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這心悸的感覺算是怎麼回事兒,但是他看著現在的顧蜜如,隻覺得自己渾身汗毛都豎起來了。
這份感覺有些像林鍾熟悉的害怕,但是又實在不準確。
害怕是想要後退,林鍾現在卻想迎上去。
他想貼著顧蜜如冰冷的刀鋒,他甚至在想,如果死,死在她的刀下,一定很痛快。
“愣什麼,”顧蜜如翻轉刀尖,用刀背拍了下林鍾的側臉,說:“要是我們真的是敵人,一照面,你就被我穿透腦殼了。”
“那也……不錯。”林鍾收刀,喃喃道。
“什麼?”顧蜜如沒聽清。
林鍾搖頭,抿著唇沒有再重復,隻說:“我會把這些花招都去掉的。”
“那就對了,你的下盤很穩,但是有點沉,我覺得你輕功還是得練,尤其是耍刀的時候。”
“你的優勢是氣勢大開大合,但是那隻對和你同體型,同樣用長刀的刺客有效。”
“你如果遇見一個肌肉虬結的壯漢,對方比你扎實,他再用寬背的厚刀,你這些小花招,都會被砍斷。”
“所以你得足夠靈活,不能對比你氣勢足的人硬碰硬,要像……”
“鳥兒啄水牛屁股上的蠅子見過沒有?”
林鍾點頭。
顧蜜如說:“就是那樣,不能被牛尾巴抽到,扎一刀換個地方。”
“我懂了。”林鍾湊近顧蜜如,近距離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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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蜜如:“你幹嘛?”
林鍾看著顧蜜如不吭聲,又湊近了一些。
顧蜜如:“……還打?”
“今天不打了,我……”
她的話音頓住,因為林鍾抬起手,把滑向她眉毛的一滴汗水截住了。
他因為練刀,手腕上纏著黑布,他用黑布截住了那滴汗水。
然後維持著這個姿勢不動了,怔怔看著顧蜜如的眉眼,看著她沉靜的眉目,投入她眼中深潭。
兩個人近得呼吸可聞,林鍾身上戴著潮熱的汗味兒和身上傷藥交織在一起的味道。
像他這個人一樣的,給人非常重的侵略感。
他離得太近了。
林鍾咽了口口水。
顧蜜如靠著柱子,撩起眼皮看了眼壓在自己額頭上還沒撤走的手臂,又問了一遍:“你幹什麼?”
林鍾哪知道自己要幹什麼,他本能又咽了口口水,說:“我……渴。”
他嗓子和胸腔之中都要冒煙了,這和渴急了很像。
系統嘖嘖。
顧蜜如正要說什麼,名畫突然朝著這邊喊道:“大小姐,王府外面有人找你。”
顧蜜如轉頭應了一聲,就推開林鍾說:“渴了就去喝水,我去看看誰找我,你盯著餘光霽。”
林鍾身體退開,眼睛還沒退。
系統說:【他這哪是口渴,他這是飢.渴啊,他現在的眼神就像是牛屁股上的蠅子,扎上了哎!】
顧蜜如不理會系統的屁話,她覺得系統屁話越來越多。
她轉身出了演武場,很快朝著王府大門的方向走去。
顧蜜如在王府的外面,見到了多日不見的佛蓮。
顧蜜如微微有些驚訝,佛蓮會來找她在顧蜜如的推算之中,但是顧蜜如的推算可比現在要晚很多。
總要有一些糾結的時間,而且佛蓮有可能就不來了。
她到底來不來,其實取決她對肅王的執著程度,顧蜜如私心裡是希望她不要來的。
忘掉渣男人生才會好過。
但看佛蓮來得這麼早,顧蜜如心嘆一聲,這世上的痴男怨女可真多啊。
佛蓮這樣的天氣披著個鬥篷,而且她的面色有些蒼白,看上去比之前在王府之中被打,不知道憔悴了多少。
她們一照面,佛蓮就說:“我在聚歡樓定好了包房。”
這就是要和顧蜜如聊。
顧蜜如點了點頭,對佛蓮說:“我去王府當中交代一下……我可以帶一個人嗎?”
