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連藝術圈也受西方影響,重油畫輕其他……
長長吐出一口氣,她抿唇努力讓自己平靜。
畢竟,這是她選擇的路嘛,早就知道的。
重生一次,不想受太多外界幹擾,想做自己喜歡的事啊……
沉默著畫到一半時,錢衝終於再也忍不住,湊頭過來道:
“你又不是不會畫,抽時間畫上一幅兩幅不就行了嘛。”
“……”華婕搖了搖頭,沒有接話。
“或者幹脆,你別畫水彩,改畫油畫得了。”錢衝又道。
不等華婕開口,方少珺率先瞪一眼錢衝,插話道:
“不要對別人的人生指手畫腳,你怎麼知道別人想做什麼?華婕畫水彩時的表情,你仔細關注過嗎?”
華婕摸了摸自己的臉。
是嗎?
她畫水彩的時候,表情是怎樣的呢?
一上午畫完,其他人都放學回家了,華婕卻被老師留了下來。
“華婕。”沈佳儒坐在茶桌邊,表情鄭重的開口。
“老師,您說罷。”華婕微微一笑,表情很恬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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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畫是個長久日積月累的事,如果為了娛樂,你可以偶爾畫一幅油畫玩玩,可如果要參展,甚至去爭奪第一第二,你就不能以一個玩鬧的心態去畫油畫了。
“這次上海老洋房油畫展,因為獎勵的價值太高,吸引力太強,甚至許多已經成名的中年、青年畫家都會參與,競爭會非常激烈。
“不拿出全部能力,竭盡全力,是不可能得到名次的。”
沈佳儒盯著華婕,一字一頓,語重心長。
“……嗯。”華婕點了點頭,等著老師後面的話。
“所以,如果你想參加的話,就必須放下水彩畫,從此開始一心在油畫上。不僅僅是為了這次比賽,一旦你傾注了這麼多精力,就不能再三心二意了,因為人的時間和精力是有限的,就算你現在很年輕,也不能一直在油畫和水彩畫之間搖擺。
“你明白嗎?
“現在國內市場就是這樣,你的水彩畫很受歡迎。
“可是要開畫展的話,二三十幅,甚至五六十幅畫都要有人買。
“你的畫實力強,藝術價值高,可你要明白,圈子裡大多數買畫的人,其實是附庸風雅,這種人不會因為你畫的好而買,反而可能隻是因為其他人畫油畫,現在流行油畫而買。
“而真正識貨的那些人,也不可能為你的五六十幅畫買單。
“這是學水彩畫的前景,艱難,可能是一整個時期的艱難。
“你不會受窮,但可能要眼睜睜看著那些不如你的人,賺的比你多,名望比你高……
“而自己辛辛苦苦畫出的滿意的、喜愛的作品,未必能得到它應有的價值肯定。”
說到這裡,沈佳儒長長嘆出一口氣。
這就是整個市場的現狀,令人難受,但是誰都沒有辦法。
水彩畫如此,國畫有人是如此,除了油畫外,沒有人不難受的。
“嗯。”華婕點了點頭。
她不僅知道老師說的這些,她還知道老師沒提及的事——那就是這種狀況會在未來十年內一直如此,直到互聯網時代徹底發展起來,才有百花齊放的新局面。
可是……十幾年,對於任何人來說,都不好熬。
“所以,華婕,你又到了要做選擇的時候了。
“而且,這一次一旦選了,恐怕這一生之中,想回頭都不容易了。”
沈佳儒望著華婕,眼神裡充滿了憐惜。
一旦選擇畫水彩,那麼勢必放棄這次上海老洋房油畫展的機會,就算以後再想換油畫,那麼她的起點,也已經比其他人低了。
錯過的機會,一定是會在她人生中留下痕跡的。
而如果選油畫的話,那麼這條路就要走到底,一旦奔跑起來,想在水彩畫上投注時間和精力都不可能了。
隻□□好去偶爾畫畫的話,恐怕未必有時間。
就算真有時間,水彩畫這一塊兒也不會有什麼進步了,對於華婕來說,總歸會變得形同嚼蠟。
人生說長,看似很長。
實際上眨眼也不過短短幾十年,沈佳儒已經人到中年了,油畫這一條道仍有很多很多沒有走,他還在鑽研,還在前進,還在尋求進步,也常常覺得時間和精力不夠。
這樣的狀況下,又怎麼可能有人能持續搖擺呢?
做不到的。
所以,華婕無論如何,必須快刀斬亂麻,為人生做出決絕的選擇。
如果追求愛好,就要忍痛割肉,以後無論多少次看到別人在油畫好的時代裡吃肉摘果,都要忍耐著不能眼饞,減持自己的信念。
如果選擇油畫,那麼愛好就要放下,同樣是割肉。
“老師,我——”華婕抬頭望過來,張口欲答。
沈佳儒卻搖了搖頭,伸手制止她後,柔和道:
“華婕,你不要這麼快回答。
“我給你5天時間,接下來5天你好好想想,認真的,沉下心的去為自己一整個人生想一想。
“下周六你再告訴我你的答案。”
“……”華婕抿了抿唇,幾分鍾後,才慢慢點頭道:“謝謝老師。”
“嗯,回家吧。”沈佳儒站起身,摸了摸小姑娘的頭。
每個人都在孤獨的做著決定,她隻是不得不這麼早就品嘗到這份孤獨和艱難。
第138章 奇怪的同學們 “你說他倆畢業了會不會……
周一晚上, 陸雲飛收到了錢衝的電話,這還是他跟沈老師學畫,認識錢衝他們以來, 第一次接到同學的電話。
“喂?”陸雲飛從媽媽手裡接過電話,依靠著牆,腦子裡還在想剛才做的英語題。
“陸雲飛,我錢衝, 那個……這個電話不是我要打的啊, 是方少珺求我打,我才打的。”錢衝急急的撇清道。
“方少珺會求你?”陸雲飛皺眉,這難道不是天方夜譚?
