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顧宴遲並沒有生氣。
他直愣愣看著我,神情竟有些眷戀寵溺。
不知怎麼,我突然想起那本小說:
不管林洲怎麼努力,都撼動不了江淮月在顧宴遲心裡的地位。
她所做的舉動隻會進一步加深顧宴遲對她的厭惡。
顧宴遲明晃晃的偏愛讓林洲變得歇斯底裡,她瘋狂針對江淮月,這讓顧宴遲對她徹底厭棄。
因為沒有了顧宴遲的庇護,林洲的地位一落千丈。
牆倒眾人推,林洲一時接受不了這種落差,變得瘋瘋癲癲,橫穿馬路時被急馳的汽車撞飛,最後血肉模糊死在街頭。
我冷不丁打了個寒戰,這潑天的愛情誰愛要誰要。
反正我是不要。
我語重心長勸道:
「顧宴遲,我今天主動來見你,不是為了和你舊情復燃。
「你也看到了,我現在有了自己的生活,我每天都過得很好,所以我希望過去的事咱倆都能忘了。
「你已經有了未婚妻,我不想再和你扯上什麼關系,這對我們兩個都不好……」
「誰和你說我有未婚妻了?」顧宴遲驀地打斷我。
我忽然一愣,書裡大結局就是這樣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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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宴遲和江淮月排除萬難,最後有情人終成眷屬。
而作為炮灰女配的林洲也得到她應有的報應。
我訥訥道:「你和江淮月不是好事將近了嗎?這全國人民都知道。」
顧宴遲怔怔望了我好久,最後輕嘲一笑。
「林洲,你從來都不在乎我。」
他率先推門出去。
「喔!」
是瓜瓜的聲音。
我心一急,快步跟了上去。
「媽媽!」
瓜瓜看到我,眼睛亮了亮,像個小炮彈一樣朝我撲過來。
小佳站在旁邊,嘴唇張成 O,滿臉震驚地看著我和顧宴遲一起從雜物間出來。
我:「……」
偏偏顧宴遲還不安分,他蹲在瓜瓜面前,輕聲問她:
「小朋友,你幾歲了?」
我來不及阻止。
瓜瓜咧嘴笑出一排小白牙,熟練地說出那個她已經回答無數次的問題:
「叔叔,瓜瓜四歲了喔。」
四歲,懷胎十月差不多一年……
而我正好和顧宴遲分開了五年。
「哦?是嗎?」
顧宴遲抬頭看向我,神情晦澀不明。
「那可真是巧了。」
9
瓜瓜歪了歪小腦袋,不理解面前這個叔叔說的是什麼意思。
顧宴遲沒有說什麼,隻是伸手捏了捏瓜瓜頭上的小啾啾。
「很晚了,我先送你們娘倆回去。」
我不想在這裡和顧宴遲起爭執,和小佳說了一句:「回去再和你解釋。」
就跟著他走了。
一路上我和顧宴遲都沒有說話。
等紅綠燈時,顧宴遲注意到瓜瓜一直眼巴巴盯著對面一家冰激凌店看。
他隨便找了個停車位停了車,回頭用眼神詢問她。
「媽媽?」瓜瓜可憐兮兮又望向我。
我嘆了口氣:「去吧,但不能吃多哦。」
小孩子腸胃弱,我不怎麼讓她吃冰淇淋。
「嗯嗯!」瓜瓜笑眯眯撲進顧宴遲懷裡。
瓜瓜摟著顧宴遲的脖子,一大一小往店裡走去。
「這個!這個!還有那個,我都要!」瓜瓜興衝衝指來指去。
「好,都包起來。」顧宴遲很是寵她。
