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永遠都不會再讓殿下疼了。」
9
陸祈遠一走,我立馬癱倒在床。
腰要沒了。
陸祈遠留了人照顧我,我悶頭睡了個回籠覺。
等再回到瑾王府午飯的點都過了。
段安像朵蔫了的花蹲在大院門口。
「殿下您的一會兒就是一夜再加半天嗎?」
這真的不能怪我,主要是我沒經驗,我真的不知道那檔子事這麼耗時。
最後段安是被兩盒糕點哄好的。
身上酸軟得厲害,我打算泡個澡。
段安抱著一堆衣服出去的時候,突然感覺到不對勁。
「殿Ṭŭ̀³下您衣服怎麼和昨天不一樣——啊!」
他看著我布滿紅痕的上身,伸著手顫顫巍巍說不出句整話。
我扯過中衣蓋住,正頭疼要怎麼糊弄,就聽見段安帶著哭腔喊。
「陸公子他怎麼能……怎麼能把殿下打成這個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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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不過說起打架,倒是提醒了我。
「你去找伙人,把姬辰打一頓。」
一個心思單純的皇子在被人設計後當然要不計後果地報復回來。
我得讓陸祈遠查到我因為惱羞成怒把姬辰打了一頓,把這場戲做全。
「好的,打陸公……」,段安驚得調都變了,「啊?打誰?二殿下?」
我往下滑浸在浴桶裡,眼不眨心不跳。
「他說我治下不嚴,竟然縱容你在我眼皮子底下偷吃,他作為兄長要替我管教管教你,把你打一頓再發賣出去。
「我當然是站在你這一邊的,所以要替你出氣。」
段安既感動又惶恐:「那我們需不需要做點什麼打下掩護?不然被二殿下發現就完了。」
我轉了轉手裡那塊陸祈遠留下的玉哨。
「不用,會有人給你收拾殘局的。」
10
我從來沒有想過。
陸祈遠這樣守禮的人有一天會翻牆進瑾王府。
彼時我正在整理母族一派的官員名錄,聽見響動,匆匆掩起了折子,抬頭就和陸祈遠大眼瞪小眼。
他倒是熟稔,很自然地探了探我發涼的手指,然後屬於他的大氅就落在了我身上。
「我是來給殿下送交代的。
「和我同期的榜眼是二皇子的人,如今刑部正好有空缺,二皇子想把那位榜眼送進刑部。不過皇上已經同意了我入職刑部的請願,二皇子不會如願。」
刑部是個藏汙納垢的好地方,也是姬辰安插人手最多的地方。
要想扳倒姬辰,就得先打入刑部。
恰巧母族交好的世家中有位後生今年登科,我這幾天正忙著安排他進刑部一事。
沒想到我和姬辰還沒打上擂臺,倒是陸祈遠先進了刑部。
我心下一凜,上輩子陸祈遠並沒有進刑部。刑部裡的秘密和兇險正比存在,不該是陸祈遠待的地方。
「小舅舅,回擊姬辰的方式有很多,你不能為了這點小事賠上自己的仕途。」
「這怎麼能算是小事?殿下的事在我看來全都是大事。」
他伸手撫過我的眉心:「而且我向殿下保證,我不會有事。」
陸祈遠的話我向來深信不疑,心中的惶意散去。
入了刑部也好,好讓陸祈遠察覺姬辰更多卑劣的行徑,這樣才不至於對以後弑兄篡位的我太過失望。
「怎麼眉頭皺得還是這麼緊?」
見我依舊一副愁容,陸祈遠換了個話題。
「那天二皇子固然有錯,但卻是我結結實實冒犯了殿下,我也該同殿下賠罪。」
這句話很成功地把我繁雜的思緒給岔開了。
上輩子我就很清楚自己對陸祈遠心思不純,那晚的事存了多少私心我再清楚不過。
陸祈遠有什麼錯?
他不過是一朵慘遭我毒手的嬌花。
我輕咳一聲:「不怪小舅舅,是我痴纏你在先。」
「痴纏?」
陸祈遠低聲笑開,直至後來眼角眉梢都帶上喜色。
「既是這般,那殿下要不要再繼續纏著我,同我一道下江南?」
11
我體驗到了美人計的厲害。
陸祈遠笑成那樣,還問我要不要一起下江南。
請問這和我直接邀請我私奔有什麼區別?
