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被隔絕在世界之外。
不喝酒我熬不過來。
我喝了不知多少,喝醉了。
我在家裡哭,笑,唱歌,最後撥通了宋時的電話。
我帶著哭腔罵他:「宋時,你混蛋!你不是東西!」
宋時聽見我哭,聲音不再淡定:「你在哪裡?我現在去接你,給我個地址!」
好像他還關心我似的。
我不說話,就是哭。
宋時嘆了口氣:「你就等我三個月——」
可他還沒說完,女人的聲音從房間裡傳來:「宋哥,我熬了醒酒湯你喝點。」
是朱寧的聲音。
我一下清醒過來:「你帶她回家了?」
宋時咳嗽了一聲:「就待一會兒,經過咱家時寧寧想上廁所......」
「市裡隔著幾百米就是一個公廁,你一定要讓她上家裡的?
宋時,你可以的。」
我擦幹眼淚,抽噎著掛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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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時再打,我沒接。
9
我的生活早就被宋時佔據。
要想把他剝離,等於生扒一層皮下來。
疼得大汗淋漓,傷筋動骨。
我每天疼得沒力氣出門,就窩在家裡當宅女。
宋時怎麼聯系我,我都不回應。
江落有一天突然給我發了個視頻。
是宋時的公司得了設計獎,宋時去領獎。
每年這個頒獎典禮都是我陪宋時去的,但從來沒得獎。
今年得獎了,可他不需要我陪了。
臺下朱寧穿著一襲長裙,化著得體的妝。
而宋時站在臺上,卻有些憔悴,講獲獎感言的時候,突然脫口而出:「我想感謝我的妻子小雪,雖然她沒來......」
臺下朱寧,笑容僵在了臉上。
江落給我發微信:「她活該!這會兒知道不高興了?口口聲聲說不介意宋時有老婆時,怎麼不是這副嘴臉?」
我嘆了口氣,但還是被江落逗笑了。
江落之前沉默寡言,可沒想到,我和宋時鬧翻以後,他還挺念舊情,隔三差五詢問我近況,問我有沒有要幫忙的。
二十啷當歲的大男孩,還沒有披上那層世故和油滑,依然還像會搖尾巴的大金毛一樣熱情善良。
給我發勵志雞湯,治愈漫畫,想方設法讓我心情好一些。
我對他,是有感激的。
此刻他問我:「姐姐,你說宋總是不是後悔了,想跟你和好?」
我搖了搖頭:「不會。」
因為就在半小時前,珠寶櫃姐給我打電話,問我宋時訂了套藍寶石的首飾,我戴著怎麼樣。
我說:「應該很好看。」
至少視頻裡朱寧那套價值不菲的藍寶石首飾,還是挺好看的。
所以,一邊感謝我,一邊送禮物給朱寧,不愧是喜歡挑戰的宋時。
而我,十年的感情,幾天之內,被人一鍵替換。
獲獎感言說完,宋時給我打電話,我沒接。
他給我發微信:【櫃姐給你打電話了?】
他說:【我是訂了首飾,但是給客戶的。】
我笑了。
以前他從來沒有喜歡珠寶的客戶,櫃姐打完電話突然就有了。
他已經開始,騙我上癮了。
我萬念俱灰,關了手機。
之所以不拉黑,隻因我要留個聯系方式離婚。
我窩在家裡心情沉鬱,有一頓沒一頓地吃,經常性熬夜,也不再鍛煉。
仿佛戒煙的戒斷反應一樣,什麼都做不了,把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戒掉宋時上。
很快,我熬病了。
江落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咳嗽了。