「哇,謝謝叔叔!」
瓜瓜開心在顧宴遲臉上「吧唧」了一口。
一瞬間,顧宴遲整個眉眼都溫柔了下來。
回去的路上都能看出他心情很愉悅。
顧宴遲把我們送到樓下,沒有提出上去坐坐,隻是站在車前目送我們上樓。
我偷偷松了口氣,他不問還好,他要是問了我還真不知道怎麼解釋。
總不能說孩子不是你的,當年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我還劈腿了別的男人。
可如果我承認瓜瓜是他的女兒,保不準顧宴遲會來和我搶她的撫養權。
真是進退兩難。
「瓜瓜。」
「媽媽?」瓜瓜睜著清澈的大眼睛望著我。
我小心翼翼開口:「你喜歡今天晚上給你買冰激凌的叔叔嗎?」
瓜瓜抬頭想了一會兒:「媽媽你喜歡嗎?」
我一愣。
「媽媽你喜歡的話,瓜瓜就喜歡。」
說著,瓜瓜低頭「嗷嗚」咬了一口冰淇淋,囫囵不清地說,「如果媽媽不喜歡,那瓜瓜也不喜歡。」
我的心頓時軟得像棉花糖一樣。
我刮了刮她的小鼻子:「貪吃鬼,你現在還吃著人家給你買的冰激凌呢。」
「嗯……」瓜瓜的臉上出現了苦惱。
「那下次我和叔叔見面的時候,我把買冰激凌的錢還給他可以嗎?」
我幸福地抱起女兒,親了親她可愛的小臉蛋。
「可以的,媽媽會幫你給他。」
不想了,不管是誰來,都不能從我身邊搶走瓜瓜。
即便那個人是顧宴遲。
10
第二天到了公司,小佳神神秘秘把我拉到角落。
「看不出來呀洲洲,你和咱們新老板還有這一段,那我下半輩子的生活就全靠你啦。」
小佳雙手合十動作誇張向我祈福,一臉「富婆求包養」的狗腿樣兒。
我無語凝噎:「你見過哪個霸總沒有未婚妻的?況且我和顧宴遲已經是過去式了。」
小佳頓時急得嗷嗷叫:「那瓜瓜怎麼辦?顧總不要她了嗎?
「那小耳朵、小嘴巴長的,說她不是顧總的崽我都不信!
「瓜瓜那麼可愛,顧總不要我要。」
我頭痛扶額:「閉上你的烏鴉嘴吧,他倒是敢要,瓜瓜就是我的命,他要敢搶我就和他拼了。」
對面突然噤聲,小佳驚恐地看向我後面。
我機械地回頭。
顧宴遲氣定神闲地站在我背後,不知道把我倆的對話聽進去多少。
「我……我還有事,顧總我就先走了。」
小佳一臉心虛,腳底抹油溜了。
我也想走,卻被顧宴遲一把抱住。
我劇烈掙扎:「放手,這裡是公司!」
這王八蛋又來這出。
「我知道,樓道沒有人,我剛才看了。」
我緊張得心梗都快犯了,這是有人沒人的問題嗎?
這要是被人看到,明天的頭條新聞就是我了。
「吃早餐了沒?」
「……沒」
顧宴遲彎唇笑了笑,一副早知如此的神情。
我在英國留學的時候,經常忘了吃早餐。
和顧宴遲熟了之後,他覺得我這個習慣不好,經常會帶我出去吃飯。
「我買了,都是你愛吃的,待會讓秘書給你送過來。」
「不要!」
這樣全公司都知道了。
顧宴遲抿唇:「……我讓他偷偷送過來。」
不知怎麼的,我心裡有點酸。
雖然我和他分開了,但那些年我們倆真真確確好過。
那些美好的回憶都不作假。
「顧宴遲,其實你不用這樣的,瓜瓜是我自己要留下的,和你沒有關系。
「我很愛她,所以哪怕隻有我一個人,我也有信心可以把她撫養得很好。」
顧宴遲輕嘆了口氣,在我眉間落下一吻。
「懷瓜瓜是不是很辛苦?
