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婕!這裡!”陳安通舉著條幅高興的搖擺,將他攥著的條幅這一角塞給跟他一起來接機的員工,他捧著鮮花大步朝華婕走來。
青年一身精英妝容,得體又瀟灑。
那容光煥發、手捧鮮花迎上來的樣子,儼然是期待情人已久的痴情郎。
華婕悔恨。
早知道他會如此大張旗鼓熱情接機,她就不給他發短信了。
陳先生,‘低調’倆字會寫嗎?
過了過了……
幾分鍾後,華婕捧著鮮花,在陳安通等人簇擁下,跟隨沈老師一隊人走向停車場。
因為有陳安通幫忙,趙孝磊這次到上海沒有訂車。
陳安通自己一輛,連同廣告公司商務7座一輛,正好裝下一行人。
畫室是沈老師的朋友、上海美術館館長趙丹英幫忙提供的,就在黃浦區新天地不遠處街邊一個門面房裡。
走進去是個非常典雅的小前堂,擺放一些茶葉、珠串和畫作進行售賣,穿過小前堂就是個小院子,然後有三個門通向三個畫室。
這裡原本是上海美術協會的同好們交流想法、聚會用的,偶爾會提供給一些人做畫室。
陳安通將人送到畫室不遠處,他讓秘書幫沈老師一行人提前訂好的賓館。
等大家整理東西下樓,又開車載著大家到館長趙丹英提供給沈老師,可以用半個月到一個月的畫室。
待大家參觀完畫室,陳安通搓搓手,又激動的載著大家直奔他在濱江大道上、黃浦江景的德國餐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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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像個想跟別人分享自己最愛的玩具的小孩,興致勃勃。
在停車場下車時,他拎著自己那個專門裝畫的提包,引著眾人走到江邊。
華婕站在德國餐廳門口,看著江上船隻往來——
那種10塊錢一張船票的輪渡,曾經她坐過。
江對面幾大銀行,是外灘的標志性建築群。
她深深吸一口氣上海春天潮湿溫暖的空氣,放眼四野綠植豐茂,跟後世的現代化繁華不太一樣,後來的瓶起子大廈也尚未拔地而起,但這裡仍舊霓虹遍布,充滿了大城市的高雅氣質。
上一世她要在幾年後才第一次到上海,這一世卻早早踏上了這片土地。
想吃大閘蟹,想吃小籠包,想吃城隍廟的海棠糕……
想回自己上一世住過的,那個偏遠外圍小區裡的小房子看看。
十幾年前的這個時候,那邊該不會還是荒地吧……
肩膀忽然被拍下,華婕從恍惚中回神,轉頭正對上錢衝吊兒郎當的拽表情:
“哎,人家陳老板就是為了請你,我們都是跟著沾光的。
“你不上座,我們哪敢坐啊?
“江有什麼好看的?”
