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並不是為了當這凌霄之主,守住昆山才答應你的。”
“更不是為了完成你日後夙願。”
白穗一邊說著一邊從七煞身上跳了下來,她踩在顧止下面的一個臺階上。
“既然我們是師徒了,那麼便該共進退。”
“你犯的錯如果你一人糾正不了,那就算上我,我們一起。”
顧止瞳孔一縮,低頭愕然看向了白穗。
兩人距離很近,她一抬頭,月光便映照在她的眼眸。
“……胡鬧。”
顧止喉結滾了滾,也不知道是這月色太皎潔還是少女的眼睛太亮。
他突然有些不敢看白穗了。
他能夠感覺到對方是認真的。
“我收你為徒不是讓你跟我一起自尋死路的,你若抱著這樣的想法入我門下,那便罷了。”
“我師兄雖和你屬性不合,可在劍法上的造詣極深,等到你去劍冢擇了劍……”
“師尊!”
白穗見對方急忙和自己撇清關系 ,一下子急了。
她也不管顧止什麼反應,伸手抓住了他的手直接喚了師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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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個想法有什麼不對嗎?既然我都知道了你有朝一日要獨自涉險,我這個作為徒弟的難道要無動於衷眼睜睜看著你去死嗎!你難道想我做個忘恩負義,不仁不義之徒嗎!”
“我是性子散漫不思進取,但我既決定了拜你為師,我自是做好了一切準備的!”
說是為了完成任務也好,說是動了惻隱之心也罷。
白穗覺著既然都要是成為師徒的兩人了,就應該選擇坦誠相待。
“我不要什麼昆山,也不想繼承什麼天下第一的劍法,我隻要師尊你好好活著。”
“咱們各司其職。”
“昆山是你的,你守。”
“你是我的師尊,我守。”
第42章
如顧止所說,這天底下想要拜他為師的人數不勝數,哪怕從蓬萊一直排到昆山也不是沒可能。
他從小順遂,未入道時候養尊處優,眾星捧月著長大。
入道之後也因資質出眾頗受尊崇。
隻是這其中的人大多所為的不過是上乘的功法傳承,或者覬覦昆山凌霄之主的位置。
正因為人有欲求,各有各的目的,所以在乍一聽到白穗這發言時候顧止才會驚愕到半晌沒有緩過神來。
白穗抓著他的衣袖,神情急切,眼神也真摯。
——她不是開玩笑,她是認真的。
這個認識讓顧止少有的慌亂起來。
他可以接受人有目的的接近,就像是他為了身死之後有一個傳承,所以才擇選中了白穗。
同樣的,白穗也完全可以為了權力,為了功法也好,這都無可厚非,也是情理之中。
然而白穗沒有,她不想要傳承,不想要這凌霄之主的位置,甚至連昆山也並未看在眼裡。
無所無求才最讓人不安惶恐。
“我,我不明白你什麼意思,我都與你說了我對你並未有過高的期待,我所要的隻是一個傳承而已,我不想身死之後後繼無人。”
“我不需要你幫我,更不會強迫於你,你與我說這些做這種承諾做什麼?”
修者和其他凡人不同,他們的所言所行都是會受到束縛的。
承諾的東西若是立誓了便會受到誓言反噬,如若沒有立下誓言,其違背的承諾會依次疊加到之後的劫數之上。
越重的承諾,所受到的劫數也越重。
顧止慌的不僅是白穗較於常人的反常,還有這承諾之下所要承受的劫數。
“今夜這裡隻有你我兩人,我就當從未聽過你說了什麼,你回去之後也把這些給忘了,就當什麼都不知道,聽明白了嗎?”
他這麼說著,伸手想要將衣袖抽回轉身離去。
然而顧止還沒來得及動手,白穗像是早就料到了他要逃似的,另一隻手直接扣住了他的手腕。
“我沒有與你開玩笑!劍祖,哦不師尊,你不是想要傳承嗎,我答應了!我都答應你了,禮尚往來,你也該答應我這麼一個條件才算公平是吧!”
她從一開始時候就覺察到了顧止有些怕她,不單是因為社恐,還有一部分前徒弟的陰影在。
因此白穗隻是抓住他不讓他離開,除此之外沒再做過什麼逾越的舉動。
依顧止的修為,哪怕此時隻是個傀儡,可要想掙脫白穗也並不是什麼難事。
隻是他們站在白玉階梯之上,他要是動作大了對方便會直接從高處滾落下去。
“你,你先放開我。”
“你先答應我我就放手。”
顧止從未見過這樣無理取鬧之人,整個昆山誰不是對他畢恭畢敬,可眼前這個不僅不怕他,還對他動手動腳。
他也不知道是氣的還是羞的,整個臉連帶著脖子根都染上了一層淺淡的緋色。
“好,你說你要守著我,那你知道我之後要去幹什麼,又要去矯正什麼錯處嗎!你什麼都不知道你就給了承諾,你可知若是違背了誓言你要受到怎樣的天懲嗎!”
顧止有些惱羞成怒,見與白穗說不通,隻得直截了當挑明了告訴她,讓她知難而退。
“這是我的罪孽,也是我化神期的劫數,你一個堪堪築基的修者你插手什麼?你就這麼想死嗎?”
