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清嫵心裡確實有些慌亂,可看蕭錦琛一臉淡然,似乎完全不以為意,她又略安下心來。
說不定,這隻是偶然罷了。
兩個人用好午膳,舒清嫵就回了景玉宮,舒舒服服睡了個午覺,待她起身時已是下午時分。
舒清嫵原本定的今日要去一趟尚宮局,要看看今歲的秋例布匹儲備如何,四月底前秋例就要全部發下,份例之類的事周嫻寧都領著宮人認真做完,舒清嫵大致看了一遍沒有任何問題,這才放心。
不過布匹還是要親自看一看的。
周嫻寧她們也是第一次發,舒清嫵就領著她們去掌掌眼。
待她洗漱更衣之後,又坐下來用了些點心果茶,這才坐了步輦去尚宮局。
尚宮局跟御膳房挨著,也在長信宮東側,從景玉宮去要跨過御花園並御膳房,還能路過毓慶宮和奉先殿。
之前出事的東大庫就是!距離尚宮局最近的一處庫房,不過今日她們要去的是南大庫。
待舒清嫵的步輦到了南大庫前,凌雅柔剛巧也到了。
她一看到舒清嫵就亮了眼睛,過來牽著她的手道:“你倒是每次都很準時。”
舒清嫵笑道:“你也一樣啊。”
兩個人說說笑笑的一起進了尚宮局,這一處是姑姑中監們忙碌的地方,南大庫也在尚宮局裡,主要儲存藥材並布匹衣飾等,所以這裡是宮中除了御膳房外最忙碌的地方。
每日都有各宮宮人來回穿行,取物歸物,同尚宮局交涉各種宮事,剛一到尚宮局門口,就能感受到裡面人來人往的繁忙。
凌雅柔以前從來沒到過這裡,這一看倒是很驚訝:“瞧著特別熱鬧,怪有意思的。”
舒清嫵看她一眼:“真覺得有意思,回頭宮事你多管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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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雅柔立即搖頭:“不了不了,我就幹點力所能及的小事就成了,省得給你添亂。”
她很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凌迎春也知道,她雖然年紀比周嫻寧大,可宮裡這些門道都弄不明白,還是老老實實不添亂算了。
舒清嫵跟周嫻寧看著她倆一臉驚恐,頓時就笑了。
就在她們說笑的時候,李素沁跟周素蝶幾個匆忙從尚宮局裡出來,迎到兩位娘娘跟前:“給德妃娘娘、淑妃娘娘請安,娘娘萬福。”
舒清嫵道:“素沁姑姑好久不見,如今宮裡最辛苦的就是你了。”
李素沁也是趕鴨子上架,她原本在乾元宮幹的好好的,結果趙素蓮出了差錯,現在不用說尚宮局了,就連光榮致仕都不成。她這些時候正在自己的屋中閉門思過,估摸著得個一兩月才能出來行走。
可卻再也不能管尚宮局了,大約隻能去潭柘寺伺候無兒無女的老太妃們,蕭錦琛不給她一撸到底貶斥出宮,都已經是念在她過去幾十年的辛勞。
但尚宮局一日不可無人,因此隻能李素沁過來兼管,蕭錦琛可能也是想讓她選個能主事的接手尚宮局。
李素沁苦笑道:“娘娘就別打趣臣,臣也就是過來兼職,倒是不敢管什麼大事。”
如!如此說著,一行人就進了尚宮局,李素沁先請兩位坐下看過折子,然後就取了鑰匙領著她們去南大庫。
凌雅柔沒來過,一路上都很好奇,東問問西看看的,李素沁就在前面給她仔細講解。
周素蝶跟在舒清嫵身邊,低聲道:“娘娘,您可知近來宮裡有些流言?”
舒清嫵頓了頓,扭頭看她。
“這些話是傳不到東西六宮的,慈寧宮和慈和宮也聽不見,傳闲話的都是些雜役宮人,往常都在永巷裡穿行,到底不是什麼要緊的人。”
舒清嫵點點頭:“說什麼?”
