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不知道是轉型失敗還是什麼,已經好幾年沒拍過戲了。
我寫的是民國時期,一個少爺對家教老師愛而不得的故事。
少爺得了一種怪病,皮膚暴露在陽光下就會潰爛,所以隻能過晝夜顛倒的生活。
對他來說,每晚出現在他家的老師就是他的太陽。
黎昭言先拍的那場戲,是少爺第一次親吻老師的戲。
前面的表演中,少爺的表情細膩入微,肢體動作恰到好處。
但每到那個吻,他遲疑的時間總是過長。
嘗試了幾次後,他說他要先休息下。
這場地是民國時期的老洋房,連空調都沒裝。
大熱天的晚上,一伙人陪他喂蚊子。
這態度也太不專業了,一點兒都不像從小就拍戲的演員。
我看著他走出門外的身影,點了根煙追了上去。
「你什麼意思?對男的下不去嘴你早說啊。」
「演老師那位,人家也是直男,就沒你這麼矯情。」
「我沒拍過吻戲。」
我一聽,脾氣立馬上來了,煩躁地吐了口煙:「你以後還做不做演員了?別說接吻了,讓你泡糞坑、吃泥巴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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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演不演,不行就滾蛋。」
他垂下眼睫,俊美的五官蒙上了一層陰影。
我的心不由得一緊,話是不是說得太重了?
人家也隻是個剛成年的弟弟。
呸,弟弟個屁,他在娛樂圈混的時間比我都長。
我這是被美色蠱惑了。
他倚靠在門柱上,輕聲道:「我從沒和別人接過吻。」
門廊上的燈光灑下,在他的頭頂形成一道光圈。
恍惚間,我還真以為自己看到了什麼聖潔的天使。
從小在紙醉金迷的浮華世界闖蕩。
這個長相,活了這麼多年沒接過吻。
我要信才有鬼。
我輕啜一口手中的香煙,淡藍色的煙霧在夜色中飄散。
「我對你是不是處男不感興趣,你就說你能不能演?」
他的視線移到我的嘴唇上:「還以為你會抽勁兒更大的煙。」
什麼驢唇不對馬嘴的?
我正疑惑著,他別有深意地說。
「學長,我也很喜歡它的味道。」
我下意識翻出煙盒,打算遞一支給他。
咂摸了一瞬後,我明白了。
這小子,不愧是演員,說個話都要拐個彎。
我摘下嘴裡的煙,向前一步。
掐著他的下巴,輕輕印了上去。
不就是一個吻嗎?有什麼大不了的。
雙唇相觸的一剎那,他的身體僵硬了些。
我很快與他分開:「男人也親了,沒掉塊兒皮吧,能回去了嗎?」
他的嘴角輕輕上揚,勾勒出一個柔順的淺笑,隨後點了點頭。
後來,看到他一條過的吻戲。
我覺得自己被綠茶騙了。
7
我一覺睡到了中午。
熟悉的薄荷煙味彌漫在房間內。
下身除了刺痛,還有清涼的感覺覆在其上。
草,好一個不乘人之危。
我艱難地從床上坐起。
衣服已經被整齊地疊放在了我的床頭。
黎昭言坐在一旁,指尖輕夾香煙,吞吐著繚繞的煙霧。
看他優哉遊哉的模樣,我一陣火大。
「還不走,等著我付嫖資嗎?」
「放心,你的小澄穩了。」
他歪過頭瞥向我,嘴角帶著笑,但眼神是冷的。
「謝總每次都是這樣打發那些演員的嗎?」
我一把拽過他的項鏈,將他拉到我跟前。
「那些人可沒敢上我。」
另一隻手向下探去,用力掐住了作惡工具。
「我昨晚說了多少次讓你停,你他媽把我當什麼了?」
他的身體瞬間緊繃,但演員的表情管理沒丟,隻是微微抽動了下眉頭,眼中有些難以置信。
「你是說我是第一個……」
話音未落,我猛地揮出拳頭,擊中他的臉頰,他沒防備地跌落在床下。
