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他第二次刺殺我失敗了。
他問我能不能站著別動讓他砍一刀。
我說不行,我還要長命百歲。
他說我做夢。
後來他不殺我了。
他說可惜我不是個女兒身,所以隻能和我結拜為兄弟。
我說不可惜。
我以為他懂了,他以為我被閹了……
1
我女扮男裝的太子生涯馬上要結束了。
「定是那妖妃迷惑太子殿下,請陛下恕罪!」
當我被人從後宮押到殿前時,兩側的文武大臣已經跪得整整齊齊了。
比他們平時上朝時跪得還整齊。
我也曾勵志要成為一代明君,坐擁後宮佳麗三千,不過得必須是男佳麗才行。
由於某種原因,我當太子完全是權宜之計,這個位置一坐就是十八年。
但我馬上就要解脫了,因為我的弟弟出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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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前一晚,父皇狗狗祟祟地來到東宮找到我,說,
「你弟弟出生了,這麼多年辛苦你了,你能明白父皇的意思吧?」
我當然明白,東宮該易主了,他想傳位給那個帶把的,而不是我這個襠下空無一物的女子。
我點頭道,「我已經準備好了,明日父皇廢了我的太子之位便是。」
他問,「你準備了什麼?」
我衝他笑了一下,閉口不答。
十八年前父皇病危,膝下隻有我八個姐姐,各個是沉魚落雁。
但是沒用,因為我家真的有皇位要繼承。
如果沒有皇子,皇位就不得不從父皇的子侄裡面挑選了。
當年父皇兄弟五個,為了爭奪皇位拼得你死我活,彼此之間苦大仇深。
讓他把皇位交給皇叔的兒子?
還不如讓給路邊的乞丐!
所以有了我,當然,我不是乞丐。
正好那時候我母妃生我難產而亡,父皇睜著眼睛說瞎話,說他的愛妃為了他拼盡全力,讓他喜得龍子,他後繼有人了!
本應該是九公主的我,被他一道聖旨,搖身一變成了太子。
所有人都以為他可以放心地咽氣去了,聽說當年連陵墓都布置好了,就等著他拎包入住了。
誰知道他一口氣沒咽下去,又活過來了。
隻是那方面好像沒恢復,十八年來也沒添個皇子公主的,索性就手把手教我怎麼成為一個好皇帝。
反正他的中心思想就是,不能便宜了皇叔。
若真是這樣,便也就沒事了。
誰知他老當益壯,一把年紀還能對著嫔妃們一通輸出,結果就是,我的弟弟出生了。
我這十八年白學了。
我抬頭看,皇位之上,他目光凜冽還帶著一絲怒意地盯著我。
他已經知道我幹了什麼。
李太尉聲音有些顫抖道,
「陛下!定然是後宮之中,那妖妃惑亂太子!太子年輕氣盛,才會一時犯了糊塗啊!」
馬上就有人跟著他附和,
「是啊,太子殿下這些年協助治理水患,體察民情,勞苦功高,將來定然是一代明君!」
「一定是妖妃離間陛下與太子殿下之間的父子情深,還望陛下明察!切莫傷了父子和氣啊!」
聽著大臣們替我狡辯的聲音絡繹不絕,我很感動。
這些年我勵精圖治,政績大家都看在眼裡。
也正因為如此,一般的罪是廢不了太子的。
所以我給所有人準備了一個大驚喜。
父皇指著我聲音顫抖的罵道,
「孽畜!你竟連你親姐姐都敢下手!她可是你同父同母的親姐姐啊!!!」
父皇突然抄起旁邊御前侍衛的刀就要來砍我,我看到御前侍衛也嚇得往後退了半步。
你認真的嗎兄弟?你可是御前侍衛啊!
幸好張公公一把抱住父皇的大腿,「陛下息怒啊!」
我佯裝害怕地往後倒著爬了幾步,聲淚俱下,「父皇!兒臣這輩子非姐姐不娶!」
「孽畜!你這孽畜!」父皇作勢又要來砍我,我連忙躲到剛剛還為我求情的李太尉身後。
隻見太尉身形一頓,沉著一張臉轉過來看我,跟剛剛判若兩人,那張臉讓我想到了霜打的茄子。
於是剛剛還替我狡辯的人,一臉深惡痛絕地指著我罵。
「這簡直是罔顧人倫,有違祖宗禮法!太子殿下竟與公主殿下!這!這是要遭天譴的!」
風向一下就變了,這群牆頭草馬上就跟著李太尉一起罵我。
但是他們不敢指我,隻能化身為霜打的茄子,一張張臉臭得好像我刨了他們家祖墳一樣。
「這實在是太荒唐了!太子殿下怎麼能做出這種無恥之事!這簡直就是皇室之恥!」
「太子殿下身居高位,竟對自己的親姐姐下手,此等亂倫之事,德不配位!還請陛下嚴懲!」
聽著他們一句又一句的口誅筆伐,我浮誇地掩面痛哭,
「諸位不必說了,我已經下定決心非姐姐不娶!」
還想為我狡辯?
我看你們還怎麼替我狡辯!
說真的,我早就不想幹了。
做太子真不是人幹的事,天沒亮就得起,天黑了還不能睡。
我羨慕八姐每天睡到日上三竿已經不是一年兩年了,是整整十幾年啊!
鬧劇過後,我這太子順理成章地被廢了,配合我演戲的姐姐也被送出宮去了。
其實是浪跡江湖去了。
但是天地良心,我跟八姐實在沒關系。
我也打不過她,畢竟她從小習武,大內侍衛都沒她能折騰。
作為二十多歲還沒有出嫁的大齡剩女,她說她不想嫁人,她有一個江湖夢,父皇說你有個屁。
父皇一心想讓她挑驸馬,她挑來挑去,挑了一匹汗血寶馬,氣得父皇差點又要拎包入住皇陵了。
父皇被逼急了,說再不找驸馬,就送她去出家,她反問父皇說驸馬能帶她闖天下嗎?
