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禮的聰明導致了她的自負,她認為可以操控自己人生的全部走向。
她以為連上帝都是偏心她的,直到現在,白禮才發現其實自己也無法預知下一秒的風向。
當她崩潰地號啕大哭著說她愛你時,她看到了你復雜的眼神。你在惡心,惡心她這個人,惡心她對你的愛。
「我愛你啊,小瞳,我們不是最要好的嗎?你別這麼對我!」
她甚至對你下跪。
可這樣的白禮讓你覺得害怕。
你覺得她太偏激了,她可能有什麼毛病。
目前為止,你以為她所謂的愛,隻是朋友之間的佔有欲。
頭腦遲鈍的你還沒有發現問題所在,你向來不去刻意了解各個種族的習性,所以也不會知道,半個月後白禮的二十歲生日,將迎來她人生中最重要的分化期。
7
你的東西不見了。
隻是一根再便宜不過的頭繩,但從小家境普通的你節儉慣了,東西不見了的第一反應總是要先找一找的。
你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想的,就像冥冥之中的暗示,你打開了白禮的櫃子,然後看到了你的那根頭繩。
不隻是頭繩,還有你的筆、發夾、所剩無幾的口紅、前些日子消失不見的水杯。
你愣住了。
你的東西為什麼會在她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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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禮被教授叫走了,現在宿舍裡就隻有你一個人。
你的腦子裡閃過什麼,雙眼驀然大睜,然後拿出手機把證據保留了下來。
你竟然會感到一絲竊喜,就像是在和她茫茫無邊的爭鬥中終於嘗到了偶然勝利的滋味。
你當然知道她的家境根本不需要偷這些廉價的不值錢的東西。
但有些有錢人也會有偷盜的癖好。
不是因為想要才去偷,而是為了偷東西而偷。
白禮就是個瘋子,你毫不懷疑她有什麼特殊的心理癖好,你也不好奇。
你隻知道,現在終於輪到你掰回一局了。
你把白禮偷東西的照片發到了學校表白牆上,花了很長一段時間整理白禮的所作所為,你要揭穿她的真面目,為自己討回一個公道。
而在你訴說的她的罪惡中,偷東西似乎已經成了微不足道的一個小小的錯誤。
表白牆發出去後很快引來了圍觀討論——隻要是關於白禮的事情,總是備受矚目。
你滿心歡喜地等待著眾人對白禮的審判,你要讓這些人看看,白禮究竟是個怎樣骯髒惡毒的貨色。
第一條評論出現在了空白的評論區。
和你想象中恰恰相反,尖銳的矛頭指向了你。
【假的吧?人家白禮長得漂亮,還那麼有錢,偷東西圖什麼啊?】
【我感覺你有什麼被害妄想症,白禮什麼人品我們能不知道?】
【消停點兒吧,上次你在學校門口打人家,白禮沒跟你計較你倒是得寸進尺。】
【就沒見過你這麼下作的人,白禮對你這麼好,你竟然還造她的謠,真夠惡心。】
清一色對你的質疑和辱罵鋪天蓋地、密密麻麻地霸佔了整個屏幕。
你拿著手機渾身發抖。
發熱的眼眶似乎快要掉眼淚,你想和他們爭執,可是發抖的手卻連手機都拿不穩。
所有的憤怒都化作了無力。
你疑惑不解。
白禮到底給這群人灌了什麼藥才讓他們這麼死心塌地地維護她?
