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清嫵也是很意外蕭錦琛竟然沒有收斂住脾氣,竟是對她發起火來。
看他生氣,舒清嫵就更暢快了。
前世今生那些恩恩怨怨,一直埋在她心裡,怎麼都散不出去,現在時機難得,舒清嫵也有些不管不顧。
“陛下心裡都明白,賀大伴也很清楚,宮裡人人都知道臣妾是無辜的,那陛下又三更半夜過來嚇唬臣妾做什麼?是看臣妾柔弱好欺負嗎?”
舒清嫵這麼說著,晶瑩的眼淚順著眼眶滑落。
她不是為了這件事,她是為了曾經那些委屈和憋悶。
舒清嫵越說越難受,眼淚洶湧而出,根本止都止不住。
“陛下,自臣妾進宮以來一直本本分分,從不去惹事,也從不輕易欺辱旁人,便是選侍美人,臣妾也從未同他們紅過臉,”舒清嫵哽咽道,“這麼多年,這麼多年,臣妾恭謹自持,盡心盡力,已經不能做得再好了。陛下對臣妾還有如何不滿?”
蕭錦琛剛剛還急火攻心,現在卻完全愣住了。
剛剛兩人還劍拔弩張,還沒說幾句話,舒清嫵卻又哭了。
她的聲音如泣如訴,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不光眼睛紅成兔子,就連剛剛洗得白白淨淨的臉也紅成胭脂色。
越發……越發顯得她皮膚白皙,水水嫩嫩。
蕭錦琛收回目光,隻是道:“舒婕妤,你失態了。”
他實在不是到要如何去哄女人,在他的認知裡,女人也是不需要哄的。
所以,他左思右想,最後還是說了這麼一句。
舒清嫵本來哭得很痛快,罵得也很痛快,結果末了對方完全不知道她在說什麼,不冷不熱說一句她失態了,一下子把她憋的那口氣打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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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哈哈哈,”舒清嫵臉上掛著淚,卻是哭笑出聲,“陛下您說得對……是臣妾失態了。”
舒清嫵低下頭,接過周嫻寧遞過來的帕子,仔細擦幹淨臉上的淚痕。
她又何必為這樣的男人哭呢?
舒清嫵緩緩舒了口氣,擦幹淨臉,心態倒是平穩下來。
總歸罵過了,哭過了,她舒坦了,就這樣吧。
蕭錦琛也沒說話,就等她擦幹淨眼淚,略有些不自地道:“這……有什麼好哭的?朕沒有怪你的意思。”
舒清嫵也笑了:“陛下說得對,臣妾哭什麼呢?大概是因著同王選侍有些交情,聽到她驟然離世,心裡也頗有些難受吧。”
蕭錦琛看她掠過剛才的話題不談,也不知道為何,竟是不再那麼糾結。
一時間,明間內安靜下來。
舒清嫵喝了口茶,覺得沒剛才難麼難受了,才低聲道:“雖說那灑金箋是陛下剛剛賞賜給臣妾的,但乾元宮私庫和尚宮局庫房都有,隻要想要取到,是一定有辦法的。乾元宮有賀大伴管著,倒是不至於有人敢做手腳,尚宮局卻是人來人往,熱鬧得很。”
賀啟蒼抿了抿略有些幹澀的嘴唇,也跟著松了口氣。
還好,婕妤娘娘沒怪罪他。
舒清嫵低著頭,也不看蕭錦琛,就這麼繼續道:“既然慎刑司已經介入,那麼陛下定然知道前幾日王選侍在臣妾宮裡說的那番話,若是真的,那麼景祥十三年的張才人,大抵確實是被人燒死的。”
蕭錦琛當時已經十餘歲,對這件事記憶猶新。
他點點頭,道:“確實,王選侍說得偏差不大,隻是……”
蕭錦琛掃了一眼舒清嫵,覺得同她說實話應當無妨。
這些都是陳年舊事,若不是王選侍再度亡故,他是不會回憶起來,也不會拿出來同旁人說的。
畢竟是皇家醜聞,好端端一個宮妃,懷孕八個月,還是叫人害死了。
說出來,簡直是在罵先帝無能。
蕭錦琛卻是不覺得特別難看,事情都發生了,如何掩蓋也照樣有宮裡舊人知曉,那到底是幾條人命,說實話並無不妥。
“隻是旁人不知道,張才人不是燒死的。”
舒清嫵狠狠捏緊手心,尖銳的指甲扎入手心裡,令她一陣刺痛。
不是燒死的,聽著好一些,卻又覺得莫名悽涼。
蕭錦琛看了一眼賀啟蒼,賀啟蒼才敢說:“婕妤娘娘且簡單聽聽,旁的事萬萬不能拿出去講。”
舒清嫵道:“本宮知道。”
她又自稱本宮了,蕭錦琛看了看她,沒多言。
賀啟蒼道:“後來太醫院查驗,張美人是死於一種很奇怪的毒物,初時接觸人不會有太大的反應,但是漸漸會身體衰弱,失眠多夢,頭疼難忍。這種毒並非大齊特有,聽聞是北漠的一種沙漠之花,名字太醫院也無所得。”
張美人的脈案就在太醫院,到底有什麼病症一查就知道。
因為毒性太慢,也太不明顯,太醫都以為是因著身體底子不好又有孕,所以才如此疲憊,若不是她這麼死了,太醫也查不到那些細枝末節。
聽到這句話,舒清嫵的心跟針扎一樣。
頭疼失眠,疲憊不堪,體弱多病。
這說的,可不就是她嗎?