但是陸祈遠下江南是為了查案子,我在京城也有正事要辦。
隻能忍痛拒絕。
這段日子,我都沒有出門,瑾王府裡唯一進出的活物隻有夜間的信鴿。
段安對此頗有微詞:「殿下,要發霉長小蘑菇了!」
我拿著密信,很是遺憾地伸了個懶腰:「看來這蘑菇是長不成了。」
父皇要給我賜婚了。
我並不意外,上輩子父皇就準備給我和姜國公嫡女賜婚。
姜國公嫡女和姬辰青梅竹馬,早已私訂了終身。
而且姜國公手握兵權,這門親事落到我頭上的概率比姬辰的心眼子還要小。
一查果然有蹊蹺。
姜姑娘在去寺廟祈福的路上被賊人綁了去,雖然及時被救了出來,但是姬辰覺得是姜姑娘花枝招展才招惹了賊人。
他覺得姜姑娘不守婦道,不配再做他的正妻。
姜國公也不願讓自己的嫡女做小。
父皇隻好壓下了這件事,然後偷梁換柱,要將姜姑娘許配給我。
這件事發生的時候,我正因為陸祈遠的疏遠對任何事都煩不勝煩。
直接宣稱自己有隱疾,斷了所有人的念頭。
但這輩子,我需要籌謀。
這樁姬辰白送給我的買賣,不談白不談。
我在京城最大的酒樓,宴請了姜國公。
「我不會娶姜姑娘。」
姜國公的臉色不太好看。
我笑著給他斟了杯酒:
「國公不要誤會,我並非且沒有資格對姜姑娘有任何看法。
「隻是您也清楚,姜姑娘心有所屬,剛被傷了心的情況下還要再嫁給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對姜姑娘來說並非良策。
「我也不願如此。」
姜國公嘆著悶氣一飲而盡:「可出事前二皇子把玥兒會是二皇妃的消息散遍了京城,倘若這會玥兒沒能做成正妃,世人還不知道要怎麼編排我兒!」
「我有辦法。」
我又替姜國公倒上酒:「此舉既不累及姜姑娘的名聲,還能讓這樁婚順利退掉。」
宴散時,姜國公自己滿了杯酒。
「倘若殿下日後有需要老臣的地方,老臣在所不辭。」
我看著他一飲而盡,也舉起杯。
「那就先謝過國公。」
12
我送姜國公出酒樓。
馬車淡出視野良久,我才轉身回府。
不日,我與姜國公在酒樓相談甚歡的事情就傳遍了京城。
姬辰不可能不知道。
而我天微亮便親自登門國公府,流水的禮一箱箱抬進去。
一連幾天,街坊鄰裡都傳開了。
五皇子殿下鍾情姜國公嫡女的言論成了百姓茶餘飯後最大的談資。
我上午差段安去集市買大雁,下午便被父皇急召進宮。
「父皇也是才知姜家姑娘早已心有所屬,你不要再登門國公府了,父皇改日再替你尋個好女郎。」
我就知道,姬辰坐不住了。
他這個人最怕我和他爭太子之位。
我一旦拉攏了姜國公,就相當於擁有了兵權。
所以我對賜婚表現得越是滿意,姬辰越是寢食難安。
不需要我動手,他就會想方設法主動找皇帝再解除這門婚事。
我滿面愁容地出了宮,直奔酒樓,連包廂都沒要,坐在大廳的窗邊喝悶酒。
姬辰策馬從窗邊過,與我目光相接,眼裡遮掩不住的得意勁。
我眼神黯淡地轉過眼,心下想的卻是——
多謝了,皇兄。
我在酒樓悶頭喝了幾日酒。
儼然一副求娶不得的失意模樣。
京城的流言轉了風向,沒人再去揣測姜姑娘的遭遇,隻記得佳人難求。
事情告一段落,我也收到了陸祈遠的第八封信。
陸祈遠南下之後,來信很是頻繁。
信裡大多寫他行到了哪裡以及沿途的風光趣事。
我看著信嘆氣,這麼好的遣詞造句本領怎麼就隻會用來寫遊記呢!
我癱在椅子上讀完了一整篇曠世遊記,終於在看到最末尾那行字的時候坐正了身子。
【殿下最近在忙什麼?】
雖然九曲十八彎,但依我對陸祈遠的了解,勉強讀懂了他是想問我怎麼不給他回信。
這兩個月,我沒有給陸祈遠回過一封信。
感覺縱得差不多了,我提筆開始寫第一封回信。
用時極短,整封信通篇隻有一句話。
【小舅舅,我被賜婚了。】
13
陸祈遠的第九封信遲遲沒來。
就在我正發愁是不是招放太大了把人嚇傻的時候,我意外收到了姜姑娘的邀約。
姜姑娘才情兼備,名滿京城。
我曾在宴會上見過她,印象中她是個明媚的姑娘。
可今日見她,盈盈的秋水眸裡蘊著濃濃的愁思。
「多謝殿下這次替我解圍,全了我的名聲。」
我愧對於她這聲謝。
倘若能有其他辦法,我不會採用這種下策Ṱúₖ。
通過求取者來判斷一個女子的優劣,是這個世道的悲哀。
「姜姑娘的名聲是自己掙得的,與我無關。」
姜玥神情有一瞬地茫然:「殿下不覺得我……髒嗎?」
她會有這樣的心思,同姬辰和父皇的態度脫不了幹系。
她認為我也會這樣想,或者說她覺得世人都會這般想。
但我對姬辰和皇帝的心思嗤之以鼻,陸祈遠隻教過我明君開盛世。
女子連穿衣都束手束腳那算什麼盛世?