「你一向最能忍了,以前受傷都不讓我知道,都是自己悄悄上藥。」
我呆愣在原地,突然覺得萬籟俱寂,無盡的酸楚在心口肆意決堤,不知何時眼淚大顆大顆無聲落了下來。
剛懷瓜瓜的時候,我瘋狂思念顧宴遲,想得整夜整夜睡不著。
他把我照顧得太好了,剛離開他我哪哪都不習慣。
電視和雜志我不敢看。
我怕我看了,就堅持不下去了。
以前我覺得沒什麼,路是我自己選的,再難我也要走下去。
可如今顧宴遲這麼一說,我不知怎麼地又覺得有點委屈。
我暗暗唾棄自己。
林洲,你真沒出息,隨便被他一哄就哭成了菜狗。
顧宴遲最見不得我哭了,滿眼心疼地幫我擦拭淚水。
「你放心,我知道你愛瓜瓜,我不會和你搶她。
「我今天回京都一趟,你在水城乖乖等我回來,到時候我會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你。隻是有一點,林洲你不許再跑了。」
11
進辦公室之前,我特地整理好衣服才拉開門。
我一進去小佳就衝我擠眉弄眼。
她張開嘴巴,和我對唇語:
「顧總這麼快?」
我:「……」
您在這工作真是屈才了。
等到下班,我準備去幼兒園接瓜瓜。
手機收到兩條信息。
一條是顧宴遲的,他生怕我又跑了,臨了登機又發了一條信息叮囑讓我等他。
還有一條是陌生號碼:
【林小姐,我是江淮月,我們見一面吧,地址是 XXX。】
我心沉了沉。
打電話讓保姆去接瓜瓜回家,我開車往另外一個方向過去。
……
「說起來,咱倆還沒正式見過面吧?
「阿遲也真是,知道林小姐在水城,也不讓我們倆見見。」
我急著回家,不想和她有多費唇舌。
「江小姐,你有什麼話就直說吧,我趕時間,不想和你彎彎繞繞。」
江淮月神情一變,再開口卻尤為尖銳。
「林小姐,你知道自己這樣很下賤嗎?既然五年前離開了,為什麼還要回來纏著阿遲?怎麼,就這麼喜歡當慣三?」
我沉默了一下。
「江小姐,有一點我要先糾正一下,我和顧宴遲在一起的時候你們已經分手了,這是他親口對我說的,所以壓根不存在什麼慣三的事。」
江淮月在出國的時候就已經和顧宴遲分手了,這才是顧宴遲那時候一蹶不振的原因。
留學三年,顧宴遲天天跟在我身邊,他確實沒有和江淮月見過面。
哪怕後來我和顧宴遲在一起,江淮月那時候在國外也已經有了新的男朋友。
之後江淮月回國,新聞報道他們兩人舊情復燃,我果斷離開了顧宴遲,根本不存在說我做小三。
「我也沒有糾纏他,我在這裡工作了兩年,前幾天才重新遇到顧宴遲,要說糾纏,應該是他糾纏我才對。」
如果不是顧宴遲再三向我保證他不會和我爭奪瓜瓜的撫養權,要不然我還是會跑的。
我確實還愛著顧宴遲,但我絕不會去插足他和江淮月的感情,讓瓜瓜背受罵名。
但他畢竟是瓜瓜的爸爸,所以我也不想和他鬧得很僵。
他讓我等,我就等,橫豎不差這點時間。
而且我看得出來,瓜瓜很喜歡顧宴遲。
江淮月好像是忍無可忍,猛地站起身衝我吼道:
「可是你知不知道,阿遲他為了你不要我了。
「我當初隻是想作一作,讓他多在乎我一點,誰承想就把他給弄丟了。
「林洲,憑什麼?我和阿遲是多年青梅竹馬,我就是一朝放松了警惕,就被你鑽了空子。
「你到底哪裡比我好?為什麼阿遲寧願違逆家族都要和我退婚,你知不知道我和阿遲十多年的感情啊,居然比不上你倆在英國的那三年。
「五年前你走了之後,阿遲就跟瘋了一樣,滿世界在找你。兩年前,有人說在秘魯看見你,阿遲就馬不停蹄趕過去找你。
「這次也一樣,有人查到你在這兒工作,阿遲他怕你害怕又跑了,就默默把公司給買了。
「我到底該怎麼做?你告訴我林洲,這幾年不管我怎麼努力,他眼裡心裡隻有你。」
這讓我怎麼說。
我自己都對顧宴遲的感情沒有把握。
我看著江淮月滿臉淚痕,驚訝地發現原本小說裡我和江淮月的境地竟然調轉了。
我不想知道她現在有多麼後悔。
當年她一聲不吭拋棄顧宴遲,現在又希望他不計前嫌像以前一樣。
顧宴遲是個自尊心很強的男人,我不知道他和江淮月之間發生了什麼。
但如果連江淮月都說顧宴遲不愛她。
那他就真的不愛了。
我不禁微微皺眉。
那本小說的故事是真實的嗎?
