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不確信:「可京城中的貴女們個個都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她們說這樣的女子才叫有才華。」
「胡說!」娘親拍了一下桌子,「不同女子有不同的活法,哪來那麼多歪理?我家卿兒一身武藝,那也叫有才華。」
我的眼睛亮了:「那卿兒以後就做女將軍可好?」
我爹有些欲言又止,正要開口,卻被我娘掐了一把。
我娘笑眯眯道:「好好好,我家卿兒日後定會成為名揚四海的大將軍的。」
我心中的疙瘩一下沒了,連忙拿起碗:「小翠,再幫我添份米飯!」
第二天,我便將賀銘、蕭奕拉到一處,得意揚揚地宣布:「我決定了!我以後想當個將軍,平定暴亂,殺敵衛國!」
賀銘抱臂順勢倚在樹上,輕笑道:「好!那我就做個大賢臣!」
「那你呢?」
「我……」
還沒待蕭奕說完,賀銘連忙打斷道:「你們兩個真是我祖宗,這可不能亂說的。」
我想了想蕭奕是太子,那未來必定是做皇帝的。
嗯,這確實不可亂說。
但是蕭奕卻說:「我不想做皇帝。」
我有些不解:「你為什麼不想當皇帝?」
蕭奕反問道:「那你為什麼不想做皇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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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躺在草坪上指向天空:「我才不要被困在皇宮裡,我要做就做飛翔的鳥兒。我娘說了,我有更廣闊的天空。」
蕭奕沉思了一下,正經道:「嗯……那我們換換,我做皇後,你做皇帝。」
蕭奕他平日裡正經得像個小老頭,現在不正經開玩笑的樣子倒是可愛。
我與他對視一眼,便雙雙笑出了聲。
賀銘卻一臉欲哭無淚,跪在一旁雙手合十舉過頭頂,嘴裡念念有詞道:「大逆不道,大逆不道。童言無忌,童言無忌。老天爺勿怪,老天爺勿怪。」
7
十六歲那年春,南方爆發了嚴重的水患。
朝廷派了官員前去治理,可不僅水患沒治好,瘟疫還就此橫行。
十四歲的蕭奕自行請命前去賑災,皇帝自然不肯答應。
但蕭奕一連跪在勤政殿前幾日,風雨無阻,皇帝這才松了口。
一同前去的還有賀銘。
臨行的前一天,我抱著蕭奕嗚嗚哭:「那邊那麼危險,你要是不小心染上瘟疫可怎麼辦啊?」
蕭奕拿帕子輕輕替我擦眼淚:「不用擔心,我已經長大了。」
賀銘在一旁不滿地嚷嚷道:「哎,我也要去的,怎麼沒見你關心關心我呀?」
我撇過頭去瞪他:「你?你活著就行。」
「唉,果然有了心悅之人就是不一樣咯。」賀銘故作誇張,長籲短嘆。
我隻覺臉上突然一熱,連忙辯駁道:「放屁,我隻是把蕭奕當作弟弟。」
「哎,我可沒說你心悅誰啊,你怎麼知道我說的是蕭奕啊?」
像被拆穿了心事一般,我隻覺心跳得厲害:「賀銘!」
賀銘、蕭奕開始會經常用飛鴿給我傳些書信回來,內容無聊沒有絲毫營養。
【吃了嗎?】
【睡了嗎?】
【渴了嗎?】
我看著來氣,以為又是賀銘整我的。
於是便提筆回——
【吃你個頭。】
【睡你個頭。】
【渴你個頭。】
書信停了一日後才又來了一封,這封才是賀銘寫的:【你的心上人可是鬱悶了一天,不知你為何要罵他】
哦,原來是蕭奕寫的。
可沒過幾秒我又發愁了起來,蕭奕為什麼這麼給我寫信,他是不是討厭我呀?
