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可以給你添柴火。”司獻春說著就開始低頭穿鞋子。
他已經很穩了,腳腕上面那個深深的疤痕被布襪給包住之後,現在撞擊到傷疤外面並不會感覺到疼了。
司獻春低著頭說:“我小的時候……會給我的母親添柴。”
“我母親總是會在我父親去找他的時候,燉很多的補品,我掌握火候是非常好的。”
顧蜜如自然欣然答應,司獻春主動是一個非常好的現象。
無論是主動提起過去,還是主動要分擔一些什麼。
而且烙餅的話手上都是面,添柴確實有一點麻煩。
兩個人起身洗漱好了之後,相互攙扶著去廚房。
廚房裡面的東西也都搬得差不多了。顧蜜如想著今天早上要吃點餅,所以昨天隻把今天要做的東西的食材留下了。
面盆裡面的面,就隻夠兩個人吃一頓,他們好像一對吃了上頓沒下頓的小夫妻,圍著鍋臺轉了一陣子。
這才吃上了香噴噴的蛋餅,還有顧蜜如用土豆燴的湯。
司獻春在顧蜜如做東西的時候,就拉一個小凳子坐在灶臺的門口,非常熟練的往裡面送柴火。
他確實掌握火候掌握得非常好,一看就是之前幹過這種事,有比較粗的柴火他還會用膝蓋硌一下,然後再折斷。
顧蜜如的餅兩面金黃但一個都沒有糊。
兩個人弄好了之後並沒有把餅拿進屋子裡,而是顧蜜如用抹布擦了一下灶臺的旁邊,把大鍋給洗幹淨了,地上架上了一些柴火讓大鍋把整個廚房都烤熱了。
然後兩個人就在灶臺的旁邊吃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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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都吃得通身是汗。
大概是因為司獻春今天也有參與煮飯的過程,所以司獻春吃得格外的多。
他吃到第五張餅的時候被顧蜜如阻止了。
“你的飯量差不多是極限了,你可能還沒有感覺到撐,是因為你吃得太快了。”
“你如果再吃下去混著你那半碗湯,等會兒說不定要肚子疼。”
司獻春看向顧蜜如,舔了舔自己油乎乎的嘴唇,開口慢慢地說:“你好像比我自己還了解我自己。”
其實司獻春想說的並不是這句話。
司獻春想問顧蜜如:“你到底是誰,從哪裡來,為什麼而來。”
司獻春向來自卑,他從不是一個自作多情的人。
他不會認為顧蜜如是為了他而來,可她如果不是為他來的話,又為什麼會這樣留在他的身邊?
為什麼對他這樣好,為什麼把他從地獄當中拉出來。
但是司獻春思來想去,他還是不敢問。
他小的時候母親給他讀過一個話本子,話本子裡面有一個娶不上媳婦兒的男子,家徒四壁,靠給人做一些雜事過活。
有一天家裡面突然來了一位年輕貌美的女子。
這位女子整天給男子做飯洗衣,跟他夫妻夜話,體貼溫柔。
隻是白天從不出門。
男子最開始喜不自勝,恨不得整天跟女子躲在家裡面,每天下工了以後就迫不及待地趕回家去。
兩個人雖然並沒有正式結成夫妻,但是什麼事情都做過了。女子甚至懷了他的孩子。
但是時間久了,男子就開始疑心女子的身世,開始對女子刨根問底。
他試圖把朋友帶回家裡,試圖和朋友說他撿了一個怎樣賢惠又美麗的妻子。
但是每次帶朋友回家,他的妻子都不會在家中,雖然家中有兩個人生活的痕跡,但是男子卻淪為了朋友嘲笑的笑柄。
終於有一次,男子實在忍不住對女子產生了強烈的質疑,他在某天天光亮起的時候,蒙住了女子的雙眼,然後將她騙到了門外。
女子伴隨著清晨的陽光發出了尖叫,而後就那麼消散在了他的懷中。
男子從此孩子沒有了,老婆也沒有了,他成了一個瘋子一個乞丐。
司獻春覺得自己現在就像那個男子。
但他絕對不會犯那個男子一樣的錯誤,他不會試圖去把他的妻子拉進“天光之下”。
司獻春不會去詢問她從何而來,如果女子真的是為他而來,他願意一輩子,都做一個什麼也不知道的男子。
哪怕他並不能跟任何人說他妻子的存在,哪怕他清楚地知道他的妻子……不對勁。
但是司獻春願意一直這樣下去。
當然了和話本子當中的不同,他的妻子每天早出晚歸,還會賺錢……反倒是他這個丈夫,畏畏縮縮,見不得陽光。
司獻春最後很聽話沒有再吃第五張餅,而是把碗裡剩下的一點湯喝了。
顧蜜如吃完之後拿著帕子把自己的嘴擦了擦,然後又拿了另一個,習慣性的去給司獻春擦嘴。
手伸到一半顧蜜如又頓住,把帕子放在司獻春的手邊上對他說:“把你的嘴擦擦。”
顧蜜如之前一直都沒有想過一個問題,因為她根本就沒有把司獻春當成一個正常的男子。