周素蝶頓了頓,聲音更低:“他們口口聲聲說的都是端嫔娘娘。”
這就很令舒清嫵吃驚了。
“說誰?”
周素蝶有點緊張,她卻還是道:“宮人傳言都是端嫔娘娘,其實原來大家也都傳,隻是最近的話頭著實有些不妥。”
宮裡人都說端嫔娘娘囂張跋扈,說得人多了,也就成了事,因此這其實不算是流言,端嫔本身就頗為跋扈。能讓周素蝶緊張的,肯定不是普通闲話。
周素蝶看舒清嫵垂眸不語,立即道:“宮人們都說,張家得罪了陛下,所以端嫔娘娘才壞了身子,以至不能生養子嗣,這才無緣妃位。”
這話裡的惡毒簡直要撲面而來。
舒清嫵皺起眉頭:“從哪裡傳出來的?”
周素蝶嘆了口氣:“剛一聽傳的時候臣就派人查了,可是……哪裡都有人說,仿佛人人都知道,最後也隻能不了了之。”
舒清嫵看了一眼前面的李素沁,周素蝶立即會意:“姑姑讓臣先跟娘娘通通個氣,晚些時候她也要去稟報給陛下知曉。”
舒清嫵點點頭:“本宮知道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宮裡到底是誰對張採荷那麼大的憎惡?
舒清嫵垂下眼眸,心裡卻想,是否有人在靜晨宮裡還不安分?
第138章
今日在尚宮局忙完,已經是小半個時辰之後,舒清嫵跟凌雅柔在尚宮局門口分手,各自回宮。
待回了景玉宮,舒清嫵也沒回寢殿,直接在院子裡坐下深思起來。
她原本以為譚淑慧最恨的應該是自己,她就算想在靜晨宮作妖,也應當會衝著自己來。
蕭錦琛之前也跟她鋪墊過,譚淑慧決計不可能自己有這麼大的能量,她背後肯定有其他人。
他們原本懷疑的就是淑太妃。
淑太妃趙娉婷本是南方建康一地的望族之後,在先祖文帝時,趙家曾經接連出過兩位皇後,因此也是享譽盛名的後族。
隻是之後文帝殯天仁帝繼位,對趙氏的如日中天十分不滿,從各個方面打壓趙氏,趙氏這才一蹶不振。
大抵在趙娉婷的骨子裡,還是認為自己應當成為先帝的皇後。
趙家在朝中沒有什麼重要的官職,最多不過就是她父親的嶺西按察使,也算是三品官身。
隻是這份官身,並不能給趙娉婷帶來過多的榮耀和幫助,還需要靠她反過來提攜家人。
舒清嫵跟蕭錦琛不約而同都懷疑她,倒也不是因為這層出身,而是因為她跟太後走得太近。她原在盛京讀書,跟太後成了發小,後這二十年來整日都要坐在一起闲話家常,且膝下育有一子一女,若是太後犯了大錯連累蕭錦琛,又或者蕭錦琛膝下無子,那麼最終的贏家大抵就會是她的兒子。
畢竟,二皇子已經快十歲了。
如果目的就是讓自己的孩子成為皇太弟,又或者直接取而代之,那麼賢太妃或者她所指使的譚淑慧,要對付的應該是她跟凌雅柔,而不是本身就不被蕭錦琛待見的張採荷。
到底這裡面出現了什麼偏差,導致對方把目光放到張採荷身上?
舒清嫵左思右想,不得其解。
此時被她惦記的譚淑慧,正在靜晨宮裡唱歌。
因為沒人願意來,靜晨宮隻有幾個宮人在,小宮人們往常隻躲在殿外,隻有翠喜敢進內內殿伺候譚淑慧,也僅此而已。
她總是離她幾十步遠,除非隻能近身,否則絕不靠近。
! 譚淑慧似乎也不是很介意。
許多事她都能力所能及,也不需要殿裡多點人打擾她,她隻是每日都坐在窗邊,按部就班做著不太熟練的繡活。
這一個月下來,就連繡工都有所長進。
這一日午後,譚淑慧依舊坐在那做針線,她把最後一針收尾,然後就自顧自對著太陽反復檢查,最後頗為滿意地對翠喜道:“這一次是不是做得很好?”
