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突然竄出一個小姑娘,出手如電往他衣兜裡塞東西。
塞完就跑。
他手往兜裡一探,發現是個信封。
眉峰聳起,他轉頭便喝道:
“站住。”
滿臉通紅撒腿就跑的小姑娘嚇的渾身一哆嗦,站在原地就不敢動了。
少年跨步走到她跟前,小姑娘頭也不敢抬,臉逐漸有由紅轉白的趨勢。
沈墨盯了眼手裡的信封,粉紅色的,上面還手繪了一個紅心。
他忍不住想到了華婕的粉色羽絨服、粉色書包,他看粉色已經看的夠夠的了。
伸手將信塞回小姑娘手裡,他聲音低沉又嚴肅道:
“好好學習。”
小姑娘捏著手裡的信,頭也不敢抬,耳朵紅到發紫,嚇的差點喊一聲“好的老師!”。
還好因為膽怯,她什麼聲音都沒發出來。
少年一秒沒有多停留,轉身便走,手還有點湿,隨便在衣服上擦了擦,便酷酷的揣進了兜裡。
小姑娘幾息後終於緩過神來,她迅速將信揣回兜裡,摸到一絲湿意,臉忽然又是一陣滾燙。
目光凝著沈墨的背影,她內心在狂嚎:啊啊啊啊!她傾慕的對象,怎麼可以這麼冷肅禁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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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太迷人了吧!!!!
天啊,居然對她說‘好好學習’,這是什麼絕頂男神,嗚嗚嗚。
絕頂男神並不知道身後那小姑娘還在眷戀他的美好,他邁著大步拐進班級,班裡男生跟他打招呼時淡然點頭,下意識去看華婕來沒來,確定小姑娘已經乖乖坐在那兒時,他心定了下。
平平無奇的早晨,隻是校園裡的聖誕歌有些吵鬧。
他冷肅禁欲的邁步向前,向前,向前,忽然覺得華婕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那個小心翼翼又興奮的模樣,像不像幹壞事後怕父母發現,又期待自己的創舉被發現的熊孩子?
他皺起眉,才想問問她那眼神什麼意思,目光忽然就落到了她身後,被她半遮半擋的椅子。
那原本放的應該是個普通的木椅子,原木色,舊舊的,承載著他這個一米八五高壯少年甚至顯得有些不結實。
但此刻,普通椅子不翼而飛,放在那裡的,是個華麗麗的……王座???
華婕看著沈墨這個老人地鐵看手機表情,心裡忽悠忽悠的忐忑。
他邁步到桌邊,見少女乖乖起身給他讓座,眼巴巴望著他,等他坐上她專門為他定制的華麗王座。
“……”這……
椅子很大,靠背和坐墊都是真皮的,看著就舒服。
關鍵是椅子還有扶手,扶手上還有簡單的木雕。
靠背上有王座特有的華麗雕刻,她爹這麼忙,她居然還請她爹幫忙刻了個椅子給他……
舔了下有些發幹的嘴唇,他好半晌講不出話來。
跨步進到座位前,他書包往桌上一放,一屁股做下去。
軟彈舒適,屁股和背是享福了。
就是心理上有點……
好羞恥……
“你莫不是個傻子!”他斜睨她,臉上有點紅。
此刻沈墨已察覺到全班同學的視線,普普通通一教室裡,就他這兒擺著個王座。
知道的是她送的禮物,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個多麼自戀、多麼矯情、多麼中二的一個少年啊。
“……我超用心想到的禮物啊,這些雕刻是我幫著爸爸一起雕的,親手制作,絕對誠心禮物呢。”她委委屈屈道。
這麼好的椅子,她自己都不舍得坐诶。
而且,他有什麼好害羞的啊,她覺得他的氣質完全壓得住這個椅子。
“……”沈墨耳根有些發熱,“行,學習吧。”
說罷,他將書包收起來,抽出一本書擺桌上,右臂一撐,擋去了大部分的視線。
同學們發現沈墨既沒有大驚小怪,也沒有表現出什麼喜歡或者不喜歡的情緒,大家類似惡作劇般的心態完全沒有被滿足,隻得悻悻收回目光,各忙各的。
沈墨撐著頭面對著書,實際上《馬克思主義經濟學原理》翻開的書頁上,一個字都沒入他的眼。
他默默紅著臉,屁股感受著真皮坐墊的軟彈。
嗯,是比木椅子舒服多了,國王之所以坐王座,還是有點說法的。
以後他在學校也有舒服椅子坐了啊。
雖然羞恥……但……這大概就是痛並快樂著吧。
之前她說要送他禮物,他還真沒想到,她居然會送這麼個東西。
怎麼著?要把他當國王一樣對待嗎?