白禮也看到了這個熱度不斷攀升的帖子。
是旁邊和她一起負責某個項目的女同學告知她的。
白禮表情平靜地看完了你辛苦打出來的每一個字,她沒有流露出任何悲傷、難過的情緒,她甚至在微笑。
女同學憤憤不平地替白禮感到不值,白禮隻覺得有些可惜。
早知道那些偷拍你的照片就不拿回家了,讓你知道也好,你那遲鈍的腦子總是察覺不出她對你的感情,就算她直白地說出愛你這種話,你也隻會用憤怒的眼神看著她,從來不去思考她的話是什麼意思。
白禮很想現在就回去見你,但最近實在是太忙了,她還有一些工作沒有完成。
她看了眼時間,大概還有三個小時,等她處理完了,回去還可以給你帶一杯你最喜歡的奶茶。
以前你生氣、難過,白禮總是用這種方法哄你。
希望現在也能管用,她已經窮途末路,隻希望做點什麼能讓你開心。
8
結束工作後,天已經黑了,白禮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宿舍,才發現自己沒有帶鑰匙。
她嘆了口氣,想給你打電話,又想起來你早就拉黑、刪除了她的所有聯系方式。
這個時間點你還沒有睡,正躺在床上刷手機,消化白天積攢的怒氣。
你突然聽見外面有人在敲門,是白禮的聲音,溫聲細語的,讓你產生生理性的反感。
她哀求你幫她開一下門,她沒帶鑰匙。
你並不想下床,準確來說你並不想給她開門。
門外的動靜還在,你想用這種幼稚的手段報復她,心理上又過不去這一關。
道德層面不允許你這麼做。可是你因為她而吃的那些苦頭呢?難道就這麼受了?
你幹脆用被子蒙住頭,隻要聽不見就是不知道。
白禮知道,你今天是不會給她開門的。
連續敲了幾分鍾,她的掌心發麻,天色已經晚了,連宿舍走廊上也沒什麼人。
她原本可以去酒店住一晚,再不行也可以找個宿舍收留她。很多人想和她交朋友,她絕對不至於連個住處都沒有。
但她沒有。
她就這麼站在門口,面無表情地看著緊閉的門,似乎在透過門板,直視著將她關在門外的你。
白禮很生氣,她覺得你對她太冷漠了,不管她怎麼哄你、向你道歉,你都不肯原諒她。
難道這一切你就沒有半點責任嗎?
那些男人那麼惡心,可她還是能夠為了你忍受他們的冒犯。
你為什麼就不能稍微也替她考慮一下?
銀發的鮫人少女在夜晚安靜的走廊上顯得落寞寂寥,她像雕塑一樣一動不動,為某件事固執而偏執。
你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睡著的,直到早上被鬧鍾吵醒。
伸出被子的手關了鬧鍾,刺耳的鬧鈴停止的一剎那,昨天晚上的事情突然就衝進了腦子裡。你睜開眼,捂著昏昏沉沉的額頭坐了起來,又看向門口。
她昨天晚上應該住的酒店吧?總不能在門口等一晚上,她聰明著呢,怎麼可能這麼傻?
可當你收拾好準備出門上課的時候,一開門,你就看見了站在門口臉色蒼白、陰沉的白禮。
她的手裡還提著一杯早就涼了的奶茶,是你最喜歡喝的那家。
你被嚇了一跳,下意識後退半步,眼神有一瞬間的慌亂。
她還穿著昨天的那身衣服,化著淡妝,氣色卻是出奇地差。
你驚愕地想到,她不會真的在這裡站了一晚上吧?
