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卷?”司獻春感覺自己已經聽不懂顧蜜如說的話了。
他說:“我的母親就是巡州城本地人……”
這種顯而易見的謊言,太容易被戳穿了。
顧蜜如看到他垂下了眼睛,就知道他在想什麼。
顧蜜如說:“反正你母親已經去世了,司家根本就懶得理你,他們不可能專門跳出來說你母親的出身。”
而且人言這個東西,就像牆頭的草,從來都是怎麼引導就往哪個方向倒。
等到司獻春有朝一日能夠堂堂正正地立足,那麼他的出身就沒有人會在意。
到時候他異樣的外表會變成他的標志,那個時候就算有人跳出來,說司獻春的母親沒有什麼車越國的血統。這世上的人也不會相信。
如果沒有那種血統的話,為什麼會長成這個樣子呢?
到時候撒謊的指不定就變成誰了。
而且人就是這樣,都有一些慕強心理,隻要你站得足夠高,你的出身自然有人幫你往上抬。
就像顧蜜如之前那個修仙世界,反派明明是一隻雉雞精,可是因為他足夠強,到最後出身都被吹成了鳳凰。
“你現在不用理解。”顧蜜如看著司獻春那種迷茫的表情,輕笑一聲說:“反正聽我的就行了。”
司獻春這回才點了點頭,然後他就看著顧蜜如又把鍋給燒了起來。
把鐵的燒火棍的棒子那頭,也塞進了灶坑裡面去燒。
又打了一桶水放在那,等到把那個鐵棒子都燒紅了,這才拿出來放進了水桶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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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呲啦”一聲,燒紅的鐵棒子在水桶裡面,把一些水都弄得沸騰起來。
顧蜜如讓司獻春背對著自己坐著,把他的頭發拆開分了幾個區,然後把那鐵棒子拿出來,等到上面幹了又有了一些熱度,抓著司獻春的頭發往上卷。
沒用多久,司獻春聞到了自己腦袋上有一股燒焦的味道。
顧蜜如連忙吹了吹,又把棒子放進灶坑去燒,燒完之後重復之前的那個動作。
等到顧蜜如徹底弄完,又給司獻春重新整理了一下發型,還是把上半部分給編起來,剩下底下那一半全部都是卷曲的長發。
最後顧蜜如把司獻春轉了過來,看著他笑了起來。
“你現在這個樣子出去,絕對不會有人覺得你是個怪物。”
顧蜜如又指著之前讓司獻春看眉毛的那一碗水,對司獻春說:“今天就隻是粗糙地給你弄了一下,等我有時間好好地給你弄一弄,然後教你怎麼弄。”
“以後你就以這種面目示人,我保證所有人都會相信,你有車越國的血統。”
司獻春將頭湊近了水盆,而後久久地愣在了那兒。
水盆裡映照出來的人影有輕微的晃動,但是司獻春簡直要認不出自己。
他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頭發,不明白他的頭發為什麼會突然間就卷起來了。
司獻春震驚地看向顧蜜如,他無法相信,又不得不相信。
顧蜜如用一個燒火棍,用一些燒了一半的樹枝,就讓他變成了另一個國家的人。
顧蜜如看到他的眼圈又紅了,連忙說道:“你快別哭,我忘了告訴你,像這種燙出來的卷,是不能沾水的。”
“等到晚上的時候我教你用布巾把頭發卷起來,睡一晚第二天早上頭發就自然是卷的。”
“但是這兩種都是不能沾水,所以你不能頂著卷發出去淋雨,比較潮湿的天氣盡量不要往外跑。”
顧蜜如又撥了撥司獻春的卷發說:“這樣你就能一直做一個異國美人!”
司獻春被顧蜜如給騙到了,他就算流淚那點水也根本不可能把頭發弄直。
但是他真的強忍住了沒有哭出來。
兩個人弄完了之後就把灶臺收拾了一下,又回到了屋子裡面,開始收拾起了最後一點東西。
差不多中午的時候,章錢和徐四駕著馬車來了。
顧蜜如接過他給司獻春定制的衣服,遞給司獻春讓他穿上。
是一身純白滾金邊兒的袄子,腰帶上面描花繡蝶,十分華麗。
司獻春他本身就身高腿長,之前一直畏畏縮縮,自從顧蜜如不讓他縮著,現在就算拄著拐杖,他也是腰背筆直。
這一身衣服穿在他的身上,等到他從洗漱間裡面走出來的時候,顧蜜如吹了一聲口哨。
她對司獻春說:“你現在這個樣子,如果去皇城裡面轉一圈,你都可以冒充異國皇子。”
司獻春手裡面拿著拐杖,一步一步地朝著顧蜜如走過來,他的眼中晴空萬裡,一片碧海藍天。
他在洗漱間也看到了自己的模樣,司獻春從不知道,自己也能是這副模樣。
不過顧蜜如最後遞給他一個帷帽,告訴司獻春:“不用過於緊張,我不會立刻拉著你去街上逢人就說你的血統。”
“我知道你一開始適應不了別人的目光,那沒關系,你就戴著這個帷帽。”
帷帽和袍子的料子是一樣的,垂簾同樣滾著金邊,旁邊能夠擋風,最前面交疊的地方卻是紗的。
這確保司獻春戴著帷帽,也能夠通過帷帽看到外面的東西。
而且偶有寒風刁鑽地鑽進去,掀起帷帽的一角,就能窺見美人修挺的下巴,豐潤的嘴唇,卷曲的長發。
朦朦朧朧的樣子更是引人窺探,顧蜜如能夠想象,司獻春這樣往他的店裡面一站,用不了多久,借口來看他的人就能把營業額給提上去不少。
嗯……要買一些口脂給司獻春,他的唇有些過於蒼白。
等到兩個人都穿戴好了,從屋子裡面出來的時候,司獻春在自己人的面前沒有必要帶著帷帽。
結果他這一副裝扮,屬實是把章錢和徐四的下巴都給驚掉了。
顧蜜如笑著對他們說:“以後可以逢人就說,司家的少爺並沒什麼怪病,隻是有車越國的血統。”
章錢和徐四愣愣點頭,顧蜜如說:“好看吧?”
