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瞧著,隻是一個有些不正經心思的女人,看著眼神還是清澈的。才過去一年,便面目全非,連人性都喪失了!
“我們買。”這時,於寒舟出聲道,“要多少銀兩,你說吧。”
劉姨娘聽見她開口,不禁朝她看過去。
她從沒聽她說過話。去年在馬車前,這女人就不曾開口,冷眼看著一切。
她剛才說出那話,也是想著這女人不可能買下小蓮。她如果真的這麼好心,去年就會把她帶走了!
冷笑一聲,她伸出五根手指:“五十兩!”
“你訛人啊!”繡屏嚷道。
她們這樣調教好的丫鬟,賣也不過二十兩銀子罷了。小蓮一看便是粗使的黃毛丫頭,給個三五兩銀子頂天了。
“那你們買不買?”聽繡屏嫌貴,劉姨娘反而笑起來。
於寒舟道:“買。”然後看向一旁的小蝶,“回去取五十兩銀子來。”
聽她真的要買,劉姨娘的臉色變了。
雙手死死掐著掌心,眼裡滿是不可置信:“你要買她?一個賤丫頭?”
“繡屏,把人扶起來。”於寒舟沒理她,隻對繡屏說道。
繡屏立刻彎腰扶人,還招呼小姐妹一起幫忙。
“別動她!”劉姨娘尖著嗓子道,“我還沒賣呢!我不賣了!”
她爹走過來打了她一下,說道:“五十兩呢!怎麼不賣?這丫頭眼見活不成了,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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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姨娘不肯,她剛剛踢那丫頭的時候,那丫頭還知道抱著肚子,死不了的!
“我剛才隨口說的!”她眉梢挑起,看向於寒舟道:“二百兩我才賣!這丫頭跟我很久了,我們情比金堅,沒有二百兩銀子我不賣!”
繡屏被惡心壞了,揚手朝她打過去:“你要不要臉?!”
劉姨娘躲過,隻挑釁般的看向於寒舟的方向:“你還買不買?”
“買。”於寒舟淡淡道,對還沒來得及走的小蝶說道:“多取些銀子來。”
“是。”小蝶道。
雖然二百兩銀子買個丫頭非常不值,但是人爭一口氣,她們家奶奶難道缺這二百兩銀子嗎?
她氣鼓鼓地扭身就要走,沒想到身後傳來一聲刺耳的尖叫聲:“五百兩!不,一千兩!兩千兩!兩千兩我就賣了她!”
聞言,所有人都倒抽一口涼氣!
小蝶也頓住腳步,不敢置信地看向劉姨娘,眼裡寫著:“你瘋了?!”
劉姨娘是瘋了,被氣瘋的!
去年她跪在馬車前,苦苦求賀文璋,結果賀文璋不肯帶她走。
她費了那麼多心血,背著家人,點燈熬油,耗了多少心血做的鞋子?他不要,隨便叫一個丫鬟打發她!
憑什麼小蓮就能被帶走?而且她們願意花天價銀子!
“可以。”於寒舟仍舊是口吻平靜,好似兩千兩銀子等同於兩個饅頭一樣,“莫說是兩千兩,就是兩萬兩我也拿得出來。”
這下抽氣聲更清晰了。
沒有人懷疑她是在說大話。那溫泉別莊裡住著京中來的貴公子,什麼叫貴公子?就是僕婢成群,一輛馬車豪華得可以買下他們半個村子,吃喝穿用無一不精。
他們對兩千兩、兩萬兩沒什麼概念,在他們眼裡,五百兩就是天價中的天價了。此刻,看向於寒舟的眼神滿是崇敬。
“你說得輕巧!”劉姨娘的聲音更尖銳了,簡直要割裂布帛一般,“有本事你就拿兩千兩銀子來,我這就把人賣給你!”
話剛說完,就被她爹打了一巴掌:“住口!”
那銀子,貴人倒是能拿出來,可是他們敢收嗎?!
“五十兩就行了。”劉姨娘的爹看向於寒舟,點頭哈腰地道:“咱們是老實人,說五十兩就五十兩,一個子兒都不多要您的。”
於寒舟輕笑一聲,微微點頭:“還算有懂事的。”然後看向小蝶,“去取銀子吧。”
劉姨娘還要掙扎,被她爹塞進了屋,關了起來。任由她在屋裡拍門大喊,也不理會,隻點頭哈腰看著於寒舟的方向。
不一會兒,小蝶取銀子回來,她沒拿銀票,取的是白花花的銀錠。
“小蓮的賣身契呢?”小蝶攥著包裹,沒把銀子給劉老爹,反問道。
劉老爹愣住,隨即扭頭去問屋裡的女兒:“那丫頭的賣身契呢?”
“哼,反正不在我手裡!”劉姨娘道。
這就更簡單了。
連銀子也不必給,於寒舟直接把人帶走了:“你們連她的賣身契也沒有,就不是她的主子,我派人將她送回主家去。”
第116章
“站住!你們不能走!”劉老爹在後面叫道,臉上是不敢言的憤怒,“這是我們家的丫鬟,你們不能搶人!”
於寒舟回過身來,說道:“你說是你們家的丫鬟,可你們連賣身契都沒有,誰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
劉老爹瞪大眼睛,急道:“這是我女兒從夫家帶回來的,人人都看見了!”
“人人隻看見你女兒帶她回來,並沒有看見她從哪裡帶回來,說不定是她拐回來的呢?”於寒舟挑眉。
這話招了屋子裡的劉姨娘不痛快,本來消停了的,此時又大力拍起門來:“你胡說!爹,放我出去!我跟她理論!”