你有點心虛,強撐著鼓足底氣,表現出一副冷漠的樣子想從她旁邊繞開。
見你連一句話都不肯和她說,甚至一個解釋也沒有,白禮積攢許久的怨氣再也藏不住了。
她抓住了你的手臂將你攔下,在你尖叫著讓她放開時,白禮憤怒地看著你,一向溫軟的嗓音也變得鋒利。
「給我道歉!」
你愣了愣,破天荒地被她逗笑了。
「我憑什麼給你道歉?是你自己不帶鑰匙!」
你原本還有些心虛,被她這麼一逼,那點本就不多的情緒頓時無影無蹤。
她被你問得說不出話。
是,是她賤,非要在門口站一晚上,她以為你會心軟、會愧疚,但你比她想象的冷漠多了。
她抿著唇沒說話,胸腔內壓抑的東西像氣球一樣逐漸膨脹,將她填滿,下一秒,她猛地把你拽到面前,扣住你的後腦勺吻了下來。
帶著淡淡香味的吻掠奪了你的呼吸,猝不及防間,你被強吻了。
堅硬的牙齒卻泄憤般撕咬著你。
你被嚇住了,以至於遲鈍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手忙腳亂地用力將她推開。
你滿臉通紅,心髒跳得很快。
不是悸動,而是惡心。
你不作猶豫地扇了她一巴掌,大罵她有病。
幸好走廊上人少並沒有誰看見,否則你一定會想殺了她。
你轉身大步跑走,說是離開,卻更像是逃走。
白禮一言不發,哪怕是被你打了也沒有再像上次一樣露出可憐悲哀的眼神。
她看著你匆忙離開的背影,臉色陰鬱可怖,和平常簡直判若兩人。
9
這節課你上得心不在焉,滿腦子都是早上被白禮強吻的畫面。
即便你用礦泉水漱了好幾遍嘴,唇瓣上仿佛還殘留著她壓下來時的觸感與氣味。
你的嘴裡口水泛濫,胃裡一陣翻湧的惡心。實在沒辦法了,你拿了顆糖塞進嘴裡,試圖壓住那股感覺。
中午吃了飯,你不準備回宿舍面對白禮,幹脆去了圖書館。
走在路上,你聽見旁邊的兩個女生提到了白禮的名字。
你用餘光看了一眼,發現是住在你們隔壁的女生。
她們說白禮發燒暈倒在了宿舍,剛剛才被輔導員送去醫院。
你的心陡然一緊,抱在懷裡的書被你捏皺了書皮。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昨天晚上你把她關在門外才發燒的。
愧疚不可抑制、密密麻麻地佔據了你的身體,你的手心出了汗,後背發冷。
果真,你沒辦法做一個壞人。明明她讓你遭受的事情比這還要嚴重得多,你隻不過是做了很小的一件事報復她罷了。
況且是她自己要在外面站著,生病了也是她咎由自取。
你現在應該擔心的是你自己才對。
到時候她又會在輔導員面前如何添油加醋地告你的狀?
隻要是白禮,不管她說什麼都有人信,你的解釋在她的眼淚下顯得一無是處。
人都是偏心的,他們隻會偏向看似柔弱美麗的一方。
你的心情壓抑,在圖書館裡待了沒多久你就回了宿舍。
你以為她會在醫院,打開門,卻看到了躺在床上的白禮。
她看起來還是很虛弱,正靠在床頭看書,見你回來了,對上你愕然的眼神,她反而笑了。
就仿佛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她放下了書:「小瞳,我沒有和輔導員說哦。」
她這是什麼意思?難不成你還得對她感恩戴德嗎?
你想說點什麼諷刺她,但一想到她發燒暈倒,你又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宿舍裡安靜了不到一分鍾,白禮叫你:「小瞳,可以幫我倒杯水嗎?」
你又開始煩她了:「你自己沒長手嗎?」
比起你的憤怒,白禮顯然要輕松得多,就像樂得見你生氣跳腳似的。
「還真是過分啊,分明是因為你我才會生病。」
這句話一下子就碰到了你的某根神經,你用力將手裡的書砸在了桌面上,怒氣衝衝地質問她:「你為什麼要偷我的東西?!」
這個問題猝不及防地說出口,連白禮都愣住了,沒想到你會找她當面對質。
她隻愣了幾秒,又重新展開笑顏,湛藍的雙眼散發著淡淡的光澤,像最幹淨澄澈的寶石,卻又無端地冷。
「那怎麼能算是偷呢?小瞳說話真難聽,我們是好朋友,不是嗎?珍藏好朋友的幾件東西很奇怪嗎?」
不管是她的語氣表情還是說的話都讓你感到一種毛骨悚然的詭異。
哪個好朋友會偷藏那種奇奇怪怪的東西?
聯想到早上那個莫名其妙的吻,不好的感覺像一股電流般從你的骨頭縫裡蹿過去,讓你打了個寒戰。
宿舍環境足夠寬敞,但你和白禮之間的距離也沒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