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又因為看到了天啟,心血來潮提出了這樣瘋狂的建議。
簡直,簡直就像是個小孩子。
隻為了自己高興,陰晴不定,捉摸不透的孩子。
而比起真正孩子心性的蓬萊主又不同,眼前人更可怖的是,心中並無道德約束和善惡之分。
他是真的認真在提議。
他想要看看天啟開光見血之後的威力,想看看這把劍真正的鋒芒。
所以提出了這樣瘋狂的提議。
白穗看著他因為興奮而亮的出奇的眼睛,還有被他拽著抵在胸口的劍刃。
她沒有一點高興,隻覺得頭皮發麻,脊背發涼。
——這是個沒有三觀,徹頭徹尾的瘋子。
“……那我刺進去你真的會死嗎?”
白穗握緊手中的劍柄,澀聲問道。
“可能不行。”
他笑著看向白穗,低頭對上她那雙琥珀色的眸子。
“不過沾染了我的心頭血,可比殺一萬隻魔物還有用。”
“怎麼樣?是個很心動的提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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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點也不。
可是想著他曾經也是這樣用劍刺進顧止的血肉,她眉眼之間的寒氣凜冽至極。
對於開光與否白穗並不在意。
白穗眸色暗沉。
手指一根一根搭在了劍柄上,蓄力將天啟刺進了青年的胸膛之中。
他的血不是純粹的紅,帶著些黑,落在天啟劍身,她的指尖。
如同開到荼靡的花葉般糜爛昳麗。
疼痛讓他臉色變得蒼白沒了顏色,瑰麗的眸子閃過一絲意外。
看著白穗像是看到了同類一樣興奮,他舔了舔唇,聲音喑啞低沉。
“師妹,你真狠心。”
“我以為你至少會猶豫一下的。”
“怎麼會呢?”
她將劍刃一點一點刺到深處,也不松開,甚至還握著劍柄輾轉了幾下。
“隻要是能讓你痛苦的提議,我都樂意效勞。”
第98章
白穗會毫不猶豫做出這樣的舉動,不僅讓青年驚愕,浮生鏡外的眾人也被那幹脆果斷的一劍誅心給嚇了一跳。
不單如此,她甚至還面不改色地握著劍柄讓劍刃在血肉之中輾轉。
雖然能夠理解白穗因為顧止而很是憎惡眼前的人,但是再如何她也還是個十幾歲涉世未深的孩子。
這應該是她第一次出昆山,也是第一次參加試煉。
一想到這裡,再看著白穗和那人對上時候的眼神,有那麼一瞬間兩人的模樣竟然有些重合。
當年時候那青年也是執劍入了秘境,隻身一人,也是如此殺伐果斷。
“……你們不覺得他們兩個,很像嗎?”
半晌,也不知道人群之中誰這麼喃喃說了一句。
一時之間,原本就有些靜謐的氛圍,因為這一句話更是陷入了死寂。
連一根針掉落在地上的聲音也能聽得一清二楚。
顧止聞聲驟然沉了臉色,冷著眉眼直直往說話的那人身上掃了過去。
對方意識到自己不小心把心裡話說了出來,嚇得臉色蒼白,趕緊伸手低著頭捂住了嘴。
然而那句話已經脫口而出了,眾人也已經聽到了。
甚至在顧止看過去的時候,其他沒說這話的人都下意識避開了視線,不為別的——因為心虛。
他們雖然沒說,可那人的話說出了他們的心聲,在他們心裡至少有那麼一瞬間也是這麼覺得的。
這個認知讓顧止手下用了力,竟生生將一旁的桌子給“咔嚓”打碎了。
才不是,白穗才不是他。
才不像他。
顧止咬肌微動,氣得想要將那些人給一劍給趕走,不想讓他們在自己面前礙眼,看著心煩。
他們根本不了解白穗,隻是看到這麼一點就在那裡胡說八道。
她並不是不怕,也並不是能夠做到冷血無情,她是害怕的。
隻是為了不在那個人面前露怯,她不想要示弱,也沒有表露出來絲毫情緒而已。
顧止想的沒錯,白穗的確沒有表面上看上去的那麼淡然自若。
她的劍一寸一寸刺進去的時候,那劍入血肉的感覺也一並由天啟那邊傳遞給了她。
那種粘膩的,滾燙的感覺,讓她好幾次都忍不住想要吐出來。
不過她忍住了。
因為白穗知道,在這個人面前任何的神情變化都會被發現。
她最好是面無表情,心如平鏡的狀態,不要讓他抓到絲毫把柄。
不然任何細微的弱點,都能被他放大數倍,成為折磨羞辱你的方式。
說實話,白穗還是頭一次碰上像現在這樣的情況。