翠喜依舊躲在明間裡,她不靠近,卻能清晰聽到譚淑慧的問話。
“小主手藝自然是好的。”
譚淑慧瞥了她一眼,冷笑道:“你胡說,我手藝怎麼可能好?畢竟我小時候竟跟家裡姐妹明爭暗鬥,沒心思學這些個墨跡玩意。”
翠喜:“……”
翠喜隻能說:“小主手藝真的挺好,起碼能繡出花色來,奴婢手笨,就從來學不會這些。”
譚淑慧切了一聲,冷嘲熱諷:“你要是不笨,怎麼能被人擠兌到這裡伺候我?是不是心裡委屈極了?”
反正已經到了這個地步,譚淑慧從進入靜晨宮開始,就已經撤下溫柔婉約的德行。她現在就如同鬥敗了的野狗,見到人就要咬上一口,不見血不罷休。
果然翠喜被她如此擠兌,好半天沒說出話來。
譚淑慧頓時覺得她沒什麼意思,自言自語道:“你還不如凌雅柔和舒清嫵,她們兩個鬥起來才有意思,最起碼實力相當,好歹能見招拆招。”
“小主可不能妄議主位娘娘。”翠喜被嚇了一跳,哆哆嗦嗦道。
譚淑慧立即就不高興了:“你別老是小主來小主去的,我聽見這兩個字就惡心,本宮又不是沒做過娘娘?”
翠喜頓時有些猶豫,她這些時日下來發現譚淑慧似乎已經有些瘋癲,不想再惹她,隻能默默閉口不言。
但是她不應話,譚淑慧也能自言自語。
“那老東西肯定想不到,我這一手應到她們家裡去了,”譚淑慧溫柔撫摸著自己剛剛繡好的梅花手帕,輕聲道,“原來我按著她們安排好的路走,現在啊,當然不可能了。”
翠喜低著頭,沉默不語,瘦小的身子!子瑟瑟發抖。
譚淑慧根本不在意她,她現在跟翠喜說話,隻是因為寢殿裡隻有她們倆個活人。
譚淑慧嘆息著,仿佛覺得自己特別了不起一般,她最後冷笑道:“都覺得自己能玩弄別人於股掌之間,都認為自己是黃雀,可是真正的黃雀,從來不出聲。”
翠喜悄悄抬起頭,看她不知道從哪裡找出一把隻有巴掌大的小剪子,宮裡為了防止宮人自缢,配給的剪刀都很細小,這把剪刀的刀刃處不過腳趾長短,若是想自缢捅不死,卻也隻能裁剪輕軟的布料。
一看到她拿剪刀,翠喜似乎有些愣神,她很快反應過來,小聲勸她:“小主……您冷靜一下。”
譚淑慧好笑地看了她一眼,右手輕輕一動,剪刀就發出咔嚓聲響:“怎麼,你以為我要做什麼?我要自殺不成?”
譚淑慧仿佛覺得這句話特別好笑,她仰著頭大聲笑起來,最後竟是笑出了眼淚,末了低頭用袖子擦眼睛。
“我怎麼會自殺呢?懦夫才會結束自己的姓命,”譚淑慧冷笑道,“仇人都活著,我可不會死,小翠喜放心便是了。”
翠喜下意識抖了抖。
譚淑慧低頭輕輕撫摸著帕子上鮮紅的九朵梅花,用剪子咔嚓一聲把帕子剪成兩截:“既然是廢物,那棄之不用便是。”
此時的景玉宮中,舒清嫵叫來了莊六,認真聽他稟報。
莊六如今手下的人越來越多,又來了倆個慎刑司的小黃門,因此手腕就越發靈活,打聽事情也越來越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