江落急了:「給我地址,我來看你。」
我這套房子連宋時都沒告訴。
可江落十分倔強:「我和宋時不是一伙的!我從來都是你這邊的!」
我想想他這段時間,痛罵宋時和朱寧,還幫我走出來,心裡感激他,就告訴了地址。
江落很快就來了,風風火火帶著一大堆藥和吃的,還硬拉我去醫院檢查了一下。
就是細菌感染,吃幾天藥就可以了。
江落開車拉我回來,又動手給我煮了掛面:「我隻會煮這個,但放了兩顆蛋,一大把蔬菜,應該有營養的。」
我接了過來。
江落家裡有錢,要不是喜歡設計,怎麼也不會來給宋時當助理。
他能會煮掛面已經難得,何況我剛看見他煮掛面還要百度。
我吃了一口,問江落:「你怎麼不上班?」
江落:「我請年假了。」
江落看我吃了好幾口,又問我:「小雪姐,你記不記得,你答應要送我一幅畫的?」
我想了想,還真有那麼回事。
江落聽宋時說我以前是畫師,就一直追著我,要我畫幅畫給他。
追得宋時都半真半假地生氣了。
我想想最近江落對我好,便點點頭:「想要一幅什麼畫?」
江落想了想:「要壯闊的。」
我被難住了。
壯闊該怎麼畫。我的畫風是以細膩見長。
江落一拍胸膛:「我帶你去看,你就會畫了。」
10
我坐上飛機的時候,都還沒有反應過來,怎麼就跟江落出來旅遊了。
我是中邪了,還是宅傻了,怎麼被江落幾句話說的,就跑去看什麼草原大海雪山戈壁。
但等到了地方,我所有的想法都被拋到了九霄雲外。
我突然理解那些傷心就旅遊的人了。
當你看到大自然鬼斧神工,奪天佔地的壯美時,你心裡那點不舒服,比一粒塵埃都要渺小。
我和江落在海邊看漲潮,在草原騎馬,在雪山下等日出,又在戈壁賞月落。
才一個月過去,我就曬黑了兩度。
快要回去的前一天晚上,我和江落去牧民家做客,喝馬奶酒,吃手抓肉。
坐在蒙古包前看著天上點點繁星,江落突然問我:「姐姐你不是沒有家人嗎?要不我給你當——」
我抬頭看他:「當什麼?」
江落咽了咽口水:「當弟弟先。」
我笑了:「我本來就當你是弟弟啊。」
還是個帥氣到領出去回頭率百分百的弟弟。
我一個月沒有動靜,宋時坐不住了。
盡管朱寧每天在朋友圈曬宋時送的各種禮物。
可宋時開始頻繁地給我打電話,發微信。
他說,給朱寧的禮物是補償小姑娘割腕留下的疤痕。
說他開始想我了,每晚都覺得孤單。
還說他不會碰朱寧,也不會離婚的,他隻是想解決掉這件事。
但我無所謂了。
我不接電話,微信也隻是掃一眼,不回復。
我也顧不上回復。
牧民送了我和江落兩隻小狗,蒙古獒,一公一母。
我們把小狗帶回來,公的江落養,母的我養。
我每天的心思都在那隻黃色的小肉球身上,顧不上宋時。
牧民說得對。
在草原時,聽說我沒有家人,很難過,牧民把小狗遞到我懷裡:「它是你永遠的家人,任何時候都不會傷害你。」
現在看著小黃狗湿漉漉的大眼睛,全然的信任和依賴,我突然覺得沒有宋時也可以,我又不是ŧū́⁷非要個人類當家人。
小黃狗很調皮,在家上蹿下跳,我追在它屁股後頭大呼小叫。
沉寂的家裡一時變得煙火氣十足。
宋時這時打電話過來,我根本顧不上看名字就接了起來。
我氣喘籲籲,靠在牆上:「誰?」
宋時沒說話。
我感覺他屏住了呼吸,在聽我這邊的動靜。
過了一會兒,他問:「你喘什麼?」
我懶得跟他解釋,直接問他:「什麼事?」
宋時又問我:「是在運動嗎?」
「追狗。」我問:「什麼事?」
宋時不喜歡狗和貓,所以家裡沒有養過小動物。
聽見狗他愣了一下:「我問問你最近怎麼樣。怎麼還養狗了?」
