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臣

第2章

字數:3816

發佈時間:2024-12-20 17:04:37

「小姐,生辰的事,您要跟陛下提呀……」


我搖了搖頭,「有吃有穿就很好了。」


自從母親過世後,我很久沒過過生辰了。


顧筠自然是不知道的。


況且,他未必喜歡我呢。


何必徒增煩惱。


趁著小桃去給我做長壽面,我翻箱倒櫃。


翻出了一些舊物。


都是那會兒我送給顧筠,或是顧筠送給我的。


其中有個卷了毛邊的香囊。


原是一對。


我繡它們的時候,手被扎成了篩子。


後來,趁著顧筠睡著,我在他枕下偷偷塞了一個。


還順走了他的一縷黑發塞在裡面。


往事浮現,我寶貝般地摸了摸。


想把它再藏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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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知顧筠來的這般猝不及防。


一進門便見到我坐在木箱子上,神情慌張。


顧筠淨過手,將幾隻草編小鳥放在桌面上。


「過來。」


那是前幾日我做夢時嘟囔的東西。


市井上一文錢一個,懸在窗下,被風一吹,跟真的小鳥一樣。


我搖了搖頭,半步不動。


顧筠笑了聲,過來拉我。


「又鬧什麼脾氣。」


啪嗒。


香囊從我屁股下面滾出來,掉在顧筠的腳邊。


他的一雙黑眸落在起了毛邊的舊香囊上,定住不動了。


我下意識去搶,反被他先一步撿起,拿在手裡把玩。


燈影幢幢。


燈芯垂進燈油中,爆開噼啪脆響。


顧筠的表情平靜得可怕,像一汪幽寂的死潭。


無悲無喜。


好一會兒,他幽然問道:「餘溫令,這是什麼意思?」


這香囊他自然是認識的。


我嗓子眼兒發堵,「一些舊物,你給我吧……」


顧筠冷笑出聲,帶著無盡的失望,「你不會以為,多年後,還能靠這些東西,從我這裡拿到真心吧?」


一撮黑色的發絲從香囊裡掉出來。


成為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顧筠徹底惱了。


我撲過去,扼住他的手腕小聲哀求,「你別……這香囊我戴了三年,你還給我吧——」


我骨節都發了白,身子在微微發抖。


這是我最後的念想。


他不能……


顧筠輕而易舉地掙開我的手,笑得諷刺。


「為何要戴三年?」


我嘴唇顫了顫,「因為我心悅你——」


「夠了!」


顧筠捏著我的手腕挪到了他的小腹處,眼中的痛苦夾雜著戾氣,理智全無。


「這道疤,全是拜你所賜。」


「當年既然要我的命,就該心狠一點,何必假手於人?」


我拼命想掙脫他的鉗制,「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從沒有害過你……」


今夜的這些話,終於將我們面前的平靜撕開。


顧筠笑得諷刺。


「想同朕當結發夫妻,餘溫令,你做夢。」


說完,他將香囊連同那縷捆好的黑發,一同扔進了火裡。


我尖叫一聲,衝著火盆撲過去。


卻被顧筠牢牢抱住。


紛亂的星子揚起。


朵朵火苗過後,化成了灰燼。


我終於崩潰了,哭得好不可憐。


顧筠語氣寂寥。


「餘溫令,朕不會放你走的。」


「我受的那些苦,隻是讓你掉幾滴眼淚,夠可以了。」


7


那碗長壽面終歸是沒吃上。


小桃被關在門外,急得團團轉。


屋內,顧筠禁錮著我,一遍遍問:「你還敢喜歡我?」


起初我是不肯說的,最後實在受不住,才可憐兮兮地說:「不敢了……不敢喜歡了。」


「再讓我聽見一次,就真的殺了你。」


三日後,顧筠離開了。


我病恹恹地躺了幾日,除了睡覺就是發呆。


小桃哭成了淚人兒,「小姐,你到底哪不舒服啊?」


顧筠的人將宮殿四周圍得固若金湯。


尋常人進不來。


小桃也出不去。


太醫來診過,說我隻是累著了。


索性我能吃能睡,也沒什麼大礙。


隻是不愛說話,小桃便松了口氣。


幾場悶雷過後,大雨傾盆而下。


王凝之親自來了。


她如今還不是顧筠的皇後,可是宮中人人不敬重她。


王凝之坐在燭火中,晃動的光影遮住了她的面孔。


她一個側目,便有人將一盒東西倒在了我的被褥上。


「當年你曾背著陛下,與他人私相授受。」


「這件事,他不知道吧?」


我看到親自繡的帕子,臉色瞬間慘白。


那是當年我送給李家公子的東西,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王凝之笑得暢快,「可憐顧筠投軍,生死狀都籤了,隻為來日風光娶你。」


