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他們又一起看了一樓除了《破繭之原》主題展外的三間特殊展示裡華婕的畫,以及二樓《迷茫與苦悶之海》的畫。
再回到一樓時,帕特裡克腦海裡裝滿了華婕的畫,話也少了,還一直陷在自己的精神世界裡無法自拔。
華婕擔心老先生過於沉迷思考,會磕著絆到,便一直牽著他與其他人交際寒暄。
而老先生的孫女和學生們,早因被老先生嫌棄,而自由逛展,不知所蹤。
至於翻譯,完全不受寵,也隻能亦步亦趨跟在後面,壓根兒伸不上手。
如此過了好一陣後,在預展第一天的上午即將結束時,穿著正裝禮服的方少珺,終於挽著錢衝的手臂,姍姍來遲。
兩人寒假後沒有一分鍾的停留,加急飛回國,總算趕上了華婕在國內的第一場個展預展。
“我們來的還不算很晚吧?”錢衝笑著問。
“不晚!”華婕終於松開了帕特裡克,輕輕擁抱錢衝,擁抱方少珺。
在牽上華婕的手後,方少珺便甩開了自己的男伴錢衝,仿佛對方隻是個工具,進門後便沒用了。
“恭喜你,華婕。”方少珺輕輕與華婕貼臉,笑容比以往更明快許多。
“謝謝你們趕回來。”華婕牽著方少珺的手,也舍不得放開。
站在華婕身後的帕特裡克,終於發現自己沒有被華婕牽著,回過神來。
抬起頭,他瞧見錢衝和方少珺,然後問華婕:
“這就是你兩位在法國留學的好朋友?”
華婕點頭,然後幫帕特裡克先生和方少珺、錢衝做了介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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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向天不服地不服的錢衝,面對帕特裡克先生,也難得的顯得拘謹了幾分。
在錢衝和方少珺先後與帕特裡克先生禮貌握手打招呼後,帕特裡克忽然轉頭對華婕說:
“在這樣的一個遍地充斥著藝術和文化氣息的古老過度出生和長大,又何必去巴黎學畫?
“華婕筆下最迷人的筆觸和色彩,描繪的不都是這片土地的美。
“這裡,才是真正的藝術搖籃啊。”
華婕三人齊齊看向帕特裡克,心中都升起些微妙的情緒。
時空仿佛回到了許多許多許多年前,畢加索對張大千說:
中國人哪需到國外學畫。
真正的藝術在中國。
第246章 送畫 '達瑪',請好好住在國藝館吧!……
預展的第二天, 人更多了。
不僅僅有安排了今天來看展的人,還有許多昨天沒看夠的。
華婕早上陪著帕特裡克先生學毛筆字的基礎握筆和筆法後,又陪著他來國藝館。
他昨天也沒有看夠。
好在進展後, 帕特裡克老先生就獨自轉起來,他常常在一幅畫前沉默著一站十幾分鍾,並不需要華婕一直陪伴。
華婕獨自專注的欣賞起自己的畫展。
除了一樓放的所有西藏行的畫,和二樓的所有威海行的畫外, 沈老師還給她布置了三間小廳, 做三間特殊展廳。
特殊展廳1裡,是她在法國參展和拍賣會之餘畫的法國寫生。
特殊展廳2裡,是沈墨手裡的她畫的他——全部都是非賣品。
其中,還有伊萬先生買走後,專門被邀請帶來參展的《思念》, 自己華婕在法國與沈墨初嘗快樂後, 畫的《冬日喬納莊園-紅色的草坪》。
走進特殊展廳2,看到的第一幅畫是她給沈墨畫的第一幅人像寫生。
這還是一幅水粉畫, 畫這副畫時, 她尚未開始學水彩。
然後, 一幅幅,一張張,甚至還展出了她草稿紙上無數個沈墨或坐或臥、各種角度的速寫。
在她的筆下,沈墨在變化,在成長。
站在《雪原日出》前, 華婕唇角不自覺翹起。
那是雪原寫生, 她與沈老師深談後,因為害怕而在大廳流眼淚,然後沈墨陪著她, 開導她。
那時起,她就知道,他會成為她的人生導師,她最好的朋友。
那一天清晨,他們靈魂初次共鳴…
其實在很早的時候起,她就開始依賴他,喜歡他了吧。
一幅幅看過去,華婕時而笑,時而臉紅。
走到《冬日喬納莊園-紅色草坪》前,她捂了捂臉。
沈老師看到這幅畫的時候,她轉身就跑了,沒有與他對視。
嗯……還是不要針對這副畫聊天的好。
這事兒鬧的,沈老師同時是男朋友的爸爸。
捂了捂臉,華婕深吸一口氣,緩和了下害羞情緒,轉身拐出,又走進特殊展廳3。
