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前途跟譚柚的前途,成了她們四人雙肩上的擔子,壓得她們既焦慮又緊張。
譚柚想了想,便帶蘇白蘇吳出來吃飯,算是考前最後的放松。
隻不過吳嘉悅來的晚一些,人還沒到。
“我可是我家的希望,我家祖墳上的那層土就等著我翻新呢,”白妔說,“我娘連新族譜都給我準備好了,說隻要我前腳中舉人,後腳我白家族譜第一頁就是我白妔。”
“我也是,我娘說我能不能娶著夫郎,不在於我這張好看的臉蛋,而在於我能不能取得好功名。”蘇虞明顯長大了,知道想夫郎了。
她往桌上一趴,抬眼看譚柚,“我也想我夫郎把金庫交給我管。”
今天這頓,據譚柚說是長皇子請的,他開口,譚柚請客。
“你不僅是我們學習上的明燈,也是我們將來婚後的榜樣!”蘇虞朝譚柚豎起大拇指。
譚柚垂眸,抿著清香的茶水,明明這茶沒糖,但就是喝出了甜味。
她淺笑,“少貧,我今日來是讓你們誇我的?”
“是讓我們吃大餐的。”蘇婉舉手。
譚柚緩緩搖頭,“也不是。”
蘇虞疑惑,直起腰看向譚柚,靈機一動無師自通,“我知道了,難道是讓我們誇長皇子的?”
譚柚頓了頓,“也不全是。”
“哎呀你就承認吧,”蘇虞揶揄地跟譚柚眨眼睛,“我們都聽說了,你喜歡聽別人誇長皇子。”
沒什麼能瞞過她們這個吃瓜小隊。自從把吳嘉悅擴充進來後,她們的消息再也不用落後,甚至靈通很多。現在她們家裡的家長們都需要依靠她們得知很多宮裡宮外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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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柚溫聲道:“不是喜歡聽你們誇他,是他的確值得被誇。”
這話蘇虞不敢接了,因為稅務一事,最近罵長皇子的比誇長皇子的人要多。說他想搞垮大司,壓榨百姓,簡直是在逼民造反。
還有比較難聽的,說他男子家見識少,沒別的本事就知道花錢享受,如今這般奢靡的生活至高的權力都滿足不了他,他還想著喝人血吃人肉。
甚至有更難聽難以啟齒的,蘇虞等人聽完都想發火。
“阿柚,我們其實很好奇長皇子的想法,你聽了別生氣啊。”蘇虞第一個表示,“我們就隻是疑惑,不是排斥。”
譚柚眉眼平和,聲音不疾不徐,“你說。”
蘇虞舔了舔嘴唇,手臂壓在桌子上,“殿下為何執意要增稅?”
蘇虞條件比不得吳嘉悅,可跟窮苦百姓比起來好太多,她一時間沒想明白,增稅對於百姓來說有什麼好處?既然大司如今就很好,為何不這麼保持下去呢?
她都這麼想,更何況旁人。
蘇婉跟白妔也好奇,全都看向譚柚,等她解惑。
四人坐在尋常酒樓的二樓,一是一樓人多過於喧囂吵鬧,二是二樓位置高看得遠。
譚柚迎上三人疑惑的目光,示意她們看向窗外,“這便是我帶你們出來的真正原因,讓你們看看人生百態。”
街上有華麗的馬車經過,亦有挎著籃子身著體面衣服進出店鋪的京城本土百姓,也有剛入京四處好奇的考生,還有蹲在牆腳陰涼處、衣衫褴褸臉頰凹陷的……難民。
為什麼一眼就能看出是難民,因為京城裡的乞丐,都比她們穿得好吃得胖。
蘇虞愣住,好像眼前那層一直遮住視野的華麗輕衫揭開,露出輕衫後面的真實世界。
原來大司除了京城,還有其他的地方。
街上傳來喧哗聲,是京兆伊府的衙役和統計考生的禮部同時在辦差。
得知今年的考費隻有一兩,考生們瞬間就炸了。
其中一道女聲喊的最為脆響,“才一兩,打發叫花子呢!”
譚柚等人順著聲音朝下看過去,蘇虞扇骨輕敲掌心,仔細回想了一下,認出對方。
“阿柚,這是今年京城的案首,安從鳳。”
蘇虞這個人,做事看起來沒譜,其實心很細。她在努力學習以狀元為目標的同時,還打聽了一下今年秋闱年輕一輩中最有力的競爭者,那便是各地的案首。
所謂案首,也就是秀才中的第一名。
譚柚視線落在安從鳳身上,微微皺眉。
安從鳳,本書女主,一個六元及第,八個夫郎的——
海、馬。
第40章
“隻是因為太想你了。”
白妔扒著窗戶探頭往下看, 這事正好發生在對面客棧大廳門內,站在酒樓的二樓能將裡面看得清清楚楚。
白妔問蘇虞,“這人你怎麼認識的?”