華婕抬頭見陳安通正在德餐門口向沈老師介紹他餐廳外面最好的江景位,和餐廳裡面最舒服的靠窗位,請沈老師隨便挑。
“走吧。”她拍了拍錢衝手臂,收拾心情,走向德餐門口。
這家古寶蓮德國餐廳,她上一世也聽過,據說烤豬蹄外酥裡嫩特別贊,德國香腸也是全上海最好吃的。
可十幾年後的這家店,人均600,華婕不舍得來吃。
真沒想到,重生回來,這家店的老板竟成了欣賞她畫作、購買她畫作的朋友。
她第一次來嘗這家店,不是自己掏腰包,而是由老板親自請客。
“我們坐外面吧,不用選最好的位置,能看到江都一樣。”沈佳儒笑著客氣道。
“那不行,沈老師和華婕你們好不容易來上海,一定要拿出最高規格的招待態度啊。”陳安通不愧是經商之人,場面上的事辦的漂漂亮亮,轉手將大家安排在觀景最舒服的桌位,然後一通點菜,將他餐廳裡所有的招牌菜和優質德啤都囊括了。
待將大家安排好後,他又跑進店忙忙活活。
將兩幅從華婕處買來的畫仔細擺在小表演臺後,特質的展廳燈打亮,讓這一方小天地仿佛是個微型畫作展覽館。
一位常客從陳安通身邊走過,笑著問:
“陳老板今天晚上有表演啦?我們可好幾天沒聽你唱歌了。”
“今天沒有表演。”陳安通含著笑道。
“咦?沒有表演,你怎麼把畫拿出來了?單純展覽你這兩幅名畫嗎?”客人挑眉。
每次可是隻有表演的時候,陳安通才舍得把畫掛上給大家看看啊。
“嗯……今天就是展覽展覽畫,哈哈哈。”陳安通是多麼想跟所有人說,他最喜歡的那兩幅的創作者來到他餐廳了,就坐在門口。
可他擔心給華婕帶來麻煩,隻得強忍著,將這個秘密、這個令他激動的喜事藏在心裡。
客人瞧著陳安通表情古怪,才想再打探八卦兩句,陳老板卻沒有時間繼續跟他寒暄,掛好畫,應付他兩句,便轉身跑出了餐廳。
客人隻得揣著疑惑回了自己位置,繼續吃他的圓蔥圈。
陳安通出了餐廳,走到室外雅座邊,拍了拍華婕肩膀,朝著坐在華婕身邊的華母笑笑,才低頭對華婕道:
“你的那兩幅畫就在店裡,你要看看它們嗎?”
“!”華婕眉毛瞬間挑起,點頭後便跟著陳安通走進德國餐廳。
站在小表演臺前,華婕與分別幾個月的《拍賣會上的我》再次相見。
這幾個月也發生了許多事,畫畫上也有了不少進步,再看到這幅畫。
竟覺得拍賣會仿佛已經是很久遠之前的事了般,她與畫中怔忡的自己對望。
神遊不知過了多久,身邊多站了一個人也不知道。
直至錢衝開口說:
“那個時候,真是你人生的高光時刻啊。”
打破他才打破的拍賣價格,成為全場第一高價,眾人矚目,風頭無兩啊。
聽到這句話,華婕沒有回頭看他,又盯著自己的畫望了好久,才長出一口氣。
然後,轉頭用一種恬淡的表情望著錢衝,輕聲說:
“我會變得更亮,讓這幅畫上的時刻,也顯得黯淡的。”
“……”錢衝聽到這話愣了下。
要說是口吐狂言吧,她表情又太過嚴肅了。
所以,她到底是吹牛逗他玩,還是認真的?
待華婕已經帶著陳安通往外走時,錢衝才回過神。
抬頭與畫中少女相望,他忍不住小聲嘀咕:
“狂,還是你狂啊!”
……
……
晚上,華母給在上海的二姐打電話,跟對方說一時半會兒恐怕抽不出時間過去探望。
姐妹倆聊起從前,聊起上海,忍不住有許多感慨。
快掛電話時,二姐忽然說:
“華婕是個好孩子啊,你們夫妻倆會養孩子。”
華母心裡無比的驕傲。
可不嘛,幸虧有華婕這樣的女兒。
不然她哪有機會走出來呢?