不能吧,不能就滾蛋。
不愧是敢正面剛父皇第一人!
所以我成全了她,她現在背上了跟我有關系的罪名,徹底嫁不出去了。
父皇很生氣,但是木已成舟,找來我又罵了一通,罵完了,就送八姐離開了。
他還是舍不得八姐的,我知道。
終於,我被廢了太子趕出東宮,成了一個平平無常的雍王。
八姐臨行前來找我,邀請我一起闖江湖。
我說晚點吧,朝局還不穩,我怕皇叔又作妖。
父皇對我還算不薄,也許是知道虧欠於我,雍王府的配置還算高,東宮的舊人們也讓我帶了出來。
這裡面還包括一個知曉我身份,從小照顧我的馬嬤嬤。
畢竟總要有個人伺候我換衣服之類,給我打掩護的。
馬嬤嬤年歲不大,不過四十出頭,但是做事十分幹練,有多幹練呢?
大概就是在我的便宜皇叔登門拜訪時,她明知我在府裡,還能睜著眼說瞎話說我出去了。
她知道我想見哪些人,不想見哪些人。
不過我沒想到,我這便宜皇叔直接闖了進來,賴著不走了,還叫我的人伺候他給他倒茶。
沒辦法,我隻好出面笑著迎了過去,
「皇叔久等了,不知我府中的茶可還讓皇叔滿意?」
「雍王府的茶,總是比東宮的茶差了些許。」
他皮笑肉不笑地說道。
五十歲的人了,精神比三十歲的小伙還好。
還挺能挑事的。
「那皇叔不如移步東宮去喝茶?」我淺笑著。
他放下茶杯,「雍王殿下為了八公主,連太子之位都棄了,此事如今被稱作當代第一奇聞,背負如此罵名,雍王殿下就沒想過洗刷侮辱,重回東宮嗎?」
原來在這等著我呢。
想看我野心不死,爭權奪勢,皇家動蕩,他好從混亂中斡旋一舉奪位嗎?
都五十歲的人了,能不能消停點。
不過父皇六十了,還能對著妃嫔一頓輸出給我生個弟弟,也是個消停不下的主。
這兩兄弟還真是一模一樣。
「我亂了人倫,有違天道,為世人所不容,隻怕是難再造勢,辜負了皇叔一番美意了。」我言之切切,一副悔恨痛心疾首的模樣。
隨後幽幽地看向他,
「不知我那姐姐被父皇送去了何處,诶……皇叔可知道嗎?若皇叔知道,一定要告知於我,成全了我與姐姐的一段好事啊!」
他一副吃了屎的表情看著我,欲言又止。
良久才開口道,「殿下口味還真是與眾不同,不同凡響!」
2
皇叔铩羽而歸,我好心地目送了他一程,也沒多好心,主要是怕他又突然殺我一個回馬槍。
「殿下,天色將晚該用飯了。」馬嬤嬤說。
暮色西沉,確實是到飯點了。
這是我搬出東宮的第一頓飯,身旁也隻有馬嬤嬤一個人。
以前八姐還會經常來找我聊聊天,可是現在她不在了。
雍王府終究隻是我一個人的雍王府。
原來我也會孤獨。
要是有個人來陪我玩玩就好了,沒想到陪玩的人來得這麼快。
臥房門縫裡夾著的頭發還在,沒有人動過,但是窗戶夾著的頭發掉了。
父皇曾經說過,做皇帝,最重要的是苟住這條小命,所以他第一件事就是教我怎麼活下來。
能混進宮內的刺客絕非等闲,他們的刀劍好幾次與我擦肩而過,但都差了點。
因為我總能預判別人的預判。
父皇說,從來沒見過我這麼怕死的人。
我說狗命要緊。
他說我說天子命,不是狗命。
好了,現在我沒有天子命了,就隻剩下狗命了。
我深吸一口氣,裝作若無其事地推開門,用最快的速度打量了一圈屋內的環境,屋內布滿了我留下來的各種小記號。
哪裡動過,我一眼便能看出。
比如現在,我書桌左側的書架上,原本有些小碎紙片,薄如蟬翼,隻要有人經過就會被吸附幾片。
現在少了幾片,用這招我不知躲過了多少次刺殺。
我都被廢了還有人想殺我,這人除了新太子母妃的勢力,還能有誰呢?
挺好的,必須要夠狠,才能從皇叔手裡保住這個皇位。
我倒是可以給他們多練練手,提供最後的一點價值。
我緩步走到書桌前,將手伸進抽屜,將後背故意留給了左側的書架。
用腳指頭都猜得到殺手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因為以前那些刺客沒有一個放過這種機會的。
我屏氣凝神,抓起藏在抽屜裡的弩箭直接對準身後。
咻!
對方蒙著臉,捂著肩膀上的傷口,我的箭剛好扎進了他的左肩。
鮮血染湿了他的黑衣,那雙深邃的眼睛死死地瞪著我,「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想給你一個驚喜,你驚喜嗎?」
「驚喜你大爺!」
罵完髒話,他身形一閃就跳窗跑了。
身形挺魁梧的,我那可憐的窗戶差點被他撞破。
一般來說,殺手都是執著的,第一次沒成功,肯定會來第二次的。
我將弩箭放回原本的位置,我不僅能從抽屜裡掏出弩箭,還能從桌子下、枕頭下、簾幕後。
隻有他們想不到的地方,沒有我放不了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