兩個人又是點頭如搗蒜。
這個確實是好看,雖然不是那種很常見的好看,但卻是那種讓人移不開眼睛,想一直看下去的那種好看。
不是這個世界上廣義上的審美,但現在誰也不能說司獻春奇怪。
章錢和徐四把屋子裡面僅存的一些東西都搬上馬車,顧蜜如和司獻春也已經上了馬車。
大門鎖好,馬車開始朝著街東頭的方向,現在的鋪子方位行駛。
路上的時候路過了胭脂鋪子,顧蜜如讓人停車,自己下車進裡面挑挑揀揀,最後買了一點口脂眉粉,和這個世界用花瓣搗碎了之後做成的那種腮紅回來,
然後在車上又給司獻春裝扮了一番。
到了街東頭那間鋪子的時候,正是正午,買肉的人雖然不多了,但是時不時來稱下水的人還是有的。
一見馬車到了,徐攬翠那個大嗓門立刻扯著嗓子喊了起來。
“哎呦,老張你過來賣肉,小如跟她的夫君來了!”
這一嗓子喊過來,街上大部分人的視線全部都聚集了過來。
顧蜜如整日地在這街上面活動,已經讓左鄰右舍的快看膩歪了。
昨天相好的找上門也沒有看到新鮮事,街裡街坊的茶餘飯後都不怎麼談論豬肉鋪子了。
畢竟誰也不想看什麼淫.□□從良,大家都喜歡紅杏出牆那種下飯的橋段。
不過司家的少爺確實是一個神秘人物,當初參加婚禮的人也隻是遠遠看到了一眼。
看到的時候就覺得怪,就覺得這個人不是正常人。
現在這樣光明正大出現在街上,左鄰右舍的過路的,可不是要停下腳步抻著脖子張望嗎。
顧蜜如先從車上下來,章錢和徐四開始朝著鋪子裡面搬東西。
顧蜜如站在車邊上,親自把踏腳凳給拿過來,然後朝著車旁邊一放。
敲了敲馬車的車壁,對著裡面的司獻春說:“可以出來了。”
簡直像是迎接一個好容易出街的大小姐。
徐攬翠也湊了過來,人群漸漸地也都朝這邊圍了過來,司獻春在裡面深呼吸了幾口氣,做好了準備。
做好了被人丟東西的準備。
然後他從馬車裡面伸出了一隻手,準確地抓住了顧蜜如的手。
這隻手蒼白,修長,這些日子養下來上面的凍瘡已經全都好了,非常的漂亮。
更漂亮的是他滾金邊兒秀雲紋的袖口,而後他慢慢地從車裡鑽出來,身上穿著的衣服簡直像是城中權貴。
他像一個屈尊降貴到這小地方的王侯。
架勢做的特別的足,把眾人的胃口高高地吊了起來。
結果他從車裡面一出來頭上戴著一個帷帽。
眾人頓時就發出了噓聲,司獻春動作頓了一下手一抖,被顧蜜如緊緊地攥住了。
顧蜜如一邊搓著他的手背,一邊安撫到:“我在這呢,我牽著你慢慢的下來,另一隻手拿著拐杖。”
“你就把這些看熱鬧的當成狂風當中亂搖的樹木,不要理會。”
“翠翠姐等著跟你打招呼呢,司獻春。”顧蜜如湊在他的身邊,用隻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輕聲細語對他說:“你隻要邁出了這一步,從今往後天地高闊,再也沒有你去不了的地方。”
“你相信我,你不是一個怪物,我從未在這個世上見過比你還要俊美的公子。”
“他們或許接受需要一點時間,但是很快你就會發現,喜歡你的人非常多,你並不是怪,你隻是很特殊。”
顧蜜如的輕柔軟語,一點一點地順著帷帽鑽入司獻春的耳朵。
司獻春狂跳的心髒緩緩地平復,他從骨子裡面蔓延出的畏縮和畏懼,一點一點地被這些輕柔軟語敲碎。
司獻春又深吸了一口氣,另一隻手抓著拐杖,撐在了馬車的車轅上,攥著顧蜜如的手在輕輕地發抖,可是他並沒有松開。
顧蜜如也非常緊張,她其實可以從後門把司獻春送入店鋪後面的房子,但她偏偏要從前面走,就是想讓司獻春克服心理障礙。
她感覺到自己的手都被攥得疼了,隻聽到司獻春深深的呼吸聲。
到底還是勉強了嗎?
其實也才一個月,他能做到這一步已經很不錯了。
要不然就讓他先回去,從後面小門進入,留一個懸念也不是不行……
顧蜜如正想說:“你要是害怕就坐回去,我們從後門進。”
就感覺到抓著自己的手又緊了緊,司獻春狠狠噓出一口氣,他一咬牙一閉眼,從馬車上直接踩在踏腳凳上,兩步就站到了地上。
可是他的帷帽掛在了馬車的車廂上面一處凸起的木刺上——到最後人下來了,頭上的帷帽卻被刮掉了。
顧蜜如瞪大眼睛,伸手去拽帷帽卻一下沒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