為什麼現實的發展會截然不同。
但如果它是假的呢?
那是我誤會了顧宴遲了嗎?
12
我又夢到顧宴遲。
大三畢業後,顧宴遲他爸急著召他回來繼承家業。
我因為本碩連讀,還需要再在英國待一年。
顧宴遲不放心我一個人住在那裡,花錢在學校附近給我租了更好的房子。
我本來不想要的,可等到我下課回來,顧宴遲已經一聲不吭幫我把家給搬好了。
當顧宴遲開著車把我帶到新家時,我聽到自己劇烈的心跳聲。
從小到大,除了我爸,從來沒有人對我這麼好。
在我平凡匱乏的人生裡,顧宴遲就好像一抹不屬於我的星光,好像很快就會轉瞬即逝。
他真的太好了,外表優越,能力超群。
整個人往那裡一站,就是人群的中心,對女孩子有致命的吸引力。
我不止一次看到同班的女生壯著膽子去找他要聯系方式。
哪怕就是等我下班,一個晚上的工夫他兜裡都能揣滿小紙條。
可就是這樣一個人,會把我做的很難吃的飯吃得一幹二淨。
會在我大姨媽來的時候,紅著臉去給我買姨媽巾。
也會在別人搭訕我的時候神情緊繃不說話,晚上卻依舊雷打不動等我下班。
所以當顧宴遲發信息給我說他要回國時,我逃了人生第一次課飛奔去見他。
我想告訴他。
顧宴遲,其實我也喜歡你。
我喜歡你好久了。
我真的、真的……
好喜歡你。
我在機場找得滿頭大汗,卻看到他和江淮月面對面站著,像一對金童玉女。
江淮月還笑著幫他整理領口。
我緊張地轉身跑了。
我不知道為什麼,我怕看到顧宴遲的疑惑和江淮月臉上的嘲諷。
林洲你就是個笨蛋。
明明知道顧宴遲是個騙子,為什麼還要對他動心?
畫面一轉,我又回到剛跟顧宴遲在一起的那年。
那時候我因為爸爸走得突然,開始整夜整夜失眠。
每次要等顧宴遲睡著後,才敢偷偷躲到廁所裡哭。
被顧宴遲知道後他說我「沒出息」,但他下班的時間卻越來越早。
他怕我想不開,把工作從書房搬到臥室,每天陪著我。
我慢慢好了起來,狀態也漸漸恢復。
……
顧宴遲回來的那天,水城突然下了雪。
他沒有告訴我,悄悄接了瓜瓜等在公司樓下給我驚喜。
我出來的時候,瓜瓜在車裡睡著了。
顧宴遲撐了把傘,身姿挺拔在風雪裡等我。
我一時間竟有些恍惚,好像這些年我們從未分開一樣,就像那年我和顧宴遲走在街頭。
大雪紛飛中,我倆同在一把傘下,仿佛能走過一生。
我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輕輕握住他的手,問了那個我藏在心裡無數個日夜的痴念:
「顧宴遲,你愛我嗎?」
顧宴遲回握住我的手。
「林洲,如果我說我愛,你信嗎?」
我哽咽搖搖頭:「我不知道……」
顧宴遲驀然無奈低笑出聲。
「呆子。」
他從懷裡掏出一枚戒指,小心翼翼套在我左手無名指上。
「不知道算了,橫豎我們還有一輩子的時間,以後你會慢慢明白的。」
我愣愣看著手上的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