
他臉上的笑意在聽到我這句話後戛然而止,隨即變得狠厲:
「時相思,你就隻在乎這個是嗎?
「為什麼不告訴我你得癌症了?
「你不好好治病,跑去那種地方做什麼?」
他捏住我的手腕,仿佛真的很愛我一樣。
大聲地。
關心我的死活。
掙扎間。
傅生看見了我左手無名指上的鑽戒。
他面露不悅,伸手想把它摘下來:
「我記得我沒送給過你這麼小的鑽戒。
「誰送你的破爛東西?
「趕緊扔了。」
我諷刺地掀了掀了嘴角,扯著他衣領上的那抹口紅印子笑出了聲:
「關你屁事,我都說了離婚,你還死賴著不籤字做什麼?
「傅生,你賤不賤啊。
「我看著你都覺得惡心。」
傅生皺了皺眉:
「老婆,你這是吃醋了嗎?
「你要早說自己吃醋了,我早就讓陸淺淺滾了。
「這些年來,你總是對我愛搭不理,我甚至覺得你已經不愛我了,所以我才找陸淺淺氣氣你。」
哈哈哈。
我簡直想笑。
怎麼有人可以厚顏無恥到這種地步。
我扯掉左手的滯留針。
用針尖狠狠地在他臉上劃了一道。
傅生痛呼一聲。
黑色的瞳孔裡滿是錯愕。
他想不到有朝一日,我居然會做出傷害他的動作。
我笑著看他:
「傅生,你這臉皮有幾層啊?
「你怎麼做到這麼不要臉的?
「我好希望我的血有毒,這樣就能帶著你一塊死了。」
14
傅生叫來醫生給我打了鎮靜劑。
我被綁住四肢不得動彈。
他脫下自己的外套,解下皮帶,滿目怒意。
「時相思,隻要一天我不同意離婚,你就是我的女人,你就該履行妻子的義務。
「你跟那個小白臉弄過多少次了?嗯?
「你跟陸淺淺一樣賤,沒男人不行是吧?行,老公今天好好滿足你。」
傅生瘋了。
像一隻沒有心智的野獸。
暴戾地撕開我的上衣。
我奮力地抵抗,掙扎,用盡全身的力量,拿起了放在床頭櫃上的花瓶。
狠狠地砸在了傅生的頭上。
傅生瘋狂的暴行停止了。
他捂著額頭,鮮紅的血順著他的指縫流在潔白的床單上。
陸淺淺從外面跑了進來。
她看到受傷的傅生,滿是心疼地跑到他面前:
「傅生哥,怎麼回事?」
傅生咬著牙,滿是不甘和怨恨地看著我:
「你夠狠,時相思,現在為了那個小白臉要守身如玉裝貞潔烈女了。
「好,你是怎麼對我的,我就怎麼對他。
「聽說他現在是一個上市公司的經理是吧?你等著,不出三天,他就得像一隻喪家之犬來求我。」
傅生穿上外套,氣憤地走了。
陸淺淺立馬收起臉上的溫婉,轉變成一副惡毒的嘴臉:
「時相思。
「你都害死人家奶奶了,還有什麼臉再念著他啊?
「我要是謝遲,現在指不定恨死你了。
「謝遲和傅生,你是一個都留不住咯。」
我按下護士站的鈴鐺,叫來護士把她弄走。
陸淺淺怨毒的聲音回蕩在走廊上:
「時相思,你什麼都得不到的,識相點趕緊把總裁夫人的位置讓出來,你趕緊斷了那口氣吧!」
我閉上眼睛。
掏出手機,撥通了傅生對家的電話號碼。
傅生的對家。
也就是謝遲的老板,王奕。
15
幾年前王奕就想挖我走。
但我毅然回絕了。
他無所謂地擺了擺手:
「時小姐,我知道傅生有今天的成就都全靠你給他鋪路。
「沒關系,我可以等你,隻要你後悔了,任何時間都可以找我。」
如今,我又一次撥通他的電話。
那頭笑著吐了口煙霧:
「大小姐今天打電話來有何貴幹?
「你那個小帥哥請假好幾天沒來了,怎麼,你們鬧矛盾啦?
「你什麼時候跟傅生離婚,快,我等著接盤呢——」
我沒搭腔他玩笑的話。
唯獨在聽到關於謝遲的消息時微微愣了下。
想要問一問他的近況的話,終究是卡在嘴邊咽了回去。
我話鋒一轉,問:
「王老板。
「我要是把傅生的公司拱手送給你,你分我多少?」
16
半個月後。
我出院了。
傅生親自來接的我。
他賣掉了之前陸淺淺坐過的所有車。
買了一輛嶄新的賓利來接我。
他在副駕駛上貼了一張粉色的卡片,上面寫著:
【我的親親老婆相思專座。】
對此。
我的內心毫無波動,隻覺得無比諷刺。
傅生開車帶我回到了母校門口。
正值放學點。
藍白色校服的學生魚貫而出。
傅生開始慢慢回憶:
「老婆,你還記不記得當初和我在學校門口買一串糖葫蘆分著吃的樣子?