凌霄峰四周靜謐,最近的一座峰距離這裡也至少要御劍半個時辰才能到。
兩人就這麼僵持在白玉階之上,同樣的七煞也懸浮在半空左右為難,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回顧止身邊,還是繼續停在白穗這裡了。
這麼多年顧止一直在凌霄峰閉關,所為的不是逃避,而是日復一日地修補被損壞的元神罷了。
可是他也是人,也會害怕。
他一直竭力控制著讓自己不要去想這些,努力做好現下的事情。
然而在真正直面的時候,顧止還是失控了。
白穗怔然了一瞬,她眼眸閃了閃,低頭看向了被她扣住的手腕。
他在抖,不知是氣惱的還是因為冷又或者其他什麼。
然而他的不安他的焦慮一並隔著傀儡的身軀傳遞到了白穗這裡。
“……那你給我說說吧,你的罪孽,你的劫數究竟是什麼?”
“要是真的那麼可怕,把我嚇住了,我就不插手了。”
“……我不要,我害怕。”
“……”
原本看著顧止一直壓抑著想要引導著他傾訴的白穗,聽到這話後沉默了。
夜裡風大,月光也皎潔。
一老一少就這麼拉拉扯扯了快小半個時辰,小學雞吵架似的,最後誰也沒說服誰。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們這麼大眼瞪小眼看了好一會兒。
傀儡可以一直保持睜眼的動作也不累,可白穗不行。
她瞪不過,揉了揉幹澀的眼睛,先一步認了輸。
“行,那這件事就先告一段落吧,等你什麼時候組織好語言了能把我說服了再說。現在天都這麼晚了,我們也別在這裡傻站著吹冷風了。”
白穗一邊說著一邊松開了扣住顧止的手腕,轉而雙手都拽住了衣袖。
“走吧,咱們先回峰。”
顧止沒動,七煞也沒動。
一人一劍顯然都沒反應過來,就這麼直勾勾看著她。
“……你要跟我回凌霄峰?”
他慢了半拍,見著白穗拽著自己不松手,這才反應了過來。
“不可以嗎?你不是都已經承認我資質不錯有資格當你親傳弟子了嗎?既然都是準親傳了,咋還不能跟著自家師尊回自家峰了?沒這個道理吧?”
白穗說著,改拽衣袖為抱住顧止的胳膊,生怕對方下一秒就把自己給甩開讓七煞送她回主峰去了。
凌霄峰這般遠,她尚且還不會御劍不說,這峰門有封印,沒有顧止的允許根本不能進去。
今天不趕緊進去把師徒的事情給落實了,那哪還有下一次?
估計明天一過就翻臉不認人了。
見顧止張了張嘴似乎要反駁什麼,她先一步開口打斷了他。
“而且你看啊,我從入昆山到現在一直住在主峰那裡,叨擾宗主這麼久了,人又不是我師尊,如今我都認你為師了,要是讓我就這麼回去我多不好意思啊。”
“再說了就算你現在還沒正是收我為徒的打算,可怎麼說我這段時間也是跟著你修行,我跟你住一塊兒,以後修行什麼的也比較方便你說是吧。”
顧止看著白穗一臉討好的模樣,心下說不出什麼感覺。
他還沒來得及回應,七煞似乎感知到了他的動搖,輕輕用劍柄蹭了蹭白穗的手背。
“?!師尊,你這是答應了?”
劍的心意便是劍主的心意。
七煞都已經動了,顧止也不好再說什麼違心的話來了。
“……看在天這麼晚的份上我今日可以讓你暫住一宿,不過天一亮你
必須離開,而且我的身份也不能告知外人。”
“不然我再不會去清靜峰。”
“嗯嗯你放心,你是我的師尊又不是他們的,我告訴他們做什麼?”
現在還不是。
顧止薄唇微動,下意識想要糾正白穗的話,可瞧著對方彎著眉眼很是高興的樣子。
一時之間也不好在這個時候潑她涼水。
凌霄峰雖然常年隻有他一個人住 ,但是裡面每日都有童子來清掃收拾,每一處屋子都很幹淨整潔。
他走在前面帶路,身後的白穗抱著七煞跟著,看哪兒都新奇。
那白玉階上也有陣法,顧止並沒有觸動。
今夜發生的事情著實太多,他覺得腦子很亂,想要吹吹風。
於是就這麼一步一步踩著階梯上了山頂。
白穗洗髓之後體力好了不少,也沒覺得多累。
她抬眸看著青年的背影,看著他刻意放緩步子等她,卻沒有往後看過一眼。
等到到了山頂之後,顧止停住了腳步餘光瞥了過來。
他抬起手往南邊指去。
“你今日邊去那邊住著吧,那裡庭院有處靈泉,你若是覺著累了可以泡一泡再休息。”
“那師尊你住哪裡?”
顧止已經懶得再去糾正白穗這一路上一口一個師尊了。
他聽後掀了下眼皮,往北邊那處雲霧繚繞地方抬了抬下颌。
那裡極高靈力也最濃。
起初顧止並不住在那裡,之後受了傷為了早日痊愈,便搬了過去。
“那師尊的本體也在那兒對嗎?”
顧止一頓,低頭看向了白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