還是想表達,在她心中,他像國王一樣尊貴且偉大?
撐頭的手撓了撓發際線,他唇角不自覺上翹。
要說送禮物,還得是小土豆啊。
可真會哄人,哼。
……
送完禮物的華婕心情仍舊有些忐忑,直到她看到沈墨整個身體都陷進王座中,一邊看書一邊悠哉的晃悠大長腿,一副心情愉悅,十分享受的模樣。
她抿唇,歪著腦袋偷偷看他表情。
少年雖然遮著臉,但眉舒唇挑。
她舔了舔嘴唇,收回目光。
按了下自動鉛筆,她將本子寫滿題的這一頁翻過去。
支肘,左手撐腮,側臉微微背對他。
鉛筆在紙張上寫出一串數字和公式,少女頰邊逐漸掛起笑容。
心滿意足。
……
……
青梅雙年展美術大賽三篩結束,30幅畫入選。
四篩從30幅畫中選出10幅,王建邀請的10位評委老師是從之前幾輪中選出來的。
獨立畫家白清泉白老師及腰長發挽成發髻,站在最左邊默默看著面前擺著的30幅畫,若有所思。
國美協會副會長裘遠站在她身邊,抱著膀打量所有的畫,一眼就看見了那幅他很喜歡的《等待乘車回鄉的青年》。
想到之前易南昇從他手裡將這幅畫搶走,記仇的裘老師不等易南昇開口,率先道:
“我提名那幅《等待乘車回鄉的青年》,雖然畫風不穩定,但參賽者的年紀來看的話,正是畫風逐漸成型的過程,畫風混雜點,畫的油一點也正常。
“但那種光影的處理,筆觸和整幅畫的韻律感,是其他任何一幅畫都沒有的。這幅必須進前十。”
易南昇轉頭看一眼裘遠,意有所指的笑笑,隨即應聲:
“嗯,這幅我也認同。”
王建又詢問了其他幾位老師的意見,諸位大佬們雖然對這幅畫有許多意見,但整體來說,統一觀點是它的確可以在前十佔一席位。
於是第一幅前十作品就這樣誕生了,多謝了裘遠的記仇屬性。
大佬們很快又選中了一幅油畫和一幅國畫。
“這次比賽還是油畫和水粉畫最多啊,一個畫法體系。”易南昇拍了拍身邊一位油畫畫家,嘆息道:“現在油畫市場好,競爭也愈來愈激烈了。”
“那還不是得益於易主任管的油畫系培養的好苗子多,您魯美國畫系去年招生擴張了不少吧?”
“哈哈,是啊,現在國內外市場都受西方文化影響嚴重,油畫無論是在拍賣市場上,還是商業廣告行業,都更受歡迎,現在不少學校的設計專業都要必修油畫,有點大趨勢的感覺啊。”易南昇淡淡一笑,畫油畫的優越感不知不覺就出來了。
“這也不一定,隨著我國經濟大好,說不定文化輸出能力增強,神秘的東方國畫會徵服全球審美呢。”
“哈哈哈。”易南昇笑笑,又道:
“這次比賽,入選前三十的居然還有兩幅水彩畫。”
說著,他指向放在三十幅畫最左邊,和最右下角的兩幅。
“……是,咱們10個評委裡,居然沒一個是畫水彩的。”
“我剛學畫的時候倒是學過水彩,不過很快就不畫了,轉水粉的時候真是吃了大苦頭,連續好多年畫畫都‘粉’,要麼就是‘糊’。”易南昇搖了搖頭,“真正意義上水彩轉油畫大成功的,也就那個天才畫家沈佳儒老師吧?”