「最近挺好,但好不好也不關你的事。」我用腳逗弄小黃狗,說。
宋時頓了頓:「我知道你對我有氣,但我不能不管寧寧,她太可憐了。你再給我倆月時間,我會回家......」
我逗弄著小黃狗,掛了電話。
他明目張膽地去ŧūₘ照顧第三者,卻還讓我等等。
我心口憋著氣,想來想去,有些話不說,心口會一直疼下去。
我打開微信,找到被折疊的宋時,發了一段話:「你知道我渴望有家,有家人。
你知道我隻有這一個家,你一個家人。
所以你拿捏著我,有恃無恐。你覺得我不會走,我離開你無處可去。
宋時,我的感情成為你欺負我的工具,我為我們過去十年悲哀。」
宋時再打電話、發微信,我都沒有管。
兜兜轉轉十年,我又回到十八歲生日的狀態,無父無母無人愛,孤孤單單飄零。
我從櫃子裡拿出一瓶紅酒,苦澀咽下。
一杯又一杯,不知不覺又喝醉了。
江落打電話來時,我又哭又笑,撒了一通酒瘋。
酒瘋撒完,我睡著了。
做了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裡,我爸笑著對我說,你不夠好,所以我不要你了。
我媽笑著對我說,你不夠好,所以我不要你了。
宋時笑著對我說,你不夠好,所以我不要你了。
我的自尊要求我不許求他們,可我的每一滴眼淚都在求他們,不要拋棄我。
不要拋棄我。
那個夢太長了,長得我怎麼都醒不過來。
後來還夢到什麼,我不記得了。
我隻記得在我快醒來時,聽見有個聲音說:「姐姐你很好,他們不要你,我要你。」
11
我醒來時,江落坐在我身邊,給我擦臉。
我嚇了一跳:「我是不是又做夢了?」
江落很無奈:「你要是酒量不好就別自己喝,我找開鎖師傅開門還得先報警。」
我臉一紅:「我沒事的。」
「你是沒事,就是睡了一天一夜。」江落端過來一碗掛面:「來吃了,再不吃得胃病了。」
掛面煮得比上次好,放了切碎的蔬菜,雞蛋也能荷包成型了。
我勾起了唇角。
那個夢似乎被掛面熱騰騰的水汽驅散,我心裡沒有那麼難過了。
我發現宋時在我心裡,似乎變得模糊了。
我開始重新生活。
重新撿起我的老本行。
脫離這行太久,應聘不到什麼好崗位,我就在網上發布漫畫,先找回手感。
江落喜歡看我畫畫,每天下班都來給我煮面,催我畫漫畫。
他的廚藝現在已經進化到還會炒雞蛋、拍黃瓜,蒸蔬菜,味道還不錯。
每次我畫畫的時候,他就安安靜靜坐在旁邊,看得入神。
有一天他不經意說:「姐姐我看到你的畫,心裡就平靜下來了。」
我一怔。
我突然想起我那個下線許久的粉絲。
他曾經最喜歡說的,就是「我看到你的畫就很平靜。」
我本來還想著邀請他來參加我的婚禮,可惜在我婚禮前,他和我斷聯了。
我望著架子上的水晶鴿子,抿了抿嘴:「以前也有人這麼說過。」
江落挑挑眉:「誰呀?」
我低頭繼續畫畫:「我的一個重要的朋友。」
江落什麼都沒說,看我畫畫,看了很久。
我就這麼宅了半個月。
宋時有一次發瘋一樣打電話,哪怕靜音了,也打到視頻都沒法看,通話提醒一直在卡斷視頻。
我皺眉接電話:「你想幹什麼?」
宋時好像喝醉了:「你在哪裡?你怎麼不回來?家裡每天冷冰冰的,程雪你別犟了,你離不開我的......」
我閉了閉眼:「沒什麼離不開,宋時。」
我嘆了口氣:「你可能忘了,我爸媽不再愛我的時候,我心裡疼得要死,但沒回頭去討好過他們,哪怕一次。
所以宋時,我沒你想的那麼,軟弱依賴。」
我掛了電話,繼續看視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