於是我便提筆寫信問賀銘:【蕭奕他是不是討厭我?】
賀銘的回信很簡短就一個字:【嗯。】
我正要難過,卻注意到信紙最下面還有一行小小的字:【騙你的。】
「賀銘!你又騙人!」
8
聽聞賀銘蕭奕出發南下後半月才到目的地。
然而他們的馬車剛到,當地百姓便發生了暴亂。
賀銘扮成乞丐,在橋洞睡了幾日後才得知這場暴亂的緣由是貪官當道,百姓錯把他們當成了貪官。
賀銘蕭奕二人南下兩個月後抓了不少貪官,原來朝廷下發的賑災物資分發不到百姓手裡,都是被這些貪官貪了去。
物資從貪官們的府邸裡搜刮了出來,皆下發給民眾,流民暴亂的問題才有了改善。
第四個月,蕭奕畫出了水利圖,水患得以控制。
七月悄然而至,我無聊地趴在窗臺上。
窗外知了吱吱地叫著,擾得我心煩。
真想一拳打在樹上都給他們震下來。
「小姐,太子殿下他們有消息了!」
我眼睛亮了亮:「什麼消息?」
小翠看著有些猶豫,支支吾吾地:「就是……嗯……」
「什麼消息嘛!你直接說,本小姐還聽不得了嗎?」
「就是聽聞南方瘟疫到了夏季更嚴重了,太子體恤民眾,親自去發藥救治,也不小心染上了瘟疫。」
話音剛落,我隻覺得我的耳朵裡嗡嗡的,連窗外刺耳的蟬鳴都聽不見了。
我一下慌了,蕭奕就是個病秧子,自小身子骨就比別人弱上幾分,瘟疫又鬧得兇,至今還沒有對症的藥方出來。
坐著幹著急從來不是我的行事作風,當晚我便偷了我爹最寶貝,也是跑得最快的那匹馬出發去了嶺南。
蕭奕他們當時用了半月的路程,我不到七日便趕到了。
「卿卿?這裡很危險,你怎麼背著家裡偷偷跑來了?」賀銘話裡話外帶著責怪,「快回去,這裡不是你該待的地方。」
我抓住賀銘的衣袖焦急道:「別管那麼多了,蕭奕呢?先帶我去見他。」
正說著,房門被推開,一個戴著帷帽的白衣女子端著藥碗走了出來。
她微微向賀銘行禮:「太子殿下的病已經好了大半了,堅持服藥便可痊愈。」
賀銘向我解釋道:「這是蘇尚書的女兒蘇婉音,蘇小姐醫術了得,前日便研制出了治療瘟疫的藥方。」
微風吹過,將她臉前的皂紗拂起。
纖眉朱唇,明眸皓齒。
「好美。」我感嘆著。
「卿卿——」是蕭奕。
他的聲音虛弱沙啞,但帶著怎麼也遮掩不住的喜悅。
我正欲推門進去,他卻阻攔道:「別進來,我怕傳染你。」
拗不過他,最終我隻好答應他,等他好了再來見他,於是賀銘便差人打掃了一間屋子讓我住了下來。
得益於蘇小姐的藥方,蕭奕病了半月便好了,但他的身子還是落了病根,每到冬天便會咳得厲害。
唉。
真怕他死了。
9
十八歲那年,皇帝駕崩了。
年僅十六歲的太子蕭奕繼位。
按照規定,蕭奕需要守孝三年才能娶妻。
我是蕭奕未來的皇後,宮裡便早早地派來了教我規矩的管教姑姑。
據說這個姑姑是太後親自選的。
管教姑姑很兇,比教我練槍時的爹爹還要兇。
而且爹爹教的是槍,我沒幾日就能學會。
但管教姑姑教的是四書、四藝還有女工,我學了好幾日都沒有見長。
姑姑說我是她見過最不開竅的一個,《女訓》《女誡》別家小姐早就會背了,隻有我能從書裡挑出刺來,說這書寫得不對。
那就暫且當她在誇我聰明吧。
