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錦,你的意思難道是要置陛下的安危於不顧嗎?」
「皇後娘娘,王司徒說得不錯,請娘娘務必三思。」
「……」
那突越使者一見這陣勢,便開始添油加醋起來,他揚起頭,毫不避諱地看著我,用他有些蹩腳的中原話說道:「尊貴的皇後,你們的皇帝陛下在戰場上受了很重的傷,夏朝地廣,您的丈夫難道還不值區區二十城嗎?」
我心裡慌慌一片,一口血哽在心口,十分難受,哪怕遇過多少大事,我終究隻是一個被李御仔細護在懷中的女子,我有清高傲骨,我也軟弱,聽著使臣的話,眼淚已在我眼眶中打轉。
但我還是盡力將眼淚憋回去,強迫自己努力鎮定下來,聲音也是出乎我意料的淡漠,「區區二十城?莫說是二十城,你們連夏朝的一根草也別想撈到。」
那使臣冷笑一聲,高聲道:「皇後陛下,我王讓我轉告您一句,如果您不答應,我王就不會再保護你們的皇帝陛下,到時候他是生是死,就與我們無關了。」
我氣得當即反問了一句,「你這是在威脅本宮?」
「我隻是想勸勸皇後您,您應該不希望您的丈夫死……」
「荒唐!」我打斷了使臣的話。
我現下忌諱聽到「死」這個字,他偏偏要火上澆油。我著實是忍無可忍,再顧不得什麼禮節,一下子拍案而起,遠遠地抬手指著那使臣的鼻子。
「我大夏朝的帝王,從來就沒有一個貪生怕死的!」
整個大殿上頓時鴉雀無聲,靜得可怕。
我踩著白玉地磚,以站在最高處的姿態,俯視著那突越使臣,想必他是沒料到我這個反應,一時啞口無言。
「寧可君死,不可國亡。」
金色錦衣的鳳紋廣袖之下,我拳頭暗握,厲聲喝道:「回去告訴突越王!天子一怒,血流漂杵,倘若他敢動我朝皇帝一根汗毛,本宮必將傾盡夏朝之力,亡爾種族,絕爾苗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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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突越使者終於在氣勢上敗下陣來,放了幾句狠話後就灰溜溜地回去了。
直至夜色深沉,我才回到寢宮,整個人像被抽空力氣,眼前一黑,一個踉跄險些摔倒。
香兒眼疾手快扶住了我,「娘娘,您沒事吧?」
我搖了搖頭,「沒事。」
李御走的這些日子,每一天我都是掰著手指頭數的,他也曾每隔幾日命人送信回來給我,隻是自他被抓後,我們就已斷了所有的聯系。
我好想他,生怕他出事,生怕他過得不好。
喉嚨一陣疼痒,我止不住地咳嗽,香兒一邊喚人叫太醫,一邊著急地輕輕拍著我的背。
一陣腥甜,我連忙用手帕捂住口,咳出了不少血,手帕掉落在地,我仿佛聽到有人哭,再後來,我就什麼都聽不見了。
我醒過來時,已是第二天傍晚。
隔著一層簾子,好幾位太醫並排著跪在那裡,他們說我勞累過度,倘若一直這麼下去,恐怕有損鳳體。
我哪管得了那麼多,咬著牙喝了藥,連夜召集大臣商量對策,我深知此刻的重要性,李御拿命去賭,我不能拖了他的後腿。
昨日我回絕了突越的條件,不出意外突越軍隊馬上就會從遼北南下。想要把夏朝軍隊打得節節敗退,到那時再派使臣來談判一次。
夏朝地大人多,突越國王但凡不傻,就會知道不可能一次吞並得了我們,所以手中捏著優勢談判,讓夏朝割讓城池土地是他最好的選擇。
我隻能賭突越王不敢輕易殺李御,隻要李御還活著,突越王就還有籌碼,他和魏王就還是同一個陣營的。
可一旦李御死了,利益面前,他們必會殺紅了眼,狗咬狗誰也討不到好。
陸將軍見我沉思,迫不及待地請願,「娘娘,快下旨吧,讓末將去救陛下!」
我幾乎是沒有一絲猶豫地將兵符交給了陸將軍。
在場的文臣正要說話,我便抬手打斷了他們。
「陸進,本宮命你即刻執此兵符去越城,從越城率領十萬人,帶十五日之糧,星夜輕裝趕赴普州,接管普州城,糧草及行軍補給本宮定會命人速速送去。」
陸進接過兵符,「是!末將即刻啟程。」
我又道:「普州與遼北不過百裡,突越已經佔領遼北,下一步必定會攻打普州,你此去普州需切記以下三點。
「第一,派人秘密饒過突越人,去遼北邊境,切斷他們所有後路。
「第二,守好普州城,不管敵人怎樣叫陣,絕不可出戰。
「第三,陛下早已在突越軍中安插了內應,一旦突越軍中出現動亂,即刻率軍救出陛下,務必保證陛下的安全,其餘的事,該怎麼做,陸將軍自然比本宮更清楚。」
陸進激動地道:「末將領命。」
我點了點頭,「好了,你去吧。」
「末將告退。」
陸進走後,我才終於有空去問方才那一群想要說話的大臣,「諸位可有何高見?」
王司徒:「娘娘,那越城的二十萬人,是陛下留下保護皇城的啊,陸進一下子就領走十萬,萬一亂黨潛入京城,又該如何是好?」
我說:「十萬人綽綽有餘。」
「可是……」
「沒什麼可是,陛下的安危最重要。」我疲倦地靠在鳳椅上,揉了揉太陽穴,「好了,諸位如果沒什麼重要的事稟報的話,都退下吧。」
「是,臣等告退。」
我躺在冷冰冰的榻上,整夜未能合眼。
