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萻回頭看他, 見他一臉冷淡,便上前拉著他的手, 和他一起往村尾的那塊坡地走去。
神獸一般從來不會將弱小的人族放在眼裡, 年也是一樣。
若非遲萻, 他估計對住在神山腳下的這群人類當成螞蟻一樣, 從來不會過多地關注一眼, 對他們的苦難掙扎從來沒放在心上。在他們漫長的壽命裡, 人族的壽命太過短暫, 人族的一生,不過是他們漫長的生命裡一個零頭,如同一個不起眼的過客,實在讓他們無法多看一眼,他們是死是活,生活得怎麼樣,從來未曾關注過。
年看一眼被她拉著的手,沒有什麼反應,像是默認她的行為。
一路上都沒有遇到村民,兩人很順利地來到葉家。
來到葉家的院子外,遲萻往裡瞧了瞧,發現兄長一家三口正坐在廚房裡吃晚飯。
“阿兄,我回來了。”遲萻推開院門,朝裡頭叫一聲。
接著,就見葉澤猛地衝出來,身後是抱著孩子的阿辛,夫妻倆對遲萻的歸來十分激動,隻是當看到和遲萻一起回來的男人,夫妻倆都頓住,吃驚地看著他們。
“阿兄,阿嫂,小安,我回來了。”遲萻又朝他們笑了下,笑容溫暖。
葉澤愣愣地應一聲,看了看被妹妹拉著手的男人,不知道說什麼,最後隻能訥訥地道:“萻萻回來了……”
阿辛抱著孩子,同樣不知道說什麼。
葉安縮在母親懷裡,一雙烏黑的大眼睛瞅著他們。
遲萻發現年現在的樣子嚇著兄長一家,但她也沒有讓年像猙一樣,變幻個樣子混進人族的聚居地裡。對於年,她是十分縱容的,並不想逼他,也希望兄長能接受他。
遲萻拉著年一起進屋。
葉澤夫妻倆也帶著孩子進來,其間忍不住一直在瞄著年。
年的樣子讓他們清楚地知道,這個不是人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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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他們生活在閉塞的村子裡,一輩子也沒辦法離開村子看看外面的世界,但聽過祖祖輩輩流傳下來的一些故事,知道這個世界除了人族外,還有神和鬼魅怪獸這些存在。
“這是年。”遲萻為他們介紹,“他是神山的主人,這些年我一直在神山侍奉他。”
聽到這話,葉澤夫妻腿一軟,差點跪下去。
在人族的心中,神是至高無上的,神的強大,可以幫他們趕走夕獸,庇護他們安危。這是他們畢生的心願,但從來沒有人親眼見過神,也不知道神是什麼樣的,可在心裡,他們對神十分敬仰。
遲萻看到兄長一家的表現,有些汗顏,信息的閉塞,足以唬弄他們。
“阿兄、阿嫂,年的事情,先不要告訴村民。”遲萻叮囑道。
葉澤夫妻倆現在完全沒有主意,妹妹說什麼就是什麼,他們隻在意一件事情,就是年能不能幫他們除去來村裡虐肆的夕獸,讓他們不用再擔心哪天被夕獸吃了。
很快天色黑下來,遲萻與兄嫂道晚安後,就拉著年到她的房間休息。
年站在狹小的房間裡,用挑剔的目光看了會兒,然後不太高興地說:“這裡有猙的味道。”
遲萻嘴角微抽,這隻年獸的鼻子簡直堪比狗鼻子,生怕他生氣,遲萻趕緊解釋道:“先前猙不是說要幫我完成心願麼?我的心願是除去夕獸,保護村民,所以猙就和我一起回來,他住在隔壁。”
應該是那時候留下的氣息吧。
年依然不開心,皺著眉道:“這味道是幾天前留下的。”並非是半個月前。
遲萻倒是驚訝了,按年的意思是,半個月前,在她被年帶回神山時,逃走的猙還回村子裡待過?
這隻猙是傻大膽,還是其他?
遲萻想想不放心,便又去敲兄嫂的房門,了解一下情況。
“那天你不見後,夕獸就一直沒有來過,這段時間村裡很太平。”葉澤說,“不過倒是沒有見過那位猙大人。”
遲萻若有所思,看來猙偷偷跑來這兒,是避著年的。
難不成猙仍是想要幫她除去夕獸,然後讓她心甘情願地自裁?
夜色森寒,年從房裡走出來,將她拉進去睡覺。
這大晚上的,天寒地凍,又沒有夜明珠照明,是個非常適合窩在溫暖的獸皮被窩裡睡覺的好時機。
這時代沒有床,所謂的床就是鋪在地上的一張草席,草席上再鋪一張獸皮,保證人體需要的溫度。不過葉家的獸皮床是比不上神山裡的,畢竟神山裡的那獸皮,不是普通的野獸的皮毛,而是怪獸一類的,質地更好,人類可沒那本事去打怪獸的皮來御寒。
年雖然有些嫌棄,但仍是忍下了。
遲萻洗漱後,就覺得冷得不行,趕緊窩進獸皮床裡,並且催著年快點過來。
幽黑的夜色對神獸並沒有什麼阻礙,年能清楚地看到窩在獸皮床裡的人類睜著一雙如水般的眸子,一臉渴望地看著他,這種感覺讓他怦然心動。當他像平時那般躺在床上後,嬌小的人類自動滾過來,緊緊地依在他懷裡取暖,那依賴的樣子,讓他心都軟了。
將她的身子圈到懷裡,年低頭吻她的唇,與她交換氣息,不帶任何情欲的氣息。
就隻是單純地想碰碰她,感受她的存在。
遲萻被他吻得身子發熱,生怕他要做點什麼夜生活的事情,這屋子裡的隔音不好,讓隔壁的葉澤夫妻聽到就不好了,忙調整姿勢,不讓他再吻。
“不知道今晚夕獸會不會來。”遲萻說道,距離上次夕獸到來已經有半個月,夕獸是餓不得的,可隔了這麼久沒來,難不成真的是被年嚇走了?