就這樣學了半月,我坐不住了。蕭奕忙著政務,我便傳信約著賀銘偷偷溜出去玩,誰知我狗洞才剛鑽了一半便被管教姑姑差人一點點拖了回來。
「小姐請自重,男女有別。您是未來的皇後,現在更應該與其他男子保持距離,也要注意自己的言行舉止。」
我無能狂怒:「你也知道我是未來皇後啊!那就放我出去玩——」
「奴婢也是按規矩行事,得罪了,林小姐。」
我崩潰了,坐在椅子上便嗷嗷大哭。
「注意儀態!」
「我不當這個皇後了,誰愛當誰當吧。」
「不得妄言!」
「蕭奕你個王八蛋!」
「直呼陛下全名,對其不敬,乃是死罪!」
我徹底崩潰了。
於是再見蕭奕時狠狠揍了他一頓。
蕭奕被打蒙了,一臉無辜委屈地看著我:「為什麼揍我?」
「打你就打你了,還要什麼理由。」
賀銘從小到大攔也攔累了,這次幹脆坐在一旁看戲嘖嘖道:「毆打當今聖上,林卿雲你也是第一個,你有多少個腦袋都不夠砍的。」
我作勢要揍他,他連忙抱起胳膊:「哎,我是朝廷命官,毆打朝廷命官也是要掉腦袋的。」
「這兒一堆規矩那兒一堆規矩。」我悶了一口酒,越想越委屈,「我不想學規矩了——」
「那就不學。」蕭奕認真地看向我,「卿卿不需要學這些,你本來的樣子就很可愛。」
對上蕭奕的眸子,我隻覺得耳朵發燙得厲害,便連忙移開視線,提高音量道:「我,我當然知道!還要你說!」
「哎,還有人呢。你倆要談情說愛去一邊兒談去。」
「我看你是嫉妒。」
說到這個話題我又不禁好奇起來,於是便用胳膊肘戳了戳賀銘:「你說你也老大不小了,別人家和你一個年紀的,早就娶妻生子了。
「你說實話,喜歡京城中哪家小姐?我們幫你出謀劃策。」
賀銘蹙眉:「你懂個屁,我忙著為國效力呢,哪來那麼多時間搞情情愛愛的。」
我嗤笑出聲:「怕是沒有哪家小姐看得上你吧。」
「我的名聲都是和你倆一起混臭的。」賀銘咬牙切齒,「心傷到了,你們兩個必須自罰三杯,不然我就好不了了。」
「那你還是傷著好了。」蕭奕淺笑出聲。
「你怎麼也跟林卿雲學壞了呢?」賀銘不滿地嚷嚷著,「想當年你隻有這麼點大的時候,說什麼你都信,傻乎乎的。唉,現在都學會戗人了。
「都是你林卿雲,都把人帶壞了。」
「關我什麼事?咱們三個中肚子裡壞水最多的就是你了吧!」
「欸,此言差矣。不是我哈,是蕭奕。」
……
不知不覺我們喝完了六大壺酒,大家都有些醉了。
「卿卿你爬樹做什麼?」
「我想感受一下猴子平日裡的生活是怎麼個滋味。」
「你……好吧,那我也試試。」
賀銘急得跺腳,酒都像是被嚇醒了一大半似的:「你們兩個祖宗快點下來,摔倒了我可擔待不起!」
「賀銘你也快上來!上面的星星好亮啊。」
「真的?」
「真的。」
……
賀銘氣急敗壞:「蕭奕你真是學壞了,上面根本看不到星星!
「你們兩個怎麼下去了?等等我,我卡樹上了。」
「那你就在上面睡吧。」我拉著蕭奕,笑著和賀銘揮手,「我們可是要回去睡覺了。」
「不是,真不管我了啊?
「回來——」
10
二十歲那年,西北發生戰亂,羌奴來勢洶洶。
我爹被派出徵平定戰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