劉老爹猶豫著,不敢放女兒出來。
跟貴人有什麼好理論的?理論贏了又怎麼樣?
“這個拿著吧。”於寒舟從小蝶手裡拿了十兩銀子,拋給了劉老爹,“我等你們兩日,如果把賣身契拿回來,餘下的四十兩我自會給你。”
說完,對眾人揚了揚首,一行人帶著小蓮走了。
劉老爹不敢再攔,免得連這十兩銀子也沒了。此刻抱著雪白的十兩銀錠,臉上一點喜色也沒有,全是心痛!
四十兩啊!還有四十兩沒到手!
他責怪女兒沒把丫鬟的身契帶著,可是心裡又知道,誰會隨身帶著丫鬟的賣身契呢?
於寒舟卻沒管身後劉老爹和劉姨娘如何,此刻帶著一眾丫鬟們往回走。
“奶奶,您剛才實在威風!”繡屏湊過來,對她比了根大拇指。
於寒舟瞥她:“有什麼威風的?”
“就是威風!”又有個小丫鬟湊夠來,眼裡亮晶晶的,看她的眼神全是仰慕,“尤其說那句‘莫說是兩千兩,就是兩萬兩我也拿得出來’!”
她學著於寒舟的口吻,卻總是學不像,因為她的語氣充滿了激動,不像於寒舟說這話時的雲淡風輕。
頓了頓足,愈發敬佩地看著於寒舟:“方才院子裡那麼多人,奶奶一點也不慌,這樣沉得住氣,實在太厲害啦!”
她們就隻會著急、生氣、打人,不像奶奶這樣冷靜沉著。
“都是裝的。”於寒舟笑著,一根手指點她額頭上,“你用心裝也能裝得像。”
小丫鬟半信半疑,跑一邊兒練習去了,其他人捂著嘴吃吃地笑。
回到別院後,繡屏小蝶幾個帶著小蓮下去了,於寒舟很放心她們照顧人的本事,便沒有多囑咐什麼,隻問了問小蓮:“你身契上的名字就是小蓮?主家姓什麼?哪年賣的身?”
問仔細了,便讓人把她帶下去了,自己叫了個管事的進來,說道:“去白老爺家,把小蓮的身契買回來。若對方不給面子,便報上府裡名號。”
“是。”管事的依言下去了。
翠珠跟在她身邊,將這一幕看在眼裡,腦筋轉了幾圈,問道:“奶奶想要把小蓮的身契直接買過來?那怎麼還讓劉老爹去要身契?”
“我怕他要不回來。”於寒舟說道,“況且,我也不想他要回來。”
既然撞見了,就是緣分。白家既然把小蓮給了劉姨娘,由著她被刻薄,說明也不是什麼良善人家。救人救到底,於寒舟打算把小蓮買下來,總歸花不了多少銀子。
至於讓管事去買身契,就是寧可錢落在白家手裡,也不給劉姨娘一家。
方才在院子裡,劉姨娘踢打小蓮時,鄰居們還有攔的勸的,劉老爹卻蹲一旁抽旱煙。這樣的人,於寒舟不想把銀子砸他身上。
半日後,管事的回來了,帶回了小蓮的身契。
“白家沒要咱們的銀子。”管事的稟報,“聽說是溫泉別莊的公子要人,直接把身契給了小的,還很熱情地留小的用飯。小的推託說趕著回來稟報,便沒有留下。”
對於這個結果,於寒舟並不意外。劉老爹等人猜不到溫泉莊子裡住著什麼樣的人,附近的有錢人家心裡多多少少有點底。
“不佔他們的便宜。”於寒舟說道,接過身契,仔細看了一遍,然後抬起頭道:“使人送些禮品過去吧。”
總歸是鄰居,交好總是沒錯兒的。
“是。”管事應聲,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下去了。
處理完這些事情,於寒舟才往炕上一歪,沒個正形地懶在那裡了:“翠珠,院子裡的丫鬟們都快到年紀了,她們有沒有什麼打算?”
聽得這話,翠珠心裡浮起一點異樣來,奶奶從前不曾問這個,這時忽然問了,不知想做什麼?
心裡轉著念頭,面上不顯,垂眼答道:“往日裡姐妹們一起說話,也說起來過,若是大爺和奶奶身邊要人伺候,便一直伺候大爺和奶奶。”
“她們跟你不一樣。”於寒舟看了她一眼,口吻十分緩和:“你是有主意的人,且心志堅毅,做了決定便不會輕易悔改。她們同你豈能一樣?到了年紀,早晚要嫁人的。”
翠珠聽了這話,不禁微微攥緊了帕子,一時沒有應答。
奶奶信她,無疑讓她很安心。
可是針對其他人的那句“到了年紀,早晚要嫁人的”,究竟是奶奶早有打算,還是為著別的什麼?
“奶奶要奴婢問問她們的意思?”翠珠試探著問。
於寒舟便點點頭:“嗯,問問她們是要出去嫁人,還是配府裡的小子們?也不必遮著掩著,統一叫到一處,痛痛快快地問,一個也不許漏,記下來稟報給我。”
翠珠瞪大了眼睛,滿是震驚之色,隨即那震驚便漸漸化作了佩服,低下頭道:“是,奴婢曉得了。”
於寒舟便對她揮揮手,叫她退下了。
飲了口茶,便起身掸掸衣角,去尋賀文璋了。
他一心一意在書房裡寫話本,她反倒想念他,想去招惹他了。
“你怎麼過來了?”賀文璋的確在認真寫話本,這個故事他構思得很用心,因此比較投入,在於寒舟走到身後時才察覺到,放下筆攬過她的腰,“想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