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視時,你甚至能夠察覺到她眼神中挑釁般的攻擊性。
她總能輕易間就勾起你的情緒,然後在你暴露弱點後,讓你潰不成軍。
直到白禮輕輕翻動粗粝的紙張,發出磨耳細微的聲響,才堪堪將你從混沌中拉了回來。
你惱羞成怒,幹脆放下看了一半的書爬上床。
下午沒課,你想好好睡一覺,或許睡一覺起來,你的情況會好一些。
現在的狀態,根本沒辦法好好地和她對抗到底。
結果這一覺你睡了很久很久,不知道是幾點,你被什麼聲音吵醒,眼皮子睜開一條縫,宿舍裡光線昏暗,你就知道大概已經傍晚了。
等腦子清醒一點後,將你吵醒的聲音變得清晰了起來。
你循著聲音看去,才後知後覺是白禮在叫你。
她的聲音很虛弱,有些沙啞,氣若遊絲地一聲聲叫你。
「小瞳、小瞳。」
你不耐煩地嘖了一聲,心裡忍不住抱怨,她又在鬧什麼幺蛾子?
你翻了個身,不打算搭理她,要真有什麼,她知道自己找輔導員。
你翻個身,朦朧的倦意又拉扯著你睡了過去。
而虛弱的鮫人正發著高燒,瀕死般摔下床倒在地上,艱難地呼喚你,希望你能幫幫她。
可你又一次無視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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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哭了,也不知道是太難受還是太委屈。
掉在地上的眼淚像珍珠一樣,在昏暗的環境下閃爍著瑩瑩光亮。
她咬著牙,幹燥的唇瓣皲裂,滲出絲絲血色。
在此之前,白禮做過很多功課,她知道,這是鮫人一生中最脆弱的時候。
今天是她二十歲的生日,她拒絕了父母讓她請假回家的要求,倔強地要在宿舍裡熬過去。
她在獨自承受分化的痛苦。
她不是故作堅強,她隻是想讓你看看她分化成雄性後,是否比你以前的那些前男友更好。
10
你睡得很不安穩,身上出了很多汗,粘在肌膚上的衣服像一層褪下來卻甩不掉的皮一樣,讓你悶得慌。
你似乎夢到了很不好的東西,終於睜開眼,你看到你的床邊站了一個人。
隻是一個模糊的影子,看不真切,在黑夜的加持下形如鬼魅,連邊緣都融化成了霧蒙蒙的水汽。
「咚」的一聲,夾雜潮意的冷裹著你的身體無限下墜。你下意識想叫出聲,下一秒,你被床邊的人影用力捂住了嘴。
你開始掙扎,然後被她壓在了身下。
是帶有重量的,不是鬼,是人。
柔軟的長發掃在你的臉上,發梢上還有淡淡的特殊香氣。在適應黑暗後,你終於勉強看清那張面帶潮紅、雙眼興奮的臉是誰。
似乎是白禮,又似乎不是。
她的力氣很大,將你緊緊按在身下動彈不得。
你隻能發出「嗚嗚」的聲音。
她現在看起來可不像發燒虛弱的樣子,你就知道她是裝的,就為了博取他人的同情!
你想咬她,但被虎口壓住的嘴卻無論如何也張不開。
「別亂動。」
是壓抑而興奮到發顫的陌生的男聲。
你愣住了。
黑暗中,你因為震驚而縮小的瞳孔對上了一雙蔚藍的眼睛。
那抹藍色裡面似乎還摻雜著些許的紅。
像落入其中的一滴紅墨絲絲縷縷地暈染開,變成張牙舞爪的觸手,緊緊扼住你的呼吸。
毋庸置疑,擒制你的是一個鮫人。
是個雄性鮫人。
但整個學校裡,也隻有白禮一個鮫人,一個美麗優雅的雌性。
就在幾個小時前,她和你待在同一個宿舍裡,脆弱痛苦地叫你的名字,希望你能幫幫她。
可你選擇了無視,讓她自生自滅。
你很壞,你這麼做和白禮這種惡毒虛偽的人又有什麼差別?
你猜測現在的時間應該才十點左右,因為外面走廊上很安靜,沒有任何聲音,就算你求救也不會有人來救你。
你現在不想思考為什麼宿舍裡會出現一個雄性鮫人,你的求生本能讓你劇烈掙扎,試圖逃出他的控制。
可他的力氣很大,你的臉被他捏得很痛。
夜裡本該變得清涼的空氣此刻也燥熱了起來,似乎是受到了什麼東西的影響才會產生變化。
一股股熱氣撩撥著你額頭上湿漉漉的發絲,你才反應過來是身上那個鮫人的鼻息。
他在興奮,你感覺到了。
你突然想起來曾經在某一節種族習性的課上聽老師說起過。
沒有完全脫離習性的獸人會有一定的返祖現象,他們會受到季節或外部因素的影響,從而失去理智,激發出動物繁衍的本能。
也就是教科書上所說的躁動期。
你意識到,這個鮫人想要侵犯你。
你哭了,身體在發抖。
「白禮!」
你聽見他笑了。
「是的,我是。小瞳……小瞳,也看看我吧,我比那些男人更優秀,我會讓你感到快樂,我愛你。」
他的「愛」字說得纏綿沉重,變成了一道驚雷,劈裂了你最後的希望。
你的大腦一片空白。
白禮?他怎麼可能是白禮呢?
白禮明明是個雌性,她還三番四次搶走你的朋友、你的戀人!
現在告訴你,她竟然是個雄性,甚至愛你,想要侵犯你。
瘋了!真的瘋了!
一切都亂套了,就像本該穩定進行的遊戲亂碼,一切都變得糟糕,開始不受控制地亂跑。
為什麼要這樣對你?