他剛要起身,我一腳踩在他的胸膛上。
動作牽扯到疼痛部位,我暗自咬了咬牙。
「無非就是個體位,本來沒想跟你計較的,但你這個態度太讓人不爽了。」
他的臉側迅速隆起一塊紅腫,自下而上注視著我。
「謝總想怎麼爽?廢了我,讓我在娛樂圈查無此人?」
他握著我的腳踝,指腹在我凸起的骨頭處打著圈。
「還是,我給你上回來?」
這些我都想過,但他淡然的表情透露出一種莫名的自信,似乎這些都傷害不了他。
鏈子硌著我的腳,我朝垂下的項鏈看去。
乍一看是十字架,其實是個坐標軸,中心嵌著一顆紅鑽,很小,看上去值不了幾個錢。
據說這條鏈子他從成名起就戴著,他對此一直閉口不談,很多人都猜測這是他舊情人送的。
我用腳掌搓了搓:「這個,摘下來。」
他移開了手,語氣有些低沉:「除了這個。」
我蹲下,把鏈子扯在手裡,仔細看了看,也沒什麼特別的。
「孟澄送的?」
「不是,我自己定做的,本來打算送人的。」
真無聊,又是什麼愛而不得的傻逼故事。
我扔下了項鏈:「那你品位夠差,還好沒送出去。」
他自嘲地笑了笑,眼底的哀傷轉瞬即逝。
「是啊,還好沒送出去。」
我往地上掃視了一圈,醒目的遺留物提醒我,昨晚的戰況有多激烈。
一向都是我睡完覺後送人東西,突然轉變身份,還挺不適應的。
但我不介意從黎昭言那兒多撈點什麼。
當初他為了接一部大制作的電影,突然棄演。
我們劇組兩個月的心血全白費。
這是他欠我的。
我挑了挑他的下巴,不懷好意地笑著。
「這樣吧,你昨晚上了我幾次,就拍幾部弘曜的電影,怎麼樣?」
黎昭言是圈內出了名地眼光高還難敲。
不演弘曜投的電影?
那就讓他未來幾年隻能拍他看不上的一些商業片。
他坐起身,沒有說話,隻是看著我,看得我心裡發毛。
「怎麼,想說我屁股哪有這麼金貴?」
「我可以拍,不要片酬,但有一個條件。」
我挑眉,示意他繼續說。
他濃密的眼睫扇動了兩下,目光在我身體上逡巡,喉結滾了滾。
「你以後不能找其他男人。」
我一陣莫名其妙,彈開身子,與他拉開了距離。
「我是找你拍電影,又他媽不是要包你!真給你臉了。」
合著他猶豫半天,是在考慮要不要認我當金主。
我拿起床頭的衣物,朝他扔去:「算了,你滾吧。」
8
那天之後,日子又回歸到了正常狀態。
我都快忘了劇情這茬兒。
直到有一天,熱搜上出現了好幾個關於黎昭言的詞條。
#黎昭言孟澄深夜同現 gay 吧#
#黎昭言孟澄竹馬變情人#
#黎昭言 澄清#
我扔了手機,一條都沒點進去看。
晚上,叫了幾個狐朋狗友出來喝酒。
黎昭言的電影、黎昭言的八卦,黎昭言的一切都是這個圈子裡的談資。
我去哪兒都避不開。
「黎昭言這翹臀大長腿,玩起來肯定特帶勁兒。」
「你他媽不都睡女明星嗎?男的你也眼饞?」
「長他那樣,誰還在乎男女?」
「那你也潛不到,人家現在……」
玻璃杯碎地的聲音兀自響起,打斷了包廂內的調笑。
我一手勾上鄧顯的脖子,咧開嘴角:「想睡黎昭言?」
他的笑容僵在了臉上:「謝哥,你這是怎麼了?」
我盯著他,皮笑肉不笑:「我問你呢,是不是想睡他?」
鄧顯眼神瞟向四周求助,但沒一個人說話。
隻好吞了口唾沫,搖了搖頭:「不,不想了。」
我笑了一聲,拍了拍他的臉。
「幹嘛不敢承認,不就是一個戲子?」
「咱們朋友一場,需要我替你把他叫來嗎?」
他面露疑惑,但還是點了點頭。
我打開通訊錄才想到,我們根本沒聯系方式。
但話已經放出去了,我丟不起那個人。
抱著嘗試的心態,我點開了黑名單。
八年過去了,我從一腔熱血的文藝青年變成滿身銅臭的商人。
他從落魄童星變成風光無限的影帝。
我們之間還有什麼是沒有改變的嗎?