“我找人打聽過, 她連中小三元是今年的案首,”蘇虞靠著窗棂往下看,“又因為名字帶‘從鳳’二字, 被不少人看好,就等她中個案首好能六元及第呢。”
小三元指的是縣試、府試、院試三級考試中都得第一, 而三元指的就是解元、會元、狀元了。
安從鳳年紀輕輕不過十六、七歲, 第一次參考就能連中三元, 雖然是小的,但也足夠讓人吹噓一陣。
“案首啊, 怪不得出來替學子們出頭。”蘇婉輕聲嘀咕。
四人從樓上往下看, 逐漸聽明白是怎麼回事。
今天禮部派人來各個客棧統計考生名單以及發放考試費用,學子們格外期待,甚至有不少人已經想好拿著這五兩銀子給自己置辦一套好的筆墨紙砚了。
工具好, 才能心情好, 心情好才能考得好。
她們覺得這比吃什麼都重要。
何況是朝廷給的銀子, 又不是掏自己腰包,相當於一筆意外之財,不花白不花。
結果禮部人員來了之後,是發銀子, 隻是從原本的五兩變成如今的一兩。
這還了得?學子們當場就炸了,攔著禮部辦差人員不讓她們走, 勢要討個說話, 問問朝廷為何次次都是五兩輪到她們這屆就變成了一兩?
其他四兩銀子去哪兒了, 是不是被什麼人給佔用了。
這些人中, 帶頭拍案的便是安從鳳。
安從鳳作為女人,皮膚白皙生的極為好看,個頭高挑纖細,因為年紀還算小肩背尚且比較薄,但依舊能看出來玲瓏的身形。她穿著並不華麗,但衣服幹淨布料舒適,絕對沒到衣不蔽體的地步。
畢竟是京畿附近的考生,車馬費都花不了多少,考完直接回家根本用不了多少補貼。
於是宋大人調查之後,往上遞了折子,將這貼補費用降為一兩。
這事可是皇上跟長皇子都同意的。
禮部辦差人員看著考生名單,“安從鳳?”
安從鳳挑眉,“是我。”
她站出來,其他人立馬跟在她身後,眨眼的功夫,三個禮部辦差人員就被學子們圍住了。
這瞧著不像是要講道理,而是要打人。
禮部辦差人員吞咽口水,心裡有些慌,她們要是被學子們給打了,那可真是找不到地方說理去。
這些人都是將來朝廷的棟梁,即使不打她們,她們也不敢輕易得罪。不然短短半年後人家平步青雲,說不定直接就是她們的頂頭上峰。
“這事也不是我們定的,我們隻負責辦差,如果各位有什麼意見跟不滿,我們會向朝廷反映的。”
此話一出,便有考生嚷著,“如何反映?到時候要是有學子因為缺了銀錢沒考好,你們負責?”
“就是就是,好好的五兩變成如今的一兩,朝廷究竟是拿我們當棟梁還是當乞丐?我們懂了,學子不值錢唄。咱們不重要唄。”
這話像是火星子碰在炮仗捻子上,一點就燃。
學子們頓時更生氣了,紛紛高舉拳頭要個說法。
“今天這事要是說不明白,咱們就宮門口見!”
“對,宮門口見,我們倒是要看看是誰克扣了我們的費用!”
學子歷來都是被捧著的,每次輪到科考,連水運官船都要為考生的船隻讓路,更何況別的。
她們在家被母父捧著,是家族的驕傲跟臉面。
在外被百姓捧著,出去一說是今年考生,不少人都投來欽佩的目光,豎著大拇指說她們有學問,就連路上買菜都會多送兩根蔥。
如今臨近應試更是會被朝廷捧著,學子的事情大過天,學子才是大司未來的希望。
現在,她們這些希望就這麼被輕視被朝廷慢待。心理落差之大,大過五兩變一兩,這讓她們可怎麼受得了。
與其是問銀子呢,還不如說是為自己的學子身份討個臉面。
在文人這兒,臉比命重。
旁人叫囂的時候,安從鳳雙手抱懷,不再開口。
此時也已經用不著她再開這個口,她隻需要站出來當個引子就行,給其餘膽小的考生找個宣泄口,讓她們敢大聲說話。
所以在這群情激奮的考生中,倒是突顯出她的冷靜,也讓她順勢成為考生們的領頭者。
見吵的差不多,安從鳳微微抬手,身後考生聲音不自覺慢慢弱下來。
等徹底安靜,她這才出聲問禮部人員,態度也不是剛才那副咄咄逼人的架勢,而是有商有量,像是極其好說話的模樣。
安從鳳道:“我們也不是無理取鬧之人,實在是此事奇怪,以前從未有過先例。我們總要知道五兩變一兩的原因。”
“隻要理由合理,我們也不是不能接受,”安從鳳扭頭問眾人,“你們說是不是?”
眾人跟著附和,“對,我們就是想要個說法,為何往屆都是五兩,輪到我們就成了一兩,這是打誰的臉呢?”
禮部辦差人員就隻是個小小文職官員,幹的都是這種跑腿的活,像考生們問的問題,她們實在是回答不了。
可她們不給個答案出來,今天考生們勢必不會讓她們從這個門出去。
如今隻是一間客棧就這麼難,更別提後面還有好些家客棧。
就在這時,門外有京兆尹府的衙役隊經過,大概有十幾二十人,兇神惡煞的,腰上都帶著刀。
瞧見她們朝客棧裡來,考生們更激憤了。
“怎麼著,給不出說法就打算用武嗎?”她們嘴硬腿軟,邊梗著脖子嚷,“有本事你把全天下考生的嘴都捂住,要不然我們定要去宮門口要個說法!”
然後邊說邊往後退。
結果——
京兆尹衙門的人隻是路過辦差。
禮部人員看著擠縮在一起的考生,眼皮抽動,覺得場面一下子尷尬起來。
學子們臉上更臊得慌,於是她們惱羞成怒,對著手無縛雞之力的禮部辦差人員鬧得更兇,說著說著甚至推搡起來。
禮部三人雙手護頭,“哎別推別推,這事也不是我們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