“哎,反正就是這麼回事,那個, 我就是……方少珺就是想問問你, 你不是每天第一節 晚自習會跟華婕去畫室互相畫對方嗎?昨天晚上你倆一起畫沒有?”錢衝問道。
要不是自己跟華婕不在一個學校,也用不著這麼麻煩求陸雲飛辦事兒啊。
“畫了啊。”陸雲飛道。
“那她怎麼樣啊?”錢衝急道。
“?”陸雲飛眨巴了下眼睛, “什麼怎麼樣啊?”
“嘖!”錢衝氣的跳腳, 偏偏隔著電話還打不著人, “她心情怎麼樣啊?”
“……”陸雲飛回憶起來:
“我們倆先畫了站姿速寫,然後畫對方的手,做了超細化速寫練習,把骨骼和肌肉誇張表現……她筋骨背的比我熟,幫我調整了下。
“然後我們又做了腳部筋骨練習, 脫鞋後她畫我左腳, 我畫她右腳——”
“幸虧是畫你,要是個畫個愛運動的人的腳,能燻死她——不是, 誰問你你倆畫畫的細節了,而且你倆這也太過分了吧,課外加課啊……
“她不是參加不了油畫展嘛,她心情肯定不好,老師好像讓她重新做選擇呢,估計難著呢,她有沒有特別低落,或者……動不動就發呆走神,魂不守舍之類的?”
錢衝皺著眉頭想象了下傷心難過可能有的樣子。
“……你說的是失戀吧?”陸雲飛皺眉。
“是嗎?反正就差不多這樣吧,特別不開心,容易走神啥的。”
“沒有走神吧,我沒注意,我都專注畫我的呢。”陸雲飛聲音沉下來。
“你聽我的,你明天好好觀察下,然後晚上給我打電話。”錢衝指揮道。
“……”陸雲飛握著話筒沉默了一會兒,應一聲‘嗯’,便果斷掛了電話。
“……”錢衝皺眉盯著不斷發出盲音的話筒,總覺得把這事兒交給陸雲飛,不是很靠譜。
…
…
第二天第一堂晚自習,一向會遲到一點,或者踩點到畫室的陸雲飛,早早便坐在畫室等著了。
華婕走進畫室,看了眼他,挑眉道:
“你來的倒挺早。”
“嗯……”陸雲飛打她進門便一直盯著她看,應聲時也一眨不眨望著她,一本正經的仿佛在觀察什麼奇怪的生物。
“?我怎麼了嗎?”華婕問。
“沒有。”陸雲飛搖頭,想了想又補充道:“我觀察觀察要畫的模特。”
“今天我們畫對方肖像嗎?”華婕坐在他身邊,開始整理自己的畫材。
“嗯,我想練習一下油畫打型。”陸雲飛今天帶了油畫顏料,想練習一下油畫畫材和基礎小稿打型和配色。
當他說出‘油畫’兩個字後,盯著華婕的目光尤其炯炯,害怕錯過她臉上每一個微妙的表情。
“嗯,是應該多做這方面的練習,那我跟你一起,我練習水彩打型小色稿吧。”說罷,華婕走出去給涮筆筒接水。
“……”陸雲飛垂眸陷入沉思。
兩個人對著對方的臉開始做練習,20分鍾一張小色稿,不細化五官,主要練習各個角度、各種光源、各種不同環境色等狀況下的面部結構塑造方式和用色變化等等。
畫的間歇,兩個人會就面部咬合肌、男人女人的肌肉差異骨骼差異、不同發型的處理等等進行探討。
畫到第二幅的時候,陸雲飛忽然扭捏的從兜裡掏出一根棒棒糖遞給華婕。
“?”華婕疑惑。
“……我想畫吃棒棒糖的人。”為了勸華婕吃糖,陸雲飛選擇了一種非常精妙的方式。
他昨天晚上問了他媽,據說女人不開心的時候,吃糖好使。
華婕一臉無語的盯他一眼,撕開糖紙塞嘴裡,甜味入口,心靈都得到了治愈。
棒棒糖是巧克力味的,很甜很香,她嗦一口,含糊道:
“幸虧你是想畫吃糖的人,要是想畫吃屎的人……”
“……”陸雲飛。
她狀態看起來跟錢衝說的可不太一樣。
…
當晚,陸雲飛給錢衝打電話,將晚上畫畫時候的狀況詳細的講給了錢衝。
一條一條的捋順,一點一點的描述,仿佛一個向大偵探匯報工作的稱職警察助手。
錢衝捏著電話皺著眉,聽完陸雲飛的所有話後,長長嘆出一口氣:
“真沒想到,她這人還挺能逞強的。”
“……”陸雲飛也跟著嘆了口氣。
“要是有一個比賽,你們仨都能參加,就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你們去拿名次賣錢,跟名畫一起參展,還有額外的獎勵……我能原地氣炸,這輩子都緩不過來。”錢衝搓了搓頭發,繼續道:
“華婕還在你面前假裝堅強,裝若無其事,還心無芥蒂的認真給你討論畫畫的事兒,不捻酸嘲諷你……挺不容易的。”
“……”陸雲飛沉默了一會兒,認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