但是昨天晚上司獻春一直對著她睡,今天又這麼態度自然地主動提出要跟她一起煮飯。
顧蜜如非常敏銳地覺得有一點不對。
顧蜜如知道,司獻春未必知道什麼是感情,司獻春也未必對她有感情。
誰會愛上一個虐待自己的人呢?這是顧蜜如一直以來對司獻春沒有任何顧忌的原因。
可是昨天晚上司獻春自己走進那間屋子,後來又跟她一起手拉手走出來。
今天早上的這種表現,應當是司獻春徹底告別了那段過去。
顧蜜如並不能挖開司獻春的腦袋看,系統也隻是能檢測到他的情緒波動而已。
顧蜜如不想讓司獻春過於依賴她,至少從現在開始應該一點一點的,讓司獻春習慣獨立。
之前顧蜜如經常會對他表現一點親近,是因為顧蜜如什麼都沒有想,思想非常的純潔。
也是因為顧蜜如知道,安撫一個人最好的辦法其實是觸碰。在司獻春的恢復期,顧蜜如也安排了翠蓮去觸碰他,比如照顧他的起居。
但是很顯然,司獻春和顧蜜如建立關系,比跟翠蓮要容易。
這就很奇怪。
明明顧蜜如是施暴者,而司獻春是受害者,他和自己建立關系應該是最難的。
但現在偏偏反過來。
顧蜜如能夠從他的眼神當中看到放松,看到信任,還有一些其他顧蜜如也讀不懂的東西。
而顧蜜如又非常確認,司獻春並沒有斯德哥爾摩,他不是病態。
這樣的轉變是好的,所以顧蜜如一邊鼓勵他,一邊準備慢慢地遠離他的信賴。
司獻春都把臉伸過去了,但是顧蜜如沒有給他擦嘴,而是把帕子放在了鍋臺上面。
司獻春微微頓了一頓,抬手把帕子抓起來把自己的嘴擦了,垂著眼睛神情寧靜。
“我給你畫一畫眉毛吧。”顧蜜如對司獻春說:“我一直都想給你畫一畫眉毛,其實你的模樣很好看的,現在臉頰上的肉也多了不少。”
顧蜜如說著,從燒完的灶臺旁邊拽出了一根柴火棍,吹了吹,又在灶臺旁邊蹭了蹭。
然後折成小段,拿在手裡對司獻春說:“你的眼睛很漂亮,頭發也很順滑,就是眉毛是白色的,看上去沒什麼精神。”
“今天畫一畫眉毛,晚一點我把你介紹給翠翠姐,翠翠姐人特別好,她一定會很喜歡你的。”
司獻春這是生平第一次聽到有人誇他好看。
他愣愣地看著顧蜜如,半天抿了抿嘴唇,然後微微點了點頭。
顧蜜如捏著那一段兒燒了一半的樹枝,湊近了司獻春的眉眼……
司獻春的眉形其實也是非常好看的,而且他的眉毛很多,眉峰也是微微地挑起的那種,隻需要順著原有的輪廓描一描就可以。
顧蜜如一隻手輕輕捏著他的下顎,固定著他的臉不讓他亂動,另一隻手在他的眉頭上面慢慢地瞄著。
描完了一側,顧蜜如換了一斷樹枝,繼續描另外一側。
兩側眉毛都畫完了,司獻春看上去簡直脫胎換骨。
他因為黑色的眉毛,一下子就精神了好多。
顧蜜如盯著看了一會,輕輕地嘖了一聲。
司獻春還以為是不好看,結果顧蜜如往大碗裡面裝了一碗水,平平穩穩地端著送到司獻春的面前。
讓他看看自己的樣子。
司獻春看完之後也愣住了。
其實算不上多大的改變,就是眉毛這個東西,和發型一樣,稍稍改變整個人精神面貌就會徹底不同。
顧蜜如又伸手摸了摸司獻春的頭發,然後想了想說:“這樣吧,反正章錢和徐四還有一陣子才會過來,我給你把頭發卷一下。”
“什麼?”司獻春問。
顧蜜如伸手摸了摸司獻春的頭發說:“我準備把你介紹給翠翠姐的時候,告訴他你是車越國的人。”
“什麼……車越國?”
“就是距離這個國家很遠很遠的一個國家。”顧蜜如說:“非常遠,隔山隔海,幾乎沒有船隻能夠到那裡。”
“但它確實是存在於這個世界的。”
“那個國家裡面的人就全部都是白發,長著藍眼睛,像你一樣。”
隻不過你是病態,而那些人是天生的。
顧蜜如看這個世界走向的時候,看了一下世界版圖,這本書的女主角後來去了那個國家,想起了她早死的哥哥痛哭流涕。
劇情裡面這是一個虐點,但是這會兒拿出來利用正好。
“這世上怎麼可能會有人跟我一樣?我這是一種怪病……”
司獻春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頭發,神色有一點哀傷。
顧蜜如說:“你確實是得了一種怪病,這種病應該是天生的,就是生下來就是這樣的。”
“我不知道為什麼你是到幾歲的時候會出現這種狀況,但是你這種病,發病之後跟車越國的人長相差不多。”
“我把你介紹給別人的時候,打算跟他們說你有一些車越國的血統。”
“也就是說,你死去的母親有車越國的血統,所以你才會長得像車越國的人一樣。”
“但是車越國的人都是卷發,所以我要把你的頭發給卷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