「那會我想讓你多吃兩個,所以騙你我牙疼,不能多吃。
「對了對了,你還記得有一次跑步崴到腳,我從學校把你背去醫院嗎?當時好多班裡女同學都羨慕你。」
我面無表情地盯著窗外。
腦袋裡隻是不斷地回憶著好幾年前,謝遲開家長會,我喬裝成他姐姐,替他去開家長會時的場景。
那會兒。
有個膽大包天的同學湊到我面前來說:
「謝遲的女朋友真漂亮,羨慕死那小子了。」
我的臉莫名發燙,偷偷攥了一把謝遲的腰。
我知道。
謝遲早就私底下跟他那些朋友坦白過了。
他說。
我不是他姐。
我是他的心上人。
……
再也壓不住心底的情緒。
我假借上廁所為由,跑到公廁撥通了一串熟稔於心的電話號碼。
可電話響了兩聲後,就被掛斷了。
「非常抱歉,您撥打的用戶正忙……」
看著鏡子裡神色頹然的自己。
我慌忙地擦了擦眼角的眼淚,收拾好情緒,面無表情地回到了車上。
他啊。
是不是再也不願意見我了?
17
傅生說了好半天,才開車帶我去下一個地方。
其實我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但他還是孜孜不倦地說個不停。
半路,我們路過了一家肯德基。
是我和謝遲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傅生把車靠邊,問我要不要吃蛋挞。
我搖了搖頭。
傅生卻很執著:
「你不是以前最喜歡吃蛋挞了嗎?等著,我現在下車給你買。」
我將他拉了回來。
不想讓他髒了我的回憶。
傅生嘆了口氣,握住我的手,鄭重地說:
「老婆,這些年是我不對。
「都是我沒有把控好跟陸淺淺的關系,我已經把她辭退了,以後她不會再出現在我們的生活裡了。
「你可以原諒我嗎?
「沒有你,我真的活不了。你好好治病,趕快好起來,千萬不要丟下我一個人好嗎?」
傅生摘掉眼鏡。
埋在我肩頭痛哭。
我看了眼他藏在褲兜裡,忽亮忽暗的屏幕,勾了勾唇:
「好啊,傅生。
「我原諒你了。
「我去哪都不會丟下你的。」
笑死。
他還以為我不知道公司出現資金危機。
他和陸淺淺商量好準備制造一場意外讓我身亡,以騙得我背後的巨額保險金用來周轉公司。
傅生啊傅生。
這場危機是我親手策劃的。
你的一舉一動。
能逃過我的眼睛嗎?
18
「和好」的每一天。
傅生都會帶我去公司視察工作。
每一個員工都按部就班的,像工具人似的,齊刷刷地喊我總裁夫人。
我知道。
他做這一切都是為了讓我掉以輕心。
讓我真心相信,他已經浪子回頭了。
傅生下班後。
還會親自給我做飯。
睡前還會有一杯溫牛奶。
他每次都監督我喝下去。
我挑了挑眉。
佯裝不知道裡面放了安眠藥。
緩緩地喝了下去。
掃視了一圈擺放在家中角落裡,十多個微型攝像頭的位置。
我滿足地回到臥室,躺了下來。
這些監控都連接了王奕的電腦。
隻要我一死。
王奕立馬就會拿著這些證據報警。
當傅生以蓄意殺人罪被捕後。
王奕就會開始吞並他的公司,並且在事成後,將一半的股份都分給謝遲。
這就是當初,我和他達成的交易。
王奕先頂著公司蒸發上百萬市值的風險,降價搶走傅生的訂單。
傅生的資金鏈驟然斷掉,必定需要一筆極大的資金周轉。
這時。
他一定會想起到曾經花了幾百萬給我的買的一筆人身意外保險。
就算傅生想不到。
想必陸淺淺也能想到。
傅生以為架空了我在公司的話語權,我又得了癌症,沒有任何掀起浪花的能力,他就可以高枕無憂了。
但是我不要命啊。
以身入局,為了拉著他們倆一起下地獄。
幾日後。
我發現家裡的煤氣灶總是開著,卻沒有火焰時。
我默默地把一個普通冰箱貼,換成了一個漢堡外形的微型攝像頭冰箱貼。
19
那天晚上。
傅生端來了一杯溫牛奶給我。
他拿起我的手, 親了又親。
溫柔地說:
「老婆,我真的很愛你。」
我看著他眼裡閃爍的興奮,忍不住笑出了聲。