電話接通的一剎那,一道細微的電流瞬間貫通我的全身。
長久的沉默後,他先開口:「又是因為孟澄嗎?」
孟澄,呵。
我們現在唯一的交集竟然是孟澄。
也對。
人家本來就是命定的一對,我是非要插一腳的惡毒男配。
我當時腦子抽風了才會想成全他們。
黎昭言憑什麼得到幸福?
「黎影帝,我朋友想認識你,你會賣我這個面子嗎?」
9
酒過三巡,黎昭言總算到了。
「過來,坐這兒。」
我招呼著他坐在了我和鄧顯的中間。
「這是我朋友,凌躍傳媒鄧總的兒子,鄧顯。」
鄧顯肉眼可見地很激動,但看了我一眼後,縮回了那隻伸出的手。
「黎先生,我是你的影迷,特別喜歡你演的《罪途》。」
《罪途》是黎昭言的成名作,是他丟下《夜以繼夜》換來的大好前途。
黎昭言不鹹不淡地回應:「謝謝。」
其餘幾人也跟著吹噓。
「你演的每部我都很喜歡,尤其是那部《流沙》。」
「沒想到你本人比鏡頭上更帥。」
「黎先生,你近期有空嗎?我手裡有個本子很適合你。」
我受夠了這影迷見面會般的虛假氛圍,衝鄧顯抬了抬下巴。
「怎麼見面了這麼客氣啊,你剛要和黎影帝做什麼來著?」
鄧顯面露難色:「謝哥,是我糊塗,我真不知道黎先生是你朋友。」
「誰跟你說我們是朋友?」
我指尖掠過黎昭言分明的下颌線,將他的臉轉向我這邊。
再往前幾寸就是他的嘴唇。
我的視線緩緩遊走,一點點描繪著他如山巒起伏般的唇形。
這張嘴沒什麼真話,但很會接吻。
不太會舔,但生澀得別有一番風味。
孟澄也親過這張嘴嗎?
我放開了他,對周圍一圈人沒心沒肺地笑著。
「他啊,隻不過是為了給他男朋友換資源,跟我睡了一覺罷了。」
話一出,眾人一副被大瓜噎住的表情。
黎昭言面不改色,沉靜的雙眸在幽暗的燈光下更顯深邃。
宛如兩汪深潭,吸納並深埋了所有的情緒波瀾。
我舉起酒杯,灌了一口酒。
「你們想討好他,可以先討好他的小男朋友。」
「畢竟黎影帝為了他,什麼都能做。」
真的有人開始說了:「孟澄這個長相嘛,我手裡有部青春電影挺適合他,黎先生,你有沒有興趣……」
黎昭言毫無徵兆地笑了出來,笑聲低沉而略帶寒意,莫名地令人心悸。
「所以謝總今晚是要給我拉皮條?」
我攥著手中的酒杯,五彩的燈光在其上流轉,映照出令人眩暈的光影。
這個圈子裡所有人都是這樣,披著一層光鮮亮麗的外衣,內裡早已空空如也。
我更過分,我是地上那隻碎杯子。
我聳了聳肩,向後靠去。
「不要把話說得那麼難聽,我是在給你介紹人脈。」
他打開手機擺在了桌上,聲音裡聽不出喜怒。
「那我不能辜負謝總的一片好意,各位有什麼合作可以聯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