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大不由娘啊。」
他垂下長長的睫毛,柔婉的面容霎時染上一抹悽愁,卻又故作堅強地露出一抹微笑:「秣兒討厭師兄了嗎?沒關系,師兄去死就好了。」
我頭都大了:「……師兄!我哪有這個意思啊喂!」
你知不知道這樣真的很嚇人啊!
罷了。
我心累得擺了擺手,跟著便跟著吧。
畢竟師兄雖性情溫柔,心思卻一向敏感纖細,我真怕不知道哪天回家,他就變得硬邦邦了!
見我妥協,師兄總算是滿意了。
「在外頭吃不好睡不香的,萬一再遇到個壞男修……乖寶,你讓師兄怎麼放得下心啊?」
他蹙著眉,一臉憂心忡忡,「你要是不想讓師兄跟著,師姐也行啊!」
說罷,師兄隨手嗑了粒藥丸子,眨眼間就變成了個身姿豐盈的絕色美人。我看了看他胸前,又低頭看了看自己,心情有點復雜。
師兄很是抱歉。
「秣兒,師兄也不想這樣的。」
他委屈巴巴地看著我,解釋道:「可換形丹是根據原有身形調整的,我也控制不了。」
「師兄,我沒有怪你。」
我嘆息一聲,無力地揮了揮手:「咱們出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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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已至此,還是躺下享受算了。
拖家帶口地下了山,我和師兄的第一站是人間。
眾所周知,人間的妖孽是最多的,而哪裡有妖孽,哪裡就有歷練的修仙者。
山下的遊仙鎮,是通往人間的必經之路。
原本師兄要跟著來,我還挺苦惱的,然而在看見小鎮裡帶孩子的婦人後,我又心軟了。
婦人拿著小木勺,一點一點地喂著懷裡的小寶寶,口中還哼著柔軟的曲調,表情十分溫柔,沒有絲毫不耐。
看到此情此景後,我真是恨不得立馬給自己一個大逼鬥。
姜秣啊姜秣,你還是人嗎?
師兄含辛茹苦地把你拉扯大,你怎麼能嫌他太黏人啊!
「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
我內心百感交集,忍下眼中的酸楚,感慨道:「師兄,你以前應當也是這般辛苦地喂養我的吧?」
師兄看了看那對母女,臉突然紅了。
他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羞澀道:「倒也不全是。」
不全是?
什麼不全是?
我一頭霧水地看著他。
師兄的臉更紅了,他低下頭,絞著衣袖嗫嚅道:「那時你總是整夜整夜地哭,怎麼哄都哄不好,我Ŧù⁵沒辦法,隻好去學煉換形丹……」
師兄咬了咬唇,話沒說完就提著裙擺跑了。
看著他逐漸遠去的婀娜背影,站在原地的我摳破腦袋也沒想明白,自己小時候老哭和他煉換形丹這事兒,到底有什麼關聯。
直到耳邊響起嬰兒清脆的啼哭聲,我才回過神來。
「囡囡乖啊,不哭不哭……」
婦人放下裝著羊奶的小木碗,一隻手抱起孩子,另一隻手已經放到了衣襟前。
我的嘴巴慢慢地張成了一個圓。
不、不是吧?
不會是我看見的那樣吧?!
06
其實師兄那樣我也不是很難接受啦,畢竟要是真算起來,他的犧牲都是為了我。
得到了好處卻不肯承認,我可不是那樣的人!
所以在調整好自己的心態後,我找到師兄,即刻表明了自己的態度,「……師兄,我一定會負責的!」
「真的嗎?」
姜檀師兄眼睛一亮,連忙紅著臉追問道:「秣秣,你真的要對我負責嗎?!」
我堅定點頭:「師兄養大我那般辛苦,秣兒自然是要好好孝順你的……師兄放心,這次下山,我一定幫你找到心儀的道侶。」
師兄的臉霎時垮了下去。
他幽怨地看了我一眼,一雙羞怯柔美的眼睛欲語還休,配著他如今的裝扮,看起來真像是為情所困的美貌少婦。
師兄生得委實漂亮。
服下換形丹後,這一路上,總有男修來調戲他。
說到這裡,我就想嘆氣。
下山前師尊對我說,不論凡人還是修仙者,男人都是一路貨色,鉤鉤手指就搖著尾巴過來了。
她拉著我,一臉信誓旦旦道:「秣兒,下山後勾引男修,你隻需要做一件事,那就是將你最有魅力的一面展現出來。」
師尊長得好看,說什麼都對,她說的話我都深信不疑。
於是在路見不平的時候,在遇見大妖的時候,以及有男修意圖對師兄行不軌之事的時候,我都第一時間衝到了最前面。
我堅信,打敗敵人的那一刻,就是自己最有魅力的時候。
畢竟師兄眼裡的崇拜做不得假。
「秣兒……」
師兄看著我,眼睛亮晶晶的,語氣驕傲又自豪,「你知道嗎?你是天底下最最厲害的劍修!」
然而並非所有人都如他一般有眼光。
那些男修每每看見我長劍染血的冷酷面孔,都會被嚇得不敢靠近,然後轉而去騷擾姜檀師兄。他們一騷擾師兄,師兄就會眼淚汪汪地來找我,我心裡的保護欲一湧上來,就會將他們都揍個半死。
好好好。
次次勾引,次次失敗。
師兄說得果然不錯,外頭的男人膽小又膚淺,守身如玉這事兒,估計也懸。
在打跑第二十七個男修那天,師兄終於看不下去了,扭扭捏捏地找到了我,鼓起勇氣道:「秣兒,你也看到了,外面的那些野男人都是有眼無țű⁸珠的混賬,要不你就考慮一下——」
「救命!」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一聲嬌呼打斷了。
我眼神一凜,召出一道劍意,毫不遲疑地順著聲音找了過去。
密林深處,蛤蟆妖正欲對少女行不軌之事。
我姜秣生平最恨恃強凌弱的無恥之徒,既是作惡的妖孽,那便無須劍下留情。我不再猶豫,當即召出劍陣,將那蛤蟆精給五馬分屍了。
少女淚眼蒙眬地看著我,抽泣道:「救命之恩無以為報,鬱珠來世必銜環結草……」
「啊?」
我沒聽清,擦去頰邊不小心沾上的血,眨了眨眼睛:「你說啥?」
收起環繞周身的凌厲冰劍,我走到她面前。
鬱珠愣愣地看著我,臉紅了。
她低下頭,嬌聲道:「我說救命之恩無以為報,鬱珠不才,願以身相許……」
我剎那間後退幾步:「我是女的!」
「沒關系。」
鬱珠捂著臉羞澀一笑:「我是女同。」
我:?