又哪有機會看這麼多不一樣的風景,甚至在身邊不少親朋同事連省、甚至是市都沒走出去的情況下,她居然能來大上海,住在可以俯瞰繁華大都市的高樓裡啊……
……
夜晚,陳安通回到公寓,不厭其煩的將畫從袋子中取出,仔細掛在書房牆上。
坐在書房復盤這一天時,他想,人這一生,大多數時候精神都是孤獨的。
隨著年齡增長,能遇到的審美相同的人越來越少。
而今晚,跟華婕他們一行人坐在一起時,他情緒上是感到滿足的。
與聊得來的人暢飲,與沈老師這樣德高望重的成名畫家,以及華婕、錢衝這樣的孩子暢聊藝術和對世界的看法,原來這麼有趣。
接下來的幾天,他想給自己放個假,跟著華婕走走看看,跟著華婕寫生。
追尋一下天才創作時的足跡。
抓住這難得的機會,享受一次不一樣的心靈假期。
第150章 傲氣難平【2合1】 他們三個的命運,……
上海是如此的溫潤, 綿柔的潮湿空氣讓人呼吸都覺得和緩。
少女華婕的身體北方出生北方長大,從未走出來過,極大的習慣北方的幹燥。
可在上海住上一宿, 仍忍不住感慨,人類到底還是更喜歡湿潤溫暖的環境啊。
早上坐在梳妝臺邊,跟媽媽一起對著梳妝鏡抹雪花膏,母女倆對著臉拍拍打打, 偶然對視忍不住笑, 互動的氣氛,莫名像姐妹般融洽舒服。
今天沈老師帶他們去拜訪一位上海的青年畫家,這位畫家藝名馬良,據說7年前跟沈老師在北京見過一面,受過沈老師幾句提攜, 一直念念不忘, 每年還會給沈老師郵寄自己畫作的照片,逢年過節送上海點心給沈老師嘗。
這位馬良是從美術館館長那裡得知沈老師來上海, 半個月前就邀請沈老師到他的畫室做客, 約好了今天見面。
沈老師之所以應邀, 不完全是對這位後生有興趣或情感,更大的原由是這位青年畫家也會參加《上海老洋房油畫展》,跟方少珺三人是競爭對手,他想帶著自己的學生,來感受下自己到底是在跟怎樣的人在同跑道競爭。
早上華婕在賓館餐廳吃早飯時與老師和方少珺他們碰面, 發現每個人都打扮的很利落, 連一臉淡然的陸雲飛,都穿了條看起來就不很舒服的白色直筒褲。
大家吃早飯時話也很少,仿佛都在思考見到馬良後要如何表現矜持、維持自信姿態……嗯, 這架勢,就很像是要去見情敵。
這個氣氛連帶的把華婕也影響了,早飯她多吃了個雞蛋,補充滿了能量,才跟上大部隊。
原本大家不需要陳安通再來接了,實在太麻煩人家。
但陳安通一大早就到了賓館,換上一身運動服,短發也沒有用發膠梳的一絲不苟,整個人看起來清爽許多,像年輕了近十歲。
“跟著沈老師你們體驗體驗藝術家的生活,沈老師你可千萬別嫌棄我啊。”陳安通笑容開朗,私下裡,這個青年企業家氣質還挺陽光的。
沈佳儒跟陳安通道了謝,坐上他的車便出發向馬良的畫室。
有陳安通在,趙孝磊不用帶隊跟著,便帶著華母去租車,回頭出入方便,也還是有一輛車自己開著更方便。
租完車,趙孝磊拿著沈老師給開的清單,又跟華母到福州路去買書買畫材。
華母一邊幫趙孝磊的忙,一邊在路上時刻關注著房屋銷售的信息。
另一邊,華婕一行人來到幾公裡外的雁蕩路上,在標準的梧桐樹蔭小巷中,找到了馬良的畫室。
整個這一片區域,都沒有高樓大廈,清幽的小巷,西式的平房小建築,帶個小院,一般都做商用。
但馬良租下來後簡單整理,便成了個院子裡放椅子放畫架的畫室。
沈佳儒站在幾人最前,按響門鈴。
錢衝站在華婕身邊,望著西式鐵門後小資味十足的院子直撇嘴。
在瞧見院子角落甚至種了幾棵不知名蔬菜後,更忍不住低聲嗤道:
“哼,一股弱者的氣息。”
站在錢衝另一邊的方少珺回頭狠狠瞪一眼錢衝,低聲道:
“控制一下你的中二病,別給老師丟人現眼。”
錢衝皺眉回瞪,可瞧見方少珺筆直站著,表情矜傲穩重,一副高貴不可侵犯的樣子,忽然得到了靈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