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一路上,宋珩也慢慢將食盒裡的東西都吃下了。他一邊緩慢享用,一邊問齊春錦:“今日你可覺得開心了些?”
齊春錦重重點了下頭,還長長舒了口氣:“……原來看別人倒霉受苦,會這麼快樂啊!”
宋珩知她說的是齊語柳姐妹,和周家那些欺負過她的人,還有王嫻。
宋珩面色柔和了些:“是啊,所以齊三姑娘若是利用好了齊王妃這個身份,將來便會更快樂的。”
齊春錦有些臉紅,抿緊了唇,沒應他的話。
馬車很快行至齊家門外,宋珩為她卷起了車簾,還一手扶了扶她,道:“王嫻的事,我去處置便是了。你好好歇息。”
齊春錦點頭道:“嗯。我知曉我不夠聰明,也沒什麼大本事。我便不拖你們的後腿了。若是有什麼要我做的,你便囑咐我好了,我一定聽的。”
宋珩頓了下,目光深沉了些。
他盯著齊春錦,微微笑了下:“什麼都聽?”
“嗯!”
宋珩點了頭:“好,我知曉了。”
齊春錦回到府中,王氏便當先迎了上來。
“方才送走客人。錦兒今日去了如何?那周家是個什麼姿態?”
齊誠不一會兒也匆匆趕回來了,與王氏一並圍坐在齊春錦身邊。
齊春錦隻撿了重要的說,那王嫻做了什麼便沒有說了,她也不知曉齊王和小皇帝接下來要如何打算,好像是要用王嫻起了假王家的底?
齊春錦不大清楚,便不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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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氏二人見她神色輕松了許多,嘴角好像都始終噙著一絲笑意,全然沒了前兩日的苦悶與難過,便也放了心。
齊春錦渾身綿軟得厲害,懶懶打了個呵欠便要去休息。
王氏也就叫蓮兒扶她去了。
齊春錦躺倒在自己的床上,翻了個身。
想起她與小皇帝等在樹下,卻見齊王疾步行來的模樣……
她喃喃道:“原來做齊王妃這樣好的啊。”
那廂小皇帝二人也抵達了懷蔭莊。
這裡內外都是宋珩的人,小皇帝都是第一回 來這裡。畢竟宋珩從來注意分寸,若是請小皇帝到這裡來,難免顯得有弑君奪權的嫌疑。
可今日,宋珩心下不耐,便打破了這分寸,毫不掩飾地露出了自己的強勢與凌厲。
王嫻踏進門後,也的確有些心底發涼。
她忍不住轉頭去看小皇帝,想要從這人身上找到一些安全感。
“皇上……”王嫻低聲道,倒罕見地有了一分柔弱姿態。
小皇帝卻是回過頭來,冷冷盯著她,面色沉沉,無聲落下了幾點淚水。
小皇帝自幼在皇宮被小心養護著長大,何曾見過這般多面善變,又心腸惡毒的人?偏偏這人,還是他的妻子。
“閉嘴。”小皇帝冷聲道:“朕不聽你的解釋。”
他出宮第一回 是齊春錦救的,她和雲安都願意陪著他玩,逢年過節還總要備禮物叫皇叔帶給他。他明明是皇帝,卻好像一無是處。
小皇帝死死咬牙:“朕對不起錦兒,差點因疏忽害了她。”
王嫻呆住了。
小皇帝聽了她那番聲淚俱下的訴苦,竟然沒有半點心軟……她想說,今日之局,齊王早料到了。是設了局等我進去呢。你知道齊王在威脅我嗎?我哪裡有本事害得到齊春錦?
王嫻越想越覺得胸口要被那恐懼和嫉妒撕碎了。
齊春錦幾年前分明還是皇城裡的笑話,怎麼過了幾年,倒一個個都惦記著維護起她來了?