要說之前夢魘裡入了魔的陸九洲隻是很容易被刺激,做出些偏激的行為的話,那麼眼前的人便是一個從裡到外,徹頭徹尾的瘋子。
瘋子是沒有三觀,不受道德約束的。他不會因為你難受而同情你,也不會因為你疼痛而停下。
相反的,你越表現的脆弱痛苦,隻會越發的愉悅到他。
白穗絕不會這樣做。
想到這裡,她抬眸直勾勾注視著眼前的人。
不知道是失血過多還是疼痛,他的臉色蒼白得厲害,可卻沒有絲毫痛苦的神情。
那雙紅色眸子在長長的睫毛掩映之下,有一種難言的晦暗明滅。
“差不多了,你現在可以把劍拔出來了。”
青年的聲音很輕,尾音上揚,帶著莫名的笑意。
白穗握著劍柄的手一頓,並沒有聽從他的話,而是握緊停在了那裡。
現在應該是他最虛弱的時候,她不能就這樣拔出來,不然她可能再沒有這樣的好機會。
正這麼想著,頭頂落下一片陰影,緊接著他微涼的氣息擦在了白穗的耳畔。
“師妹,做人還是不要太得寸進尺為好。我都這麼站著讓你刺了一劍了,你也該知足了。”
他猜到了她的意圖。
但是他並不生氣,反而還朝著她彎了彎眉眼。
在白穗僵持不動的時候,他輕輕嘆了口氣。
然後抬起手覆在了她的手上握住了劍柄,用白穗難以掙脫的力道帶著天啟緩緩從他的身體裡出來。
金色的劍身沾染上了殷紅的血色,它像是餍足一般閃爍著奪目的光澤。
那光亮映照在白穗的眼眸,琥珀色也成了漂亮的淺金,讓人移不開視線。
青年帶著白穗將劍拔了出來,在劍完全離開血肉的時候,那深可見骨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
白穗眼眸閃了閃,神情更加警惕起來。
“真漂亮。”
他並沒有在意白穗,指腹沿著劍刃劃過,眼裡閃過一絲驚豔。
“果然,見了血的劍才能稱之為劍。”
白穗感覺到了天啟的身上源源不斷湧動著的劍氣,可見對方並沒有騙自己。
用他的血來開過光的劍,的確效果要好上太多,連她的身體也跟著莫名輕盈了起來。
她沒有忘記之前的賭約。
也清楚的知道對方不會這麼輕易放火自己,於是選擇了先下手為強。
“是嗎?”
“那我想你應該更想要見識下它開光之後的威力。”
白穗說著將劍氣全然凝在劍刃,趁著對方還沒反應過來,狠狠將劍刺向了他的心髒位置。
他側身避開了白穗的攻擊。
然而金色的劍氣宛若破曉天光,將周圍的黑霧一並破開,濃鬱的魔氣也跟著消散了不少。
這個變化青年看在眼裡,他眯了眯眼睛,看向一擊不成又迅速踩在樹幹之上借力高高躍起。
從他頭頂位置蓄力砍過來的少女。
白穗是恰好了動手的,她沒想過剛才那一下能夠傷到對方。
可卻能夠將他引到這邊來,這裡四周都是樹木,空間逼仄。
他就算想要躲開,也不能全然躲開劍氣。
果不其然,青年又一次避開了劍的鋒芒,臉頰還是不可避免劍氣給傷到了。
嘖,還差一步。
要是再靠近一點她就可以直接剝了他那張臉皮!
正在白穗皺眉懊惱的時候,原本青年臉上隻是劃了一道血痕。
可不知怎麼回事,那血如何也止不住,竟汩汩往外滲。
他意識到了什麼,愕然地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那道傷痕。
那殷紅的血沒有停下流淌,甚至還將他的手給染紅一片。
沒有痊愈。
他的傷口竟然沒有痊愈!
白穗心下一喜,同樣的天啟也因為攻擊起到了效果而激動地劍身光亮閃爍。
她不知道是因為天啟開了光之後威力顯著,還是其他什麼原因,但是隻要能夠傷到他就好!
隻要繼續下去,再刺中他一次,狠狠刺入他的血肉,他的傷口要是還不能愈合的話,沒準她就真的能贏了!
一想到這個可能白穗整個人都興奮了起來,“咔擦咔擦”的聲音在空氣之中回響。
那是冰凝結的聲音。
白穗將周圍的水澤都調動了過來,懸浮在半空,渡入靈力,將其全然都凝成了削鐵如泥的冰稜。
這些冰稜可能傷不了他,但是卻能夠阻礙他的行動。
她緩緩吐出了一口濁氣,“噌”的一下踩著一片冰稜之上。
劍氣破風,氣勢如虹!
那金色的劍光在四周無數的冰稜之中折射出耀眼奪目的光亮,白穗的身影也完全藏匿在了其中。
青年看不見白穗在哪裡,卻能感覺到那凜冽的劍氣生生朝著他的面門而來。
這一次他臉上少有的收斂了笑意,眉宇之間冷冽如冰。
“噗嗤”一聲,天啟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