傅生心虛地摸了摸鼻子:
「老婆,你在笑什麼?」
我垂下眼皮, 斂去眼裡的情緒:
「我是在想, 哪怕我的癌症治不好了, 生命的最後一刻有你陪伴,對我來說也足夠了。
「傅生,你會永遠陪著我的對嗎?」
傅生的眼神不自在地飄忽不定。
他又敷衍地安慰了我幾句。
轉身帶上門出去了。
他們大概是太迫不及待了。
以至於還沒關上門,我就聽見陸淺淺的聲音從他的手機裡傳來:
「老公,我們半夜就開始就動手吧,試驗這麼多天了, 她一點懷疑都沒有。」
傅生壓低聲音說:
「別急老婆。
「等她一死,我就娶你回家。」
他們一直都在電話聯系。
我出院那天也是。
陸淺淺一直躲在電話那頭,當著傅生的狗頭軍師。
我諷刺地扯了扯嘴角,百無聊賴地對著角落花盆裡的微型攝像頭比了個拜拜。
不知道王奕看到作何感想。
這大概是我留在這世界上最後的影像了。
我的眼皮忽然變得好沉。
哪怕我深知馬上家裡就會發生爆炸,也抵不住這突如其來的困意。
就是突然有點想謝遲。
他去安葬奶奶那天。
我去偷偷看過他一眼。
他瘦了好多。
我不敢湊上去。
隻是在他走了過後,默默地在奶奶墓碑前放了束花。
其實。
不一定非要死的。
但倘若讓我帶著對謝遲的愧疚繼續苟活個三年五載的。
我做不到。
那太難熬了。
20
睡夢中。
我似乎聽到了一道震耳欲聾的爆炸聲。
緊跟著一股虛無熱浪仿佛要將我灼燒殆盡。
我睜不開眼睛。
隻覺有個熟悉的聲音在我耳邊說話:
「姐姐,那不怪你,我也從沒怪過你。
「我想了好久不知道怎麼說,但我現在不得不說——
「還回得去嗎,凌晨三點你說你也愛我那天。」
21
我再次清醒後,已經是幾個小時後了。
爆炸的前幾秒。
消防隊拿來救援梯子, 搭上了別墅臥室的窗戶。
沒有任何保護措施的謝遲, 自己爬上梯子,一意孤行地砸碎玻璃衝進滿是煤氣味的臥室裡,抱起沉睡不醒的我。
謝遲說。
這一切都是王奕告訴他的。
「姐姐, 都是我不好, 不該不接你電話。
「那兩天我把妹妹接來城裡, 真的很忙, 也不知道怎麼面對你,所以就……」
我搖了搖頭, 用力地抱住他。
王奕將傅生和陸淺淺的犯罪證據全部收集好發給了我:
「大小姐,你自己報仇去吧。
「救了你一命,再多分我一成不過分吧?」
我將這些連同傅生這些年的出軌證據一同打包, 去法院起訴了他們。
傅生和陸淺淺都以殺人未遂的罪名獲得十年有期徒刑。
我和傅生也順利解除了婚姻關系。
謝遲還是辭職了。
他用攢下的那筆錢,開了一家新的公司,命名「相思」。
謝遲每天的首要工作, 是監督我去醫院治病。
然後再去公司上班。
皇天不負苦心人。
那是個雨夜。
「(他」我動了一場手術,身體徹底痊愈了。
看著頭頂緩慢生長出來的頭發, 我驚喜地抱住謝遲:
「小屁孩!咱們再也不用當光頭了!」
謝遲揉了揉我毛茸茸的頭頂。
從身後拿出來一個超大的禮盒。
「打開看看。」
我仔細解開蝴蝶結緞帶, 隻見裡面放著一件雪白的婚紗。
「姐姐, 上次我送了你一枚鑽戒,還欠你一件婚紗。
「現在都齊了,你願意嫁給我了嗎?」
22
我和謝遲婚後的第二個月。
陸淺淺在監獄裡變成瘋子的消息登上了熱搜。
有知情人告訴我。
據說她在監獄裡到處自稱自己是總裁夫人, 天天招搖撞騙的。
後來有個老大姐認出來,陸淺淺之前勾引過她的丈夫。
這老大姐當初就是防衛過當不小心失手殺了自己出軌家暴的老公才進監獄的。
這下倒好。
老大姐本就一肚子怨氣,現在終於有地方發泄了。
她每天變著法子折磨陸淺淺,陸淺淺終於不堪重負地瘋了。
整天光著屁股在監獄裡跑來跑去。
至於隔壁的傅生, 也沒好果子吃。
一向油嘴滑舌,靠女人慣了的傅生。
面對一堆男人,就是挨欺負的份。
聽說別人每天吃的是飯。
他吃的是屎。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