不情不願趕來的師兄:?
被女同嚇暈惹。
07
鬱珠乃九幽門掌門愛女。
說起九幽門,那就不得不提一下他們那失衡到離譜的男女比例了。傳聞中女修百裡挑一,真不算是胡說八道。
這樣嚴峻的配比,能內部解決也就算了,但偏偏九幽門隻產直男,是修仙界有名的求妻大派。
再說鬱珠。
從前便聽說,九幽掌門連生了八個兒子,才得了一個女孩兒,現下若是知道了兒子女兒都喜歡女修,怕是會驚喜得哭暈在茅廁。
鬱珠說她是偷偷溜出宗門的,按照她爹對她的重視程度,估計要不了多久就會有人找過來。
果不其然,才過了兩日,九幽門就來人了。
她被帶走後,師兄緊張兮兮地看著我:「秣兒,你是喜歡男人的對吧?」
我撓了撓腦袋,老實答道:「目前是。」
「目前?」
師兄大驚失色,「難道以後你會喜歡女人嗎?!」
我想了半晌,沒個確定的思緒,索性攤手道:「那萬一要是有個像師尊那樣好看的女修來追我,我也拒絕不了啊!」
姜檀師兄不說話了。
他白著一張臉,看起來失魂落魄的,不像是能接受百合戀情的開明家長。
我是真怕他又鑽牛角尖,趕忙為自己找補道:「以後的事誰說得準呢?師兄別擔心,至少現在的我還不喜歡女人。」
當然,也不怎麼喜歡男人就是了。
我嘆了口氣,說出了自己的打算:「談情說愛隻會影響我拔劍的速度,師兄,我想回家了。」
外頭哪有家裡好啊?
在家裡能和師姐們貼貼抱抱,能摸師尊大腿,最重要的是,還有師兄一直陪著我——
所以我根本就不需要男人嘛。
想到這裡,我忽然扯住師兄的衣袖:「師兄,我們明天就回宗門吧!」
「明天?」
師兄遲疑了,「秣兒,你真想明天就回去?」
「嗯嗯!」
我使勁兒點頭,堅定道:「雙修這條捷徑我是走不上了,還是老老實實練劍吧!」
師兄躊躇半晌,似乎是下定了某種決心,他點頭答應了:
「好,都依你!」
08
我真傻,真的。
我單知道師兄寵我,要什麼都給,卻沒想到其中也包括他。
被爬床的時候,是半夜。
沉睡中的我被熟悉的力道輕輕摟進懷裡,知道是師兄來了,我便下意識地抱住他蹭了蹭。
不怪我沒有戒心,實在是從小就習慣了。
六歲那年,師兄下定決心不再帶著我一起睡,結果第一天分房,我睡得香甜,他卻哭了半宿。
翌日一早,醒來後的我突然發現,牆不見了。
師兄把它給拆了。
是的,你沒聽錯,姜檀師兄以哄孩子睡覺不方便為由,把隔在我和他房間之間的牆給拆掉了。
其實不用找理由,把牆拆了,我沒啥意見的。
畢竟師兄香香彈彈的,抱著他睡覺,我心裡可香可美了。
打了個哈欠,我輕車熟路地摟上師兄的腰。
指尖傳來光滑細膩的觸感,我猛地睜開眼睛,瞌睡剎那間消了大半:「……師兄?」
師兄已經恢復成了原來的模樣,此刻他從被窩裡撐起身體,寬肩半露,看向我的眼神裡滿是幽怨:「盡想著找野男人了,怎麼就記不得身邊有個現成的?」
我欲哭無淚:「師兄,你別這樣……」
「這樣,是怎樣?」
姜檀師兄靠得愈發親近了,他用鼻尖輕輕地蹭了蹭我的臉,委屈地低聲喚道:「乖寶,乖寶,你小時候說過要娶我的。」
我嗚咽兩聲,艱難解釋:「我那時不懂事……」
「可是我當真了!」
師兄咬了咬唇,悽然一笑,「秣秣不願履行諾言也沒關系的,師兄去死就好了。」
察覺到身上人的靈氣開始暴動,我嚇得趕忙死死地抱住了師兄的腰,崩潰道:「我認,我認還不行嗎!」
紊亂的靈力並未Ṫû₇平穩下來。
師兄的眼淚一滴一滴地掉在我的脖頸,他看著我,哀戚道:「外頭的野男人可以,師兄卻不可以……秣兒答應得如此勉強,看來是真不喜歡我了。」
「喜歡的,喜歡的!」
我真快哭了,抱著師兄不敢撒手,生怕他一時衝動做出傻事,「……師兄知道的,秣兒本就是個色欲燻心的混賬,早已對你覬覦許久!」
「真的嗎?」
師兄搖頭,「我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