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族的事情,本和他無關,他走這一趟,不過是為了遲萻罷了。
不過年這種冷淡的樣子,倒沒有引起村長的懷疑,在他們心裡,神這樣才是正常的。
遲萻看得汗顏,趕緊將村長扶起來,及時將村長忽悠走,省得留久了,大家都尷尬。
遲萻再次回到大氏村的消息很快傳出去,雖然沒有明確說她是怎麼回來的,先前突然失蹤時去了哪裡,但她在村民心中的形象已經變得十分神秘,村裡的人都在談論她。
今天的天色比較好,沒有下雪,遲萻便帶年到村子裡逛逛,讓他熟悉一下村子,等夕獸來時,也好對付夕獸。
年對此沒有意見,隻要遲萻不試圖離開他的視線,他一向都是好說話的。
走了會兒,迎面走來一個英俊高大的青年。
“萻萻!”那青年欣喜地叫一聲。
年抬頭看過去,發現那青年看葉萻的眼神,他的眸色微黯,轉頭看著遲萻不說話。
遲萻被他看得肝顫,先前隻顧著欣喜,差點忘記村子裡還有一個“葉萻”的青梅竹馬,希望這隻獸別太敏感,以為她想背叛他之類的,不然又要被他鎖著了。
遲萻努力地讓自己看起來很平靜,就像對著一個平常的鄰居一樣打招呼,“雅格,你不用去地裡麼?”
雅格發現她疏離的態度,頓時神色黯然,勉強道:“正準備去。”說著,他看向年,忍不住問道,“萻萻,這位是……”
“這是年大人。”遲萻回答道,遲疑了下,拉著年的手,一切不言而喻。
雅格受到強烈的打擊,臉上的表情垮下來。
以前沒有看到還好,還可以幻想一下,覺得萻萻是迫不得已的,她隻是被選為神祭品,才需要侍奉神。可現在親眼看到,哪裡受得了,最終失魂落魄地離開了。
雅格離開後,年伸手將遲萻圈到懷裡,捏著她的下巴,迫得她抬頭,問道:“他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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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鄰居。”遲萻一臉無辜。
“真的?”
“對的!”遲萻仍是一臉正色。
年雖然覺得剛才那人族看遲萻的眼神不太對勁,但到底沒有發生什麼,沒再放心上。
兩人在村裡逛了大半天後,都感覺餓了,於是便到村外的山裡捉兩隻藏起來的怪獸當午餐。遲萻雖然跟著這些神獸吃好喝好,但也不是過不了苦日子的人,隻是估計年是不會吃人類的食物,所以自然要陪著他。
年將兩隻野豬大小的怪獸放血剝皮,架在削尖的木棍上,開始升火烤。
很快肉香味在山遍彌漫,吸引很多飢腸轆轆的肉食性動物,不過那些動物感覺到年獸的氣息,都嚇得夾緊尾巴遠遠地逃開。
遲萻第一次發現在野外吃東西是如此的安全,果然神獸就是不一樣,什麼都不用做,那些野獸就被嚇跑了。
年將烤好的怪獸身上最嫩的肉割下來給她,並且將之撕成小塊小塊的方便她吃,方才解決自己的午餐。
遲萻坐在他身邊,小口地吃起來,一邊吃一邊往周圍張望。
今天雖然沒有下雪,但這山上仍有有大半的地方被雪覆蓋,偶爾可以看到一些動物的足跡,周圍的植物都已經枯萎,呈現一片冬季的蕭條。
突然,遲萻眼角餘光瞥見一道黑影,以為自己看錯了時,年倏地站起來。
“猙,滾出來!”年冷著臉喝道。
猙從一株高高的大樹上跳下,幾下就來到他們面前,隔著百餘丈的距離,顯然在提防年突然發飆。
“嘿,年,好久不見,你看起來很好。”猙努力地讓自己笑得和善。
年眯起眼睛,神色不善地看著他,十指上彎曲的利爪彈起,就像欲出鞘的利劍,毫不遲疑地指向敵人。
猙嚇一跳,這一言不合就要開撕什麼的,很讓人頭疼啊。
他趕緊道:“年,別衝動,我今天來這裡,不是和你打架的。”
年不為所動,滿臉陰戾,“你來做什麼?”
猙看了一眼遲萻,攤開手,說道:“年,你身邊的人族,你應該發現了。”
年眯著眼睛看他,沒有說話。
猙見狀,頓時有些暴躁,一雙眼睛變成豎瞳,嘴裡發出野獸一般的低嗚聲,繼續道:“不管如何,隻要沒有這個人族,一切都會沒事的。年,難道你甘心接受那樣的結果?你甘心麼?反正,我不甘心!”
“那又如何?”年嘲諷地道,“就算沒有她,也會有其他的人族,人族將興,這是天地規則的演變,這片大陸的眾生,都是逃不開的。”
猙仍是焦躁地低嗚著,年如此直白地指出,反而讓他更焦躁。
“除非你將所有的人族都殺了。”年收起尖利的爪子,神色變得冷漠,“當年聖人隕落,神獸興起,你以為聖人沒有為此屠殺神獸以保全自己的地位麼?結果如何?”