應該快了吧,十萬大軍一旦離開越城,魏王自會抓住機會逼宮。
我讓香兒喬裝太監暫時帶著孩子離開宮中,去了李御事先安排的一個莊子。為了打起來時不殃及無辜,另外派了人疏散皇宮方圓十裡內的平民,又連夜從越城調了五萬人,讓他們喬裝成百姓。
我從來不知道李御十七歲那一年是如何在那場逼宮中活下來的,但這一次,他曾經歷過的東西,我就要經歷一遍,隻不過這一次再不是從前,他早已將所有的事安排好,我不會有事。
果然,兩天後,魏王早早埋伏在京城的叛軍聚集,長驅直入打進了宮裡來,皇城裡文武百官大半被困。
而那些潛伏在朝中,與魏王暗通款曲的人也終露出利齒尖牙,從宮中動亂開始的那一刻,他們就迫不及待地跳出來向魏王表忠心,張牙舞爪地站在我面前。
這些人從前小心翼翼,而今恨不得往我臉上吐一口唾沫。
皇宮被圍困,我之前安排下的人早已在皇城外與亂軍打了起來。
我坐在大明宮中,有一搭沒一搭地翻著手中的折子。
突然一個聲音響起,「想不到你還有幾分膽量。」
我抬起頭來,是魏王,身後帶了一眾叛臣和全副武裝的護衛。
我淡漠地掃了他一眼,低下頭繼續看著手中的奏折。
魏王走上前來一把奪過我手裡的奏折,死死抓著我的手,「楚沉沉,你難道就不怕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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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我淡淡地道:「死有何懼?難道我說怕死,你就會放過我不成?」
魏王囂張地笑道:「說不定本王真會放過你呢?」
我反問道:「即便你真能放過我,那你的條件又是什麼?」
「哈哈哈!」魏王滿意地道,「隻要你願意做本王的女人,待本王稱帝後,你還做你的皇後,怎麼樣?」
「這樣啊。」我掙脫他的手,退後幾步,「那我要是不願意呢?」
他目光陰狠下來,「你若是不願意,本王就隻能備三尺白綾,一杯毒酒,送你上路。」
我問他:「你當真要殺我?」
魏王咬牙切齒地道:「若是你不願意跟本王,本王自然也沒必要養一匹狼在身邊。」
我又淡定地坐回了椅子上去,「那我可得好好想想了,死我是不懼的,可我楚沉沉好歹是夏朝第一美人,若是就這麼香消玉殒了,還真是令人傷悲。」
魏王鄙夷地笑道:「看來你也沒那麼忠貞不貳。」
我也附和著笑,「我隻是不希望這世上少了我這麼個明眸善睞的大美人。」
魏王:「也是,你需要想多久?」
「不久,一盞茶的時間即可。」
「行,本王就給你時間。」魏王卸下了防備與警惕心,找了個地方自顧自地坐下,護衛緊隨其後,站在他的身後。
我遠遠地衝魏王笑了笑,「前些日子剛上貢了一批新茶,嘗嘗嗎?」
「不了,怕你毒死本王。」
「瞧你這話說的,我像是那麼惡毒的人嗎?既然不喝茶,那就換別的吧。」
我依舊打量著魏王,他也饒有興趣地看著我,「本王當初真應該把你強行娶回府,也免得你白跟了本王那短命的弟弟這許多年。」
「可惜,晚了。」我看著他,面上依舊帶笑,果斷地拿出李御留給的一塊令牌扔了出去,「還愣著幹什麼?殺!」
令牌落地,魏王的人頭也緊隨其後落了地,刀光劍影不過須臾間,整個大殿上橫滿一半護衛屍體。
魏王身後的護衛拿出一塊帕子將刀上的血擦幹淨後,便帶著一群人跪地作揖,「末將林雲,讓娘娘受驚了。」
「起來吧。」我看向那群已經兩腿抖得像篩糠的叛臣,「各位藏得夠深的啊,若不是此次魏王謀反,要抓你們可真不容易。」
叛臣們慌忙跪下去,「皇後娘娘饒命啊……」
我掃了他們一眼,「四年了,陛下未曾將你們趕盡殺絕,不過是想給你們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但你們偏偏就對魏王忠心耿耿,既然如此,你們去地府陪魏王吧。」
「啊?」他們慌了,有些人癱倒在地,有些人還在求饒。
我看了林雲一眼,吩咐道:「全都殺了吧。」
林雲應下,他們動作極快,很快就將叛臣全部誅殺,也有有人爬起來想逃,還未跑出幾步,人頭已落地。
皇宮之亂短短一個下午就已經結束,有驚無險,李御在讓魏王被劫走之前就已經安插下了不少人,因此魏王身邊基本上都是他的人,一舉一動都在他的掌控中。
魏王以為自己成功越獄,卻不知自己隻是個誘餌罷了,李御為了不誤傷眾臣,兜兜轉轉花這麼多年繞這麼個大圈子,也真夠費勁的。
魏王一死,突越王心裡開始慌了,連忙想攻下普川。半個月後,突越軍中大亂,李御成功被救,他即刻率軍大敗突越王。
突越王退路早已成了死路,遼北境內的十萬突越大軍全部喪生,突越王被馬踏成泥。
群龍無首之下,突越節節敗退,李御將先皇時丟失的領土全部收回來後,命陸進帶著大軍繼續打,他自己則馬不停蹄地趕回皇城。
我在城牆上遠遠地看見他歸來,立刻提起裙擺,什麼都顧不得了,飛快跑了下去。
他似乎是看到我了,快馬加鞭狂奔而來。
我在跑到皇宮門口,他也恰好趕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