「你不喜歡他,大可說明白,一了百了,何必水性楊花背叛他?」


我頭腦一片嗡鳴。


昔日顧筠離開後的那些恥辱記憶,一同湧現。


我慢慢捂住頭,「不要再說了……」


「求你了,別說了……」


王凝之笑容輕蔑,「你同我演什麼?」


「顧筠死狗一樣趴在路邊,差點活不成,怎麼不見你掉一滴眼淚?」


不等我說話,便有人將我捆了。


「送回去吧,等陛下回來,就說……」


她看著我,笑了,「人跑了。」


8


我從顧筠的禁宮中昏過去,再醒來,已經回到了我爹身邊。


經歷長途顛簸,我短短幾個月積攢的肥肉,不過半月就掉了個幹淨。


可即便如此,我也沒有見到我爹。


隻有小桃陪著我,在簡陋的軍帳中挨餓受凍。


戰事膠著。


沒人顧得上我。


這一夜,小桃從帳外偷偷跑進來,獻寶一樣掏出一個熱騰騰的包子。


「小姐,您吃點東西吧……」


她餓得小臉蠟黃,卻一個勁兒往我手裡塞。


不住地咽口水。


我掰了半個,遞給小桃。


她卻突然哭出來。


拼命地塞給我。


「小姐,你都吃掉吧……下月初,他們要把你嫁給李公子,到時候……」


小桃臉色煞白,哆嗦道:「小桃代你嫁,您吃飽了,用盡全身力氣跑,別回頭。」


我蒼白著一張臉,搖搖頭拒絕。


李公子李響。


我從前的未婚夫。


亦是王都數一數二的糧商。


他覬覦我多年,當年我將顧筠驅趕出王都後,被他知曉我並非完璧。


一怒之下他當著眾賓客的面,對我極盡羞辱。


如今他怎麼會輕易放過我?