“是,大學後轉的油畫。”
兩人聊著聊著就不知不覺發散開了。
邊上聽到倆人對話的一位國畫山水大家插畫道:“那幅《冰晶中的無數個我》非常值得進前十。”
“嗯,我也這麼覺得。不僅僅因為它是少數派水彩畫。的確畫的很好,技巧嫻熟,細節到位,尤其把水彩畫呈現光影的優勢施展的淋漓盡致。”又一位老師插言,這幅畫當初三篩進前30時,還是他挑出來的。
“我覺得最強的是色彩,我以前幾乎沒看到過誰畫的水彩畫用色這麼大膽的。
“畫者並沒有被水彩畫的清透和嫻雅這兩個特長屬性框住,非常張揚,你看,這邊還用了撞色,現在的年輕人挺有想法的。
“這些充滿創造性的心血,這種隨心所欲用色的勇氣,說不定能為水彩畫市場打一針強心劑。”
裘遠一步跨到《冰晶中》畫邊,在畫面上的某幾處點了點。
“裘老師太樂觀了,水彩畫市場死氣沉沉。”易南昇搖了搖頭,如果不是如此,他當年也不會改畫油畫,“不過這幅《冰晶中的無數個我》的確很好,畫法、筆觸等風格化很強烈,視覺衝擊上已經相當成熟了。
“而且畫面遠景的處理,有種夢幻飄遠的意境。
“加上這些冰晶中的各種變形的畫者,傳達的那種張揚和噴薄的情緒,真的非常棒。
“看的我都想畫幾幅水彩過過癮了。”
“這個……表達的是成長過程中,在無數個可能性中做選擇?”王建探頭插言。
“嗯,我覺得是在無數人眼中、無數人反饋中審視自己,尋找那個最真實的自己。或許有不要在意他人感受的意思,也可能是在迷失中彷徨和追尋真我……”一位老師繞個圈兒走到畫邊,也欣賞起來。
“也可能是推翻無數個不好的自己,壯士斷腕,蛻變成更好的自己。”裘遠指了指距離觀者最近的一個冰晶中的那個人物,“這個畫的最清楚,也是霧凇枝頭伸展過來,最靠近畫者的枝杈上的最大一顆冰晶。
“而且其他冰晶中的人物都是扭曲的,表情似乎也有些痛苦,而最接近觀者的這個冰晶中的面孔,是莊正的,表情透著堅毅,雖然仍沒有畫的太清晰,那種情緒卻很好的勾勒出來了。畫者塑造能力蠻強的。
“一直盯著看,有種這枝枝條要探出畫面的感覺。”
“嗯,這幅畫真是越看越耐看。”易南昇也走了過來。
“你們說它有沒有競爭前三的機會?”裘遠忽然抬頭。
“這麼喜歡嗎?”另一位美院教授挑眉。
“不是喜歡。主要是現在能把畫技磨出來的多,但真正審美上乘,又擁有自己獨特的風格,情感豐富且細膩,懂得表達具有衝擊性的情緒的畫者,真的不多了。
“如果在這個年紀,已經有這個水平了,未來恐怕不可小覷吧?”裘遠認真道。
“這是水彩,藝術品不是我們這些圈裡人認可就行的。
“要大眾市場,高端審美市場,藝術圈裡全認可才行。
“這孩子是畫水彩的,近幾年國內拍賣行裡有水彩畫流通嗎?
“畫廊裡有水彩畫賣嗎?
“你們各大院校有專設水彩系嗎?招生情況又如何呢?”
易南昇皺眉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