年輕輕地撫著她的頭發,沒吭聲。
遲萻努力地引起話題,“夕獸的實力很強,到時候你要小心一些……如果能知道它的弱點就好了。”遲萻知道夕獸的弱點,但這些並不是讓她來引導,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會弄巧成拙。
年依然沒說話。
遲萻絮絮叨叨地說了好一會兒,突然聽到隔壁傳來什麼聲音,她默默地傾聽一會兒,終於明白那是什麼聲音後,整個人都囧了。
這是……
遲萻用手捂住年的尖耳朵,對他道:“年,睡覺吧。”
年默默地看著她,將她的手拉下,說道:“不用捂,我聽得到。”說著,他將她按在懷裡,讓她感覺到自己身下的炙熱,意思不言而喻。
遲萻馬上裝死,裝柔弱,裝可憐,裝寒冷,裝到最後,終於打消他的念頭。
雖然這時代的人很大膽奔放,打野戰更是常事,不管是人類還是妖怪神獸從來不忌諱談這種事情,興致上來後就找個炮友來一發,情人遍地都是,而且還能不拘種族,但遲萻仍是覺得不好意思,還是清心寡欲地做任務吧。
等到後半夜,都沒見夕獸出現,遲萻最後終於抗不住,慢慢地睡著。
有年在身邊,就算夕獸過來,她也不害怕。
一覺自然到天亮。
遲萻醒來時,發現自己縮在年的懷裡,被他圈著,整個身體暖乎乎的,外面的寒冷一點也沒有灌進被窩裡。
年已經醒了,卻沒有像往常一樣先起身離開。
遲萻剛想對他道聲早安,聲音就噎在喉嚨裡,吃驚地看著一身赤色長袍的男人。
此時他額頭的兩根犄角已經沒了,耳朵也變成人類的圓潤,肌膚上沒有金色的紋路,呈現一片無瑕幹淨,使得那邪異的面容俊美非凡,看起來就像個養尊處憂的貴公子,雖然與人類仍有些不同,卻不會讓人一眼就覺得像非人類。
最重要的是,這樣的年,看起來和司昂非常像。
若非他臉上冷淡矜持的神色,幾乎讓她以為這是上個世界的司昂。
“看什麼?”他半靠在一捆獸皮疊成的枕頭上,一隻手託起她的腦袋,親吻她的臉。
遲萻臉上露出溫暖的笑容,柔聲道:“你這樣真好看。”
年唇角微微上挑,露出一個歡喜的笑容,不過很快又斂下去,努力作出一副平靜的樣子。
真是悶騷!
遲萻將臉悶在他懷裡偷笑,果然這男人隻要不發蛇精病,確實是個很容易讓人心動的男人,讓她好喜歡。
等兩人終於起來,出現在葉澤夫妻面前,夫妻倆都吃驚地看著他們。若不是年身上那襲張揚的赤色的長袍,他們根本認不出這是昨晚的那位。
“阿兄,你今天還要去地裡麼?”遲萻準備去打熱水洗漱,一邊問。
葉澤夫妻倆起得早,早就準備好洗漱的熱水和吃食,見他們起了,忙端過來。
“要去的,天氣越來越冷,多準備一些糧食比較好。”葉澤說道,忍不住再看一眼年,仍是沒辦法將現在這個俊美到極致的男人和昨晚那面容邪異的“神”聯系在一起。
年沒理他們,和遲萻一起洗漱後,接著就坐在她身邊,觀看人族吃飯。
早餐是遲萻很熟悉的魚湯和豆飯,和記憶裡沒什麼變化。
葉澤夫妻神色惴惴,他們想款待年,但他並沒有想吃的樣子,難不成“神”不喜歡吃人族的食物?最後還是遲萻解釋一番,他們才沒有再戰戰兢兢地胡亂猜測。
吃過飯後,葉澤就扛著工具出門,阿辛在家裡織布帶孩子。
遲萻和年也窩在家裡。
遲萻正在安撫年,這次回到村子,遲萻想和他待到除去夕再回神山,但年顯然對人族的村子沒什麼興趣,並不想待太久。
正安撫著這隻獸時,得到她回來的消息的村長又來了。
村長見到一身赤色長袍的年時,也嚇了一跳,當從遲萻這裡得知年的身份後,村長當場痛哭流涕,朝年跪下來,以感謝他的慷慨相助。
年淡淡地站在那裡,無動於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