半晌,小皇帝重新抬眸看向她,這位少年皇帝,頭一次展露出了自己的威嚴與凌厲,他道:“你要將王家的事,仔仔細細說出來,不可有一絲遺漏。否則,就算皇叔不處置你,朕也會告知母後,你言行無狀,與人私通,叫朕抓了個正著。無婦德,無皇後之儀。朕難忍此辱,便處……”
“活埋之刑。”
王嫻站在那裡,渾身冰涼,徹底孤立無援,辯無可辯了。
作者有話要說: 齊三姑娘終於感覺到了做齊王妃的好。
小皇帝也終於長大了。
第61章
這日的事成了秘密。
王嫻原本想等事成, 就暗自處置了那宮女,誰曉得如今事情敗露,反倒不敢動了。有了小皇帝一番話在前, 王嫻怕自己殺了宮女, 便被小皇帝認為是殺人滅口、掩蓋痕跡了。
小皇帝在她眼中, 從來不是個清醒的人。
這樣的人,少年心性一起,是不會去分辨什麼利益輕重的,他興許真會舍下臉面, 活埋了她。
王嫻賭不起。
王嫻隻能徹底歇了從中動手腳的心思, 等她再見到宋珩時, 已是許久之後了。
這位齊王殿下神色淡淡, 渾然沒將她放在眼中。
王嫻這才發覺, 她連這位的手腕都從來沒看清楚過……他是故意先留她和小皇帝獨處, 叫小皇帝先發作一通的。
宋珩扭頭看了一眼護衛。
那護衛立即上前, 將手中的紙筆放在了王嫻跟前。
宋珩道:“寫吧。”
王嫻也不敢細問, 更不敢同他討價還價了, 隻能埋頭老老實實寫了起來。王老太爺當初是如何同她說的, 又吩咐她做了些什麼, 還有那些與王家有牽連的人家……王嫻是都寫了下來。
宋珩知她自私心狠,倒也並不意外, 叫人收起來後, 當即命護衛送了小皇帝與她回宮。
王嫻咬了下唇。
便是如此,也得不來他多看一眼。
是……他怎麼會多看我呢?他今日之怒, 便是因著齊春錦發的。他滿心都是齊春錦呢。
等再回到馬車上,與先前時的氣氛已大不相同。
二人無言,直到馬車在皇宮停下。
太後已得知二人出宮的消息, 她身邊的嬤嬤在那裡等了不知多久了,見他們下馬車,當即迎了上去,冷著臉道:“太後請皇上、皇後去一趟。”
王嫻心裡更是煩悶至極。
今日事不成,卻還要遭太後責罵!
齊春錦此時呢?
她此時該是如何快活?
齊春錦回到齊家睡了一覺起來,而那廂齊王府的帖子也送到了齊家了,說是要請王氏與齊誠過府。王氏才知是因著假王家的事。
齊王到過他們府上,他們卻是第一回 到齊王府上。
雖說已是未來女婿,可沒有人敢真正將自己擺在齊王長輩的位置上。因而王氏二人不得不仔細問了問齊春錦,這位齊王有何禁忌喜好……
齊正被斥死,他們倒也還沒忘呢。
吸了迷香後再睡醒,身體到底是不大舒服,齊春錦懶洋洋地趴在桌面上,頭也不抬,道:“沒什麼呀。”“就這樣去便好了。”
齊誠都忍不住抬手敲了下她的腦袋:“哪有這樣的?”
齊春錦點點頭道:“就是這樣的啊。”
“那可是齊王!他表現得再如何翩翩君子,也是當朝攝政王,朝中無一人敢得罪了他……”齊誠說著說著,便有些憂慮。這日後來往,還不知要如何拘謹尷尬呢。
齊春錦聞聲怔了下。
她當然也懂得這個道理。
剛回京的周家宴上,乃至之後,她都是這樣想的。光是周家這樣的高門大戶,便可以將人壓得喘不過氣了,更何況堂堂齊王呢?多可怕啊。……可是,那仿佛是很久遠以前的事了。
再聽父母提起齊王,她腦中一時竟想不到他可怕的模樣是什麼樣了……
更多的倒成了,他抱著她上下馬車時,他抱著她的腰親吻時,抬起手輕揉她眼角時,還有更早些的,他將烤好的肉遞到她手裡時……
齊春錦忙按住思緒,晃了晃腦袋,覺得自己越想越遠了。
“反正……”齊春錦抿了抿唇,最後憋出來一句:“反正,他不會輕易生氣的。”
仔細想想,她好像就沒見他和她生過氣。
齊春錦不由抬手敲了敲腦袋,是不是吸多了迷香,變傻了想不起來了?
齊誠看她自己敲自己,忙沒好氣地一把握住了女兒的手腕,道:“罷了罷了,我與你母親就這樣去吧。”
王氏也不禁失笑,她笑問了一句:“難不成在錦兒心中,齊王是個和藹可親之人?”
齊誠聽她發問,不大懂其中意思,但還是駐足等起了女兒回答。
齊春錦猶豫片刻:“哪裡會和藹可親?”
這四個字與他怎麼沾得了邊?
齊誠道:“我就說齊王並不是和氣之人。”
齊春錦疑惑地看他一眼,道:“和藹可親不是形容如太皇太後這般年紀的人麼?”