猙陰鬱地看他,沒有說話。
當初聖人隕落時,他們神獸作為既得利益者,巴不得那些聖人全部都消失才好。同理,如果人族將興,隻怕人族也像當年的他們一樣的心情。
天道循環,往復不息,每個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眾生,都是天道的棋子。
年沒再理他,拉著遲萻坐下,繼續他們的午餐。
他布滿金色紋路的手指將一片冒著熱氣的烤肉遞到她嘴前,說道:“吃。”
遲萻呆滯地張口吃下,呆呆地看著他,腦子亂糟糟的,一時間無法消化剛聽到的事情……原來猙想要她自裁的原因是這樣。
人族將興!
人族興起的代價,便是神獸的消亡。
39|蠻荒之年
猙最後還是厚著臉皮跟著他們一起進村, 顯然還沒有放棄心中的計劃。
年對於他這種行為很是惱火, 眼裡閃現殺意,之所以沒有在這時候殺他, 是因為遲萻還在這裡,兩隻神獸要是打起來,威力無窮,擔心波及到她,年才沒有動手。不過雖然沒有動手殺他, 年依然將猙暴揍一頓出氣, 將他揍得鼻青臉腫。
能讓一隻皮糙肉厚的神獸鼻青臉腫,可見被揍得有多慘。
遲萻在兩隻神獸開撕時, 就機警地找地方躲起來。
隻見雪山上轟隆隆地響,偶爾能看到兩隻巨獸在上面撕咬翻滾,滾滾雪浪從山上狂奔下來,好幾次差點就將她埋了。不過這次觀戰, 也讓她看出年的實力確實比猙要高一些, 雖然不能在第一時間殺了他,卻可以將他按著一頓胖揍。
年不能殺他, 隻好使勁地按著他胖揍出口惡氣。
看到猙那張俊臉變成豬頭臉, 遲萻很不厚道地笑起來。
“有什麼好笑的?”猙沒好聲氣地道, “虧我先前還一直想將你救出來。”
聽到這話, 年的臉色又微微變了下。
遲萻擔心這隻獸多想, 馬上反駁道:“我說過了, 不用你救, 別自己亂定義。”
猙看一眼正殺氣騰騰地瞪過來的年,很憋屈地改口道,“咱們逃亡的時候,我對你夠照顧吧?你真是一點良心也沒有,我白帶你跑。”虧得他一隻神獸,還允許一個凡人坐在背上,這虧吃得大了。
“那是你先將我捉走的。”遲萻反駁。
不說這個還好,一說這個,年就想起當時的事情,再次控制不住,一拳朝猙的臉揍過去,將他揍飛在村口。
路過的村民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們。
年若無其事地收回手,猙呻吟著從地上爬起來,看到那群村民的模樣,頓時兇神惡煞地朝他們吼了一聲,其聲如擊石,刺得人耳膜發疼。
人族的外貌,卻發出獸吼,這樣的反差,將村民嚇得夠嗆。
猙看到這裡,不禁得意起來,渾然沒將這些弱小的人族放在眼裡,對自己暴露身份也絲毫不在意。
神獸就是這麼叼!
因為猙這舉動,也讓村民們確認這兩隻人形的神獸不是人族,個個心裡惴惴不安,後來還是村長出來安撫他們,才沒有那般恐慌。不過村民們至此對他們繞道而行,沒敢往他們面前湊。
兩隻神獸便在大氏村住下,等待夕獸到來。
遲萻發現,猙真是一隻挨打不記數的神獸,被年胖揍了不知道多少次,就是學不乖,一張嘴很容易就犯賤。
剛進葉家的院子,猙左右看了看,就朝遲萻問道:“對了,你那個人族的情人呢?”
年就像捉到老婆出軌的神經質男人,馬上看過來,眯著眼睛問:“什麼情人?”
猙笑嘻嘻地湊過去和他咬耳朵,“你不知道麼?葉萻有個人族的情人,好像叫雅格吧。要是葉萻當初沒有被村民送去神山,葉萻現在已經和她的情人成親生孩子了,哪會像現在,和你一隻獸在一起。你瞧,你生生拆散了一對有情人,真是造孽,小心天打雷劈!”
“要劈也先劈死你!”年冷冷地說,一拳朝他的臉揍過去。
猙嗷的一聲,捂著鼻子倒飛出去,身體像斷線的風箏,摔出院子,滾到山坡下的一條石道上,看起來十分狼狽。
這一幕,仍是嚇到不遠處勞作的村民,再次肯定這兩個不是人族。
遲萻一點也不同情這隻猙,特別是年將猙胖揍後,朝她看過來的神色,讓她兩股戰戰,想為自己辯解兩聲時,他已經拎著她進房,將門關上。
這時代的窗是用一種特殊的油布蒙著,特別是冬天天氣冷,油布蒙得嚴實,這門一關,整個房間暗下來,昏暗的光線,很容易擊潰人的心裡防線。
遲萻現在覺得自己好像有點兒想要崩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