這要你怎麼接受?曾經和你無話不談的好朋友搶走你的朋友,害你被謾罵、被質疑,最後又變成一個男人,告訴你他愛你。
最讓你無法理解的是,他曾經那樣傷害你,也是因為所謂的愛。
為了獨佔你,所以搶走你的所有,讓你孤立無援,這樣你能依賴的人就隻有他了。
隻是他的計劃落空,他沒想到你會發現他的所作所為,還試圖和他抗爭到底。
白禮累了,他不想再和你玩這種無聊的遊戲了。
在面臨分化高燒、神志不清時,白禮感到前所未有地狂喜。
隻要再堅持一下就好了。
隻要熬過去,他會好好地教訓你一頓。
就像現在,他的情緒高漲,屬於雄性的荷爾蒙在空氣中瘋狂地流動。
他對你步步緊逼,在你淚流滿臉,用哀求的眼神看著他時,他興奮到控制不住面部表情。
「我愛你,我好愛你啊。」
昏睡過去之前,他溫順地伏在你的耳邊,動情繾綣地一聲又一聲呼喊你的名字。
11
星期三的上午九點,警察局裡氣氛凝固。
你坐在長椅上,低著頭,面無表情地看著虛空,不知道在想什麼。
白禮在審訊室裡,他的父親也來了,正在動用自己的特權為白禮開脫罪責。
輔導員匆匆抵達,在電話裡知道白禮昨晚分化成了雄性,並且侵犯了身為室友的你以後,輔導員覺得天都塌了。
這簡直是他教學生涯裡最不可思議的事件。
他趕到時,白禮已經從審訊室裡出來了。
很快,可能半個小時都沒有。
他穿著簡單的白襯衣,披散著銀白色的卷發,精致漂亮的臉經過分化後有了雄性的鋒利,變得不再柔和。
他無視了輔導員,徑直坐在了你的旁邊,彎著腰靠近你,表現出了足夠的溫柔體貼,輕聲問你:「要喝點水嗎?」
這根本就不像嫌疑人和被害者的相處模式。
你沒說話,身體卻是在肉眼可見地顫抖。
在他又想問你一遍時,你突然就爆發了。
你猛地站了起來,面紅耳赤、雙眼含淚地嘶吼:「你這個瘋子!你會付出代價的!!」
白禮愣了愣,露出縱容的微笑。
「小瞳,我隻是想向你證明,我比你交往的任何一任男友都要優秀。」
他微眯著眼,嘴角的弧度變了味兒。
「你已經知道了我和他們的差距,不是嗎?」
你有種被冒犯的羞恥感,眼淚控制不住地傾湧而出。在輔導員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前,你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
白禮被你打偏了頭,他已經記不得你打了他多少次了。很疼,火辣辣地疼,但似乎已經習慣了。
他仍舊保持著微笑,卑微卻強勢地握住了你的手,輕輕捏著你發熱的掌心。
「該打疼了吧。」
他讓你覺得惡心,連咬緊的後槽牙都覺得僵痛。
「放開我!」
在局勢失控之前,警察和輔導員及時將你們分開,避免矛盾加深。
白禮父親也從審訊室出來了,身後還跟著保鏢秘書和律師,以及局長。
在看到他們走在一起時,你就有了不好的預感。
果不其然,你被告知因為證據不足而無法立案。
你白了臉,情緒激動:「怎麼會沒有證據呢?你們不是給我做了檢查嗎?!」
工作人員表情冷漠:「並沒有從你身上查到任何有關他侵犯你的證明。」
你頓時啞然無聲。
要麼是他給你清理過,要麼報告就是假的。
你看向正在和白禮說話的男人。
那是白禮的父親,一個威嚴強大的鮫人。他有的是手段和能力幫白禮擺平一切。
他們的聲音不大不小,恰好被你聽見。
「你不該這麼衝動。」這是白禮父親對白禮說的話。
你感到蝕骨的冷,如墜冰窖。
12
所謂的證據不足,你合理懷疑是他們對白禮的偏袒。
因為他的父親,所以就算犯了法也可以不用接受懲罰,畢竟你隻是一個掀不起風浪的普通人類,又能對他們造成什麼影響呢?
你確實沒有任何辦法,連輔導員都勸你忍忍,拿了白禮父親給你的「補償金」,你還能拿到錢,要是真要鬧的話,你不僅什麼都得不到,還會招惹一屁股的麻煩。
你沒說話,輔導員還以為你聽進去了,也松了口氣,畢竟萬一真的鬧大了,他的麻煩事也不少。
白禮分化,也就意味著他已經成年。他分化成雄性是家裡人意料之外的,畢竟在此之前,所有人都以為他會是一個美麗優秀的雌性,甚至還有人想和白禮聯姻。
現在他分化成了雄性,一切都亂套了。作為目前鮫人族最備受矚目的年輕鮫人,連老人們都被驚擾,拄著拐杖到白禮家裡大罵一通。
白禮父親給白禮辦理了休學,已經大三,接下來的學習並不重要,作為未來的繼承人,白禮要回到家族的公司學習如何管理。
學校裡沒人清楚白禮的事,隻知道某天他突然就離開了,沒人知道他去了哪裡。
輔導員私下又找你談過幾次,還帶你去看了心理醫生,做這些無非就是為了確保你不會鬧事。
幸好,你很冷靜,也很聽話,輔導員雖然也很可憐你的遭遇,但是比起這些,還是學校的名聲和他的工作更重要。
在確保你不會大吵大鬧後,他的心也落回了肚子裡。
可就在他放松警惕後,沒有徵兆地,某天你就突然爆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