齊誠:“……”
齊誠:“錦兒說的不錯。”
齊春錦想了想,道:“應當是個……有一點點溫柔的人吧。”
齊誠還想反駁。
溫柔?
齊王臉上何處寫著溫柔?
這少年時便帶兵上戰場,浴血歸來的將軍王,會溫柔?我都曉得,他雖然瞧著文氣,實際厲害得很呢。
王氏卻是拽了齊誠一把,笑道:“好,母親知曉了。你在家中好生歇息。我與你父親先去齊王府了。”
齊誠嘴張到一半,就讓王氏給拉出去了。
“這樣急著走做什麼?”齊誠問著,自己又道:“也是,總不好叫齊王在府中等我們。”
王氏無奈一笑:“你怎麼這樣蠢?”
齊誠聽她笑罵,也不生氣。
王氏道:“齊王在錦兒跟前,自然是不同的。錦兒說齊王的好話,那便說明,齊王在她跟前是好脾氣的。這不是好事?又何必再多說。”
齊誠恍然大悟。
二人這才上了馬車,心下倒也放心多了。
齊家夫婦往齊王府去的消息,很快就落到了王家人的眼中。但又豈止是他們呢?肖家自然也一並看見了。
肖薔回去後,將消息報給了肖老太爺聽。
肖家的老太爺肖瑞,早年最為疼愛的孫子便是肖薔。後頭肖瑞中了風,動不得,吐不了字,就連要提筆寫字都困難得很。這讓王老太爺放了心。隻是他卻不知,肖家裡還有個肖薔,懂得分辨肖瑞的意思。
肖瑞在紙上,歪歪扭扭顫抖著寫下一行行字……
肖薔眉心漸漸皺了起來:“他們恐怕已經知曉了那件事……什麼事?祖父,那幅畫裡到底是什麼東西?”
肖瑞:“找…齊…王…”
但很快,他就又劃掉了那行模糊的字,嘴巴哆哆嗦嗦,肖薔依稀辨認出來是“不能”。
肖薔:“不能找齊王?”
肖瑞沉默半晌,才又在那紙上寫了個“齊”字。
“齊三姑娘?”肖薔頓了頓,“我知道了。”
肖薔不敢多等,匆匆就出了府。半途撞上了肖晴,肖晴忙喊住他:“哥哥,你去哪裡?我有事同你說。”
肖薔一見著她,便想到了她與齊三姑娘之間的龃龉。肖薔便也沒了什麼好臉色,道:“你又是從哪裡回來的?女孩兒家家,整日往外面跑作什麼?尤其是同袁若霞混在一處,一日日的越發不成樣子了!該叫母親好好管教管教你。”
肖晴叫他這一番話說懵了,不服氣道:“人人都道袁家姑娘是要做齊王妃的,我與她在一處玩兒,不也是為了家裡?家裡早就榮耀不再。我到了外頭,人家還要尊我一聲肖姑娘。這些不都是我自己混來的麼?”
“那如今齊王妃是誰?”肖薔問。
肖晴語塞。
如今人人都知道,那齊三姑娘要做齊王妃了,袁若霞……袁若霞都不知道哭過多少回了,本還指望著皇後為她們找回來呢,如今卻半點動靜也無。
肖薔罵了句:“混著跟班,還拿自己當大小姐。日後再跟著袁若霞做些蠢事,四下得罪人,我看叫父親將你逐出去,你也別姓肖了,免得日後肖家來為你擦屁股!”
肖晴聽他罵得毫不留情,臉頰臊紅:“你……你們且等著!若我將來做了皇妃……”
肖薔嗤笑一聲:“若真有那日,倒好了。”
說罷,也不再與她多話,疾步走了。肖晴倒是在後頭氣了個夠嗆。
嶽王府在沉寂多年後,又一次迎來了新的客人,肖薔。
嶽王妃知他是嶽郗的昔日同窗,方才將人請了進去。
肖薔在院中見到嶽郗時,嶽郗正在讀策論。他見之驚訝,但想到如今嶽郗連賞畫會也去了,這也算不得什麼了。
“嶽郗。”肖薔喚了一聲。
隨即二人寒暄了幾句,但氣氛很快就冷了下來。
“若是沒有旁的事……”嶽郗冷淡地翻動著手裡的書。
肖薔忙道:“有,有一事。”
嶽郗這才放下了手中的書看向他:“說吧。”
肖薔倒也不生氣於他的姿態冷淡。嶽郗自從病後,脾氣便怪異了,沒有當場發作已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