難道說,害死張才人的跟害死她的會是一個人?
舒清嫵低下頭去,覺得這事情越發撲朔迷離。
她還來不及深思,就聽賀啟蒼道:“婕妤娘娘,張才人到底是怎麼過身的,宮裡知道的人不足二十,大凡都是慎刑司並尚宮局的老人,都是鋸嘴的葫蘆,不會亂說。”
“所以,害了王選侍的要麼就是對張才人的死一知半解,”舒清嫵總結道,“要麼就不是因為張才人。”
賀啟蒼松了口氣,看舒清嫵想明白了,這才道:“娘娘聰慧,正是。”
話都說的差不多,蕭錦琛也不好再坐下去,他還有許多事,不可能為了一個選侍耽誤大好時光。
蕭錦琛起身,對舒清嫵道:“這事之後慎刑司還會查,若是詢問道你頭上來,你且多擔待。”
看剛才舒清嫵那個態度,她應當是極不喜被人誣陷和質疑的,蕭錦琛能在那麼吵過之後還能溫言一句,已經是破天荒頭一遭。
就連賀啟蒼驚得都差點甩掉手裡的拂塵,幾乎都要驚呼出聲。
但舒清嫵卻一點都不領情。
她起身相送,聽到這一句卻反問:“陛下,臣妾隻想問您一句話。”
舒清嫵一字一頓道:“陛下可曾,真的懷疑過臣妾?”
蕭錦琛頓了頓,他回過頭來,逆著光,他看不清舒清嫵的表情。
他幾不可查地錯開眼睛,仰頭看向天際銀盤灼灼:“舒婕妤,宮裡以證據說話,證據不足,朕不會胡亂猜忌。”
他說完,頭也不回離開景玉宮。
舒清嫵站在門邊,看著他果決的身影,驀然一笑。
“證據說話。”
舒清嫵冷笑出聲:“所以啊,男人都沒有心,更何況是皇帝了。”
同床共枕那麼多年,面對自己的結發妻子,大抵也是證據說話。
他還是沒有信任過她,從未有過。
第48章
等皇帝陛下的儀仗消失不見,周嫻寧並雲霧她們幾個才松了口氣。
舒清嫵晚上同蕭錦琛對持時異常緊張,現在額角還鼓鼓地脹痛。
周嫻寧剛剛就在明間內,全程都聽得清清楚楚,此刻見她滿臉疲憊,不由有些心疼:“娘娘且略坐一會兒,小廚房裡準備了杏仁酪,娘娘且用一碗在睡。”
舒清嫵搖了搖頭。
“不想吃,沒什麼胃口。”她低聲道。
周嫻寧同雲霧對視一眼,低聲道:“你還是去取來,且再準備上安神湯,讓娘娘晚上吃。”
雲霧點點頭,同雲煙退出去忙了。
剛隻有周嫻寧伺候在殿中,很清楚都發生了什麼,現在見舒清嫵如此難受,便安慰道:“娘娘且放心,陛下瞧著並未生氣。”
她走到舒清嫵身邊,在手上抹了些薄荷膏,輕輕給舒清嫵按壓額頭。
在清淡的薄荷香氣裡,舒清嫵淺淺呼出一口氣。
“他不會生氣的,這不是多大的事,皇帝陛下心裡裝著天下,滿滿都是大齊江山,他又怎麼會為這小事生氣呢?”舒清嫵冷淡道,“他今日會親自前來,一是要看看他後宮裡的人是否都老老實實聽話,二也是因著宮裡有人不懂規矩,在他眼皮底下動手,若是慎刑司查不出個子醜寅卯來,陛下才會生氣。”
舒清嫵對蕭錦琛雖沒有那麼了解,可到底相處了十幾年,等到她當了皇後,兩人見面的機會就更多一些,平日裡都能坐下來說些宮事。
蕭錦琛怎麼會為了後宮這些雞毛蒜皮的破事大動肝火?那他整日裡還不要被前朝的政事氣死。
舒清嫵淺淺閉著眼睛,覺得頭疼略好了些,對周嫻寧說:“咱們這位陛下,滿心都是國事,後宮在他心裡沾不到丁點位置,他是萬萬不能為一個選侍的死生氣的,隻是這事意外發生,超出了他的掌控,所以他才會過心。”
否則,若是王選侍是病逝的,蕭錦琛大約隻會下旨追封個婕妤,安葬便是。
周嫻寧壓根就沒怎麼見過蕭錦琛,便是她入宮十年,也不過從各處司局轉悠,哪裡有近身伺候貴人們的機會。
她不了解蕭錦琛,根本不知道陛下是是個什麼樣的脾氣,卻在這幾日的相處中,漸漸明白自家娘娘的性子。
她其實是個很好說話的人。
隻要不惹她,像陛下剛才做的那般,娘娘從來不生氣。
更有甚者,她還會非常和氣地告訴她們要如何在宮裡行事,比她這個宮裡的老人都還懂得各中曲折。
現在也一樣。
舒清嫵在告訴她,皇帝陛下不會生自己的氣,也不會遷怒景玉宮,讓她們不用過分擔憂。
周嫻寧柔聲道:“娘娘心裡有底,咱們就不慌,不過王選侍這事說來也蹊蹺,當日奴婢就瞧著她神情有些恍惚。”
人都已經過身,現在說什麼都晚了,舒清嫵頓了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