這間展廳裡,擺放的都是已賣出作品的返場展出。
所有畫都標著【已售出】的標牌。
這間展廳裡,是她的成長軌跡。
《冰晶中的無數個我》是她參加清美雙年展獲得第二名的作品,那是她第一次在世人面前露頭。
在許多關注繪畫的人的記憶中,有了華婕這個名字。
然後還有《上海田子坊》、《三顆朱砂痣》、《草原上的小白花:孟根其其格》……
以及,她在法國個展中創作的《畫展中的展翅》等等。
一步步,一幅幅,看著自己的變化和成長。
華婕的呼吸微微急促。
相比最初的作品,她無論是厚塗、筆觸還是色彩,都更流暢,也更具風格。
而且,整幅畫的表達傾向性也越發的強了。
她已經逐漸從寫實,轉向寫意。
當可以畫的足夠像,她也自然而然的朝著強表達轉移了。
當基礎技能掌握到一定程度,可以縱情施展技巧,用於傾訴,用於表達,那也就踏上了成為藝術家的道具。
好在,她一路高歌猛進,仿佛已經真的摸到屬於自己的藝術的門了。
心情激蕩,她仿佛再次體驗了過去幾年的成長歷程。
忍不住伸出手,朝著面前的畫框撫摸去。
身邊立即傳來少年制止的聲音:
“不好意思,這位女士,您可以隨意欣賞,但請不要碰觸作品。”
華婕忙收回手,轉頭克制情緒,開口道:
“對不起,我剛才有點走神。”
少年服務生對上華婕的臉,才忽然意識到自己制止的居然是這場畫展的創作者。
他滿面漲紅,不好意思的張口,又不知要說什麼。
腼腆的摸了摸頭,他朝著華婕點頭禮貌微笑,便轉身跑去別處忙活了。
華婕看著對方的背影,忍不住莞爾。
深吸一口氣,她後退一步,放眼整廳,又長長吐出一口氣。
“因何嘆息啊?”身邊忽然傳來男中音。
華婕轉頭,忙禮貌開口道:
“鄭老師。”
是國藝館的館長的鄭紅旗。
“看看自己的成長足跡,挺感慨的。”華婕不好意思笑笑。
鄭紅旗支起手臂,微笑邀請:
“陪我逛逛吧?”
“好,鄭老師。”華婕從容點頭,輕輕挽住鄭老先生。
“叫我鄭伯伯吧。”鄭紅旗一邊說,一邊帶著華婕邁步,悠闲逛展。
“當你的能力達到一定高度,你做的事就不僅僅是為自己的夢想,而開始要承擔社會責任了。
“這一點你認可嗎?”鄭紅旗問。
“嗯,我知道。”華婕點頭。
“這次我之所以這樣痛快為你空出國藝館的一二層,不僅僅因為你的優秀,更因為在過去和現在,你其實都承擔著一位優秀的中國藝術家的責任。
“雖然年紀輕,但做的不錯。我們需要你這樣的年輕人,加油吧!”
鄭紅旗說著拍了拍華婕的手背。
“謝謝鄭伯伯。”華婕道。
鄭紅旗點了點頭。
這時兩人已走到一樓壓軸位置,這裡展出的作品,是全畫展作品中,被沈佳儒選為核心之作的《高原上的小紅旗:達瑪》。
鄭紅旗停步,望著面前的畫道:
“國藝館也會參與競爭這副畫的拍賣。
“這副畫畫的太好了。”
鄭紅旗沉吟了一會兒,才繼續道:
“大幅人物頭像,不僅表現了我國西藏文化,描繪了西藏水土之下純樸迷人的女性。
“還……是我們當下水彩畫最高水平的體現。”
他轉頭對上華婕有些驚異的眼神,毫不吝嗇對晚輩的誇獎,真誠道:
“這是實話,這些年畫油畫的多,別說水彩畫,就連我們自己文化魅力的代表,國畫,都式微起來。
“你能堅持自己的道路,將水彩畫畫到如今萬邦來參展的程度,這是值得給予肯定,給予贊嘆的。
“我國的文化一直堅守百花齊放,就如曾經百家爭鳴……我們是一個包容性極強,文化厚度廣度驚人的國度。
“我們含括外國人的油畫、浮世繪、水彩畫,也要發揚我們自己的文化魅力。
“你不僅選擇了小眾畫水彩畫,硬生生在法國畫展上,將小眾拔高成了全民藝術。
“更加將國畫的技巧和寫意融入水彩畫中,連我這個老家伙,也忍不住羨慕起來。
“華婕,你是個好孩子,將來大有可為!”
“……”華婕低頭抿唇未語,沒有應鄭紅旗的誇獎。
鄭紅旗有些好奇的看著身邊的年輕人,有些不明白他這樣誇她、認可她,為什麼她反而沉默起來。
待他挑眉準備再次開口,華婕忽然轉眸對上鄭紅旗的眼睛,果斷道:
“鄭伯伯,這幅《達瑪》,我不賣了。”
“?”鄭紅旗沒明白。
“這副畫我一會兒就喊人掛上【非賣品】的牌子,我直接將它送給國藝館。”華婕悄悄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