佛蓮微微皺眉,但是很快她又點頭應允了。
顧蜜如說:“你先去,我隨後就到。”
佛蓮沒什麼猶豫,很快就離開了,顧蜜如看著她的背影,莫名的感覺到一股孤絕的意味。
其實顧蜜如很多的時候都不懂,愛情確實很讓人痴迷,像男人一樣令人著迷,各種各樣讓人眼花繚亂,無論是哪一種都很美好。
但是顧蜜如從來都不會因為愛而不得而把自己弄得難堪,那麼多的男人,選擇永遠不是單一的。
隻是有很多人都想不清楚,非要把快快樂樂的事情搞得悽風苦雨。
顧蜜如很快回到王府之中安排了晚上輪班的事宜,肅王這個時間在太子府中,今天晚上不一定會回來。
顧蜜如安排好了就叫上林鍾,自己換了一身衣服也催促林鍾趕緊換。
等到兩人都收拾好了,顧蜜如這才對林鍾說:“帶你出去玩一玩,但是有任務交給你。”
“嗯。”林鍾跟著顧蜜如走,總是沒有二話的。
自從兩個人結盟一起擺脫劇情,林鍾就對顧蜜如的計策言聽計從,從來沒有任何的懷疑。
尤其是在他察覺到顧蜜如無論做什麼事情都以他為先,真心實意地對他好之後,林鍾就已經把這些恩情都一筆一筆地記在心中。
他一定會報答顧蜜如。
並不是林鍾特別地好糊弄,而是兩個人的關系有些特殊,他們有些像在這世界上唯二清醒的人。
就好像一艘大船上隻有他們兩個,在風雨飄搖的世界之海裡,尋找著靠岸的機會。
顧蜜如從王府走之前,讓林鍾先去準備馬匹,然後跑到訓練場中,在日暮將落得昏暗之中,第一次開門見山地問餘光霽:“當初害禮部尚書的人都有誰,你當時也在禮部,應該有所察覺,提供一份名單給我,我需要查一點東西。”
餘光霽臉上滿是驚動,顧蜜如索性直接告訴他:“我打算查一查當時的那件事,最好能夠取得一些證據。”
“但是並不打算幫禮部尚書洗清冤屈,我沒有那個能力,我隻是一個刺客組織的大小姐而已,我也並沒有平天下不平之事的雄心壯志。”
“隻是我和傅瑜兒相識一場,她是一個非常善良的姑娘,我想讓她清醒地知道一切。她跟林鍾和我們都是朋友,現在卻被肅王欺騙,將來顯而易見也會被肅王辜負。”
“我想讓她知道一切,然後設法幫助她和你逃跑。”
“大小姐!”餘光霽聽到顧蜜如這麼說,激動的整個人都在輕顫。
“可是表妹她現在失去了記憶……”餘光霽俊秀的面容之上滿是疼惜和自愧。
“我被流放,在路上……”
顧蜜如抬起手打斷了餘光霽的話。
“公子不必對我自揭傷疤,我知道公子淪落勾欄一定是經歷了千難萬險。”
“我之所以救出公子,隻是因為你是傅瑜兒的表哥。我聽傅瑜兒說過,她愛的人是她的表哥,是王爺將他們拆散。”
餘光霽聽到顧蜜如這樣說,情緒更加的激動。
他的眼眶通紅一片,卻一直都在強忍著淚意。
餘光霽和傅瑜兒確實是青梅竹馬,兩個人一同讀書習字,在尚書府之中相伴長大,情誼自然是旁人不能比的。
就算被迫分開,餘光霽也從來都沒有怨過傅瑜兒,隻怨自己太年輕,官微言輕,保不住尚書府也護不住自己的表妹。
顧蜜如不聽他的那些過往,不讓他自揭傷疤,這讓餘光霽覺得顧蜜如是一位非常善解人意的女子。
但其實顧蜜如就是根本不想聽,她對餘光霽究竟遭遇了什麼一點興趣都沒有。
顧蜜如覺得他長得好,氣質好,又跟傅瑜兒有一點關系,當時在春風樓裡面就想順手撈他一把。
知道他是傅瑜兒的表哥之後,就更覺得自己撈的劃算。
顧蜜如給他一些情緒激動的時間,然後就對他說:“給我名單吧,今天晚上我準備讓林鍾去這些人的府中轉一轉。”
這一次餘光霽總算是沒有再說什麼,很快跟著顧蜜如回到了屋子裡頭,給了顧蜜如一份名單,都是曾經他覺得和禮部尚書被栽贓陷害一事有關聯的人。
顧蜜如拿著名單,和林鍾騎馬一起去了聚歡樓。
兩個人在聚歡樓的門口下馬,被小二引著上了樓上佛蓮所在的包房。
佛蓮等在包房之中,看到顧蜜如和林鍾進來,對顧蜜如點了點頭,然後三個人一起坐下。
有林鍾在佛蓮是不會開口的,顧蜜如也沒打算現在就說什麼,而是叫來了小二,開始點這家的招牌菜。
點了足以擺滿一大桌子的菜,這才對林鍾說:“一會兒菜上來了你多吃一點,吃飽了之後今夜有事情要幹。”
林鍾點頭,不明白顧蜜如為什麼要跟佛蓮見面。
但林鍾這個人是很單純的,他和顧蜜如在某些事情上是一樣的。
兩個人對於和自己無關的事情,都不怎麼關心。
當然了如果顧蜜如是出來見一個男人的話,林鍾肯定會關心,至少會關心一下顧蜜如晚上是不是要跟這個男人睡覺。他說不定還會親自測試一下,這個男人到底能不能按得住顧蜜如。
菜上的速度還是挺快的,上菜之前三個人都沒有怎麼說話。
顧蜜如端著一杯白水在那喝,佛靈面前也放了一杯白水,但是她一點都沒有動。
她的嘴唇幹裂,明顯已經很渴,但她卻沒有伸手去喝水,隻是神色有些發怔的盯著杯子。
不去滿足自己身體的需求,又這麼神思不屬,她很顯然是在自苦。
顧蜜如問她:“身上的傷有沒有好一些?”
佛蓮沒有開口隻是點了點頭,但是顧蜜如有觀察到,她放在自己腿上的手微微攥緊。
顧蜜如說:“王爺一向脾氣很差,你不該惹他。”
“你還喜歡他嗎?”佛蓮突然間開口問顧蜜如。
“你還喜歡肅王嗎,想要嫁給他嗎?”佛蓮眼圈有一點紅,看著顧蜜如的眼神有些不善。
她像一隻突然間豎起了渾身刺的刺蝟,對顧蜜如展現出了無聲的攻擊性。
刺客對於這種惡意和攻擊性是最敏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