小桃還有親人,她不能死。


我不一樣。


孑然一身。


便是明日就死了,也沒什麼。


這本就是我自己的事情。


……


9


一晃便到了出嫁這天。


我哄著小桃喝下了摻著迷藥的酒。


並給她留下了一箱首飾。


由於戰事緊張,婚禮並沒有大辦。


入夜帳中燃起了篝火。


腥臭的汗水味兒順著蓋頭下面的縫隙鑽進來。


我披著蓋頭,看不到前路,隻覺身體越發虛弱,湧上來的惡心感佔據了全部神思。


一路走來,不少人在談論戰事。


「聽說那叛軍首領御駕親徵了。」


「前幾日那伙弟兄死在了淮河邊上,希望今夜他們別打過來。」


我的出現很快轉移了他們的注意力。


四周傳來起哄聲。


「李公子,你如今要什麼沒有,為何偏偏喜歡這破鞋?」


李響的笑聲傳來。


「你們沒看過餘小姐跳舞吧?」


「今夜我做東,讓她給你們跳一場。」


「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嘛。」


昔日在王都,跟著李響招搖過市的公子們,都嘗過了個中趣味。


毀在他們手中的女子,數不勝數。


今夜不過是另一場屬於禽獸的狂歡。


「那洞房花燭……」


李響冷哼一聲,「自然也是你們的,你們大可比比,今夜過後,她肚子裡能懷上誰的孽種。」


我再也壓不住胃裡的惡心,吐了出來。


今日我爹不在。


繼母和庶妹也不在。


整個帳中沒有一個女眷。


我就像個垃圾,被隨意丟給了別人。


毫無尊嚴。


時至今日,我再也沒有人依靠了。


隻能握住發釵抵在脖子上,渾身都在抖。


我大概是活不成了。


亂世嘛,哪天不死人。


前半生我享盡榮華富貴,接濟了不少百姓。


母親教我的事,能做的,我都做了。


最後一次,我保住了小桃。


盡力了。


在他們將我拖入人群中前,帳外突然傳來轟鳴。


一陣地動山搖過後,有人喊道:「快跑!顧筠打過來了!」


恐慌幾乎是瞬間炸開的。


四周燃起了熊熊火焰。


帳中的人四散奔逃。


我被人群裹挾著,衝入了混亂的人流中。


險些跌在腳下,被人踩過去。


夜幕之下,馬蹄聲四起。


兵戈相接。


一聲怒吼從遙遠的黑夜中傳來。


帶著劈山震地之威。


「餘溫令,你敢跑!」


我循聲望去,隻見一道身影如藏身於暗夜中的利刃。


鋒銳畢露。


是顧筠!


穿著一身火紅嫁衣的我,像是被釘死在原地。


眼睜睜看著顧筠騎著高頭大馬,提一柄長槍向我殺來。


漸漸近了。


我看清了他的樣子。


玉面染血。


狀如修羅。


他長槍一揮,將我挑上馬。


讓我幾乎瞬間落入他寬厚的懷中。


濃鬱的血腥氣將我包繞。


不待我反應過來,便被一隻顫抖的手狠狠捏住下巴,迫使我看向前方。


「那便是你的夫君嗎?」


顧筠幾乎癲狂。


提起長槍向前擲去。


槍頭劃破長空,貫穿黑暗,釘進李響的胸膛。


耳邊的笑聲冰冷至極。


「餘溫令,你嫁一次,我就殺一次。」


「他死了,這次,你還想嫁誰?」


風卷著屍體的腥氣鑽進了鼻腔。


我再也撐不住,暈了過去。


10


我好像做了很多噩夢。


我娘死的那年,正好天下大亂。


皇室凋敝。


我爹有了起兵造反的念頭。


開始以我為誘餌,暗中接洽各路人馬。


李響的父親,就是其中之一。


從李響父親的壽宴上回來時,恰逢天降大雨。


遍地泥濘。


府中新買來的馬夫入府。


我從街口回來,管家便喚了顧筠過來給我當腳踏凳。


那是我第一次見他。


直到我踩在他寬闊挺實的背上,才知道他帶著鞭傷。


被我一踩,鮮血便汩汩流出。


回去之後,那副場景便總是縈繞在腦海中,忘不掉。


小桃替我打聽了他的情況來。


說顧筠回去,傷口潰爛流膿,整日高燒不退。


得不到休息不說,還要每日值守。


後來,宮中賞賜了一匹棗紅小馬。


我為爭奪此馬,不惜跟庶妹起了爭執。


最終,我將小馬牽回了偏院,並點了顧筠伺馬。


一晃半載,小馬被顧筠養的膘肥體壯。


顧筠也長了一些肉。


身體健碩。


樣貌較京城的貴公子,也是不輸的,常引得府中丫頭面紅耳赤。


顧筠對我倒還算恭敬。


每隔七日將馬牽出來,帶我出門遛馬。


顛得屁股疼不說,還要忍受風吹日曬。


顧筠回回都要忍受我的脾氣和牢騷。


還會因為不接茬,被我扣月錢。


那會兒,父親已經動了將我許配給李響的主意。


庶妹與我積怨已久,趁機在宴會上給我下了藥。


我慌不擇路,不得已奪了顧筠的清白。


事發那天,顧筠坐在床邊,久久未動。


他身上還遺留著我的痕跡,像個失足的良家少年。


手腕上還帶著被我捆出來的痕跡。


他沉默半晌,掏出一塊品質低劣的玉佩,遞給我。


「拿著。」


「我的命,是你的了。」


我又悔又懼,既不敢同他講話,又不敢放他走。


忐忑難安。


後來才知道,他去報名從軍了。


我見過顧筠的功夫,功成名就指日可待。


顧筠依舊是那副少言寡語的樣子。


卻開始聽我的話,順著我。


我想要什麼,他便給我什麼。


我以為,我能等他幾年。


可沒想到,變故來得這樣快。


我爹在繼母的推波助瀾下,開始替我同李家議親。


直到那日,我和顧筠的關系,被發現了。


那日顧筠回府,不知府中已經布滿了密密麻麻的暗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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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顧筠身前,將他送我的東西一股腦扔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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