我盡量柔和眉眼:
「姜姑娘,你從來都清清白白。
「髒汙的是那些圖謀不軌的惡人和被害者有罪論的蠢貨。
「我攪黃這門婚事,與姜姑娘無關,隻是因為我早已心有所屬。」
姜玥愕然抬頭。
我肯定地對她點點頭ṭű₆。
「願姜姑娘也能早日摒棄髒汙,或是重覓良人,或是自在瀟灑。」
和姜姑娘告別,出了雅間的門我依舊心中鬱結。
我實在是想不明白。
為什麼?
到底是為什麼?
我會和姬辰那個蠢貨流著一半相同的血?
光顧著在心裡在給姬辰畫小圈圈,一時不察竟被人拉住了手。
我下意識就想反手給對方一個過肩摔,可那人就像是預判了我的動作,輕易將我攬進懷裡。
我怔然回頭,對我的招式這麼了解的也隻有……
陸祈遠!
14
陸祈遠帶我去了他的別院。
現在離年底還有半個月,他是避開上面私自回京的。
原先我隻是想讓他寫信的時候花言巧語些,沒想到直接把人給激了回來。
看著他一身風塵僕僕,我頓覺愧疚。
「小舅舅,其實那封信是我故意的,賜婚的事情我已經解決好了。」
陸祈遠反應不大:「我知道。」
「那小舅舅是……」
我和陸祈遠同側而坐,中間隔著一張茶幾。
此刻我偏頭看著陸祈遠,他也偏頭看過來。
「因為紙太短,寫不下我對殿下的念想,所以要回來親眼看看殿下。ṭūₔ」
眼前茶杯裡的茶水蕩了蕩,是陸祈遠起身撞到了茶幾的拐角。
他去洗澡了。
我對著蕩漾的茶水遲鈍地眨了眨眼,然後猛地嗆了一口。
慌亂間順手抓了桌角一個書冊遮掩升騰的熱意。
剛翻開第一頁,熱意直接漫成了熱浪。
這竟然是一冊避火圖!
畫的還是兩個男人!
小鹿在我的心上跳著跳著突然撅了下蹄子。
我反應過來,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我連陸祈遠的床都爬過。
於是等陸祈遠沐浴完回來,我已經邊喝茶邊翻完了一整冊知識點。
陸祈遠大概是怕我等著急,頭發隻絞到半幹,半ẗú¹扎在腦後。
他身上尚且氤氲著沐浴過後的熱氣,和皂荚香一起撲了我滿鼻。
我熱切地盯著他看,舔了下唇角。
陸祈遠還沒有意識到自己即將面對的是什麼,隨手喝了口茶:「在看什麼?」
我直截了當地將最激烈的那一頁翻給他看。
陸祈遠隻看了一眼,猛地合上書冊,驚疑道:「你哪裡來的?!」
我無辜地看著他:「就是在小舅舅桌子上拿的啊。」
陸祈遠有一瞬間的茫然,然後神色突然變得奇怪起來,半晌才頗為無奈地開口。
「那可能是我母親送來的。」
15
「侯夫人?她為什麼會給你送這種東西?」
陸祈遠繼續不自知地平地炸驚雷。
「因為我已經和家裡說了我們之間的事。」
原來剛剛沒嗆死我是為了留到現在把我嚇死。
陸祈遠被我的反應逗笑,他伸手蹭蹭我的臉。
「別擔心,我跟家裡說是我神志不清冒犯了殿下。」
陸祈遠家教多嚴我是知道的,他敢這麼說,陸侯爺褪他一層皮都算是輕的。
我急忙去拽他的衣襟,陸祈遠伸手就要攔,但架不住我蠻橫。
他的衣衫很快就在慌亂中散開,幾乎整個上身都布滿鞭痕。
我抓著他衣衫的手不自覺發顫,嗓子幹澀一片:「明明是我故意招惹你。」
陸祈遠握住我打顫的手,眼裡的淺笑細碎流轉。
那聲喟嘆低得像是要隨風散掉。
「殿下,你不知道我有多慶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