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看陸九洲。
“這沒什麼意外的,寧玦對陸九洲有很深的執念。他們兩個年歲相差不大,屬性也相同,周圍很多人都會不自覺拿他們相比較。”
風祁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過來,他看著白穗在盯著寧玦看,以為她是好奇這個。
這件事之前在秘境時候其實白穗就聽風祁說過了,不過今日看到了還是恍惚了下。
倒不是意外他把陸九洲當對手,更多的是他看對方的眼神。
“嘖,什麼眼神,這麼多人在呢,不知道還以為我師兄殺了他全家似的……”
寧玦平日時候就是個笑面虎,笑裡藏刀的那種。
現在突然臉上沒了笑意,這麼直勾勾盯著陸九洲,的確有些駭人。
風祁和寧玦認識得時間長,也知道對方隻有對認可的強者才會有這樣的表情。
倒不是惡意,隻是表情會不自覺失控點兒。
“你不用在意。昆侖和蓬萊還有你們昆山不同,自五百年前收容了不少小宗門弟子之後,加上合歡宗這些人來算,規模已經達到了近五萬左右。”
“還是沒有算是長老大能那些,光是內外門弟子就有這麼多了。”
“他們的競爭遠比我們想的大。不僅是通過考核入門就萬事大吉了,每年他們都會有內門考核,外門的弟子順利升到內門的有,內門落到外門的也有。”
周圍並沒有人聽他們說話,風祁說到這裡時候還是不自覺放低了些。
他視線瞥了寧玦所在位置一眼。
“不單單是內外門,親傳之間的競爭也極為激烈。一般來說宗主的親傳隻會收一兩位,但是昆侖主從五百年前到現在前後收了已經不下十位了,寧玦是第十個,他師兄桑子俞是第五位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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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穗愕然地睜大了眼睛,這些事情她根本沒有聽顧止說過。
一直以來她都以為昆侖主和陸九洲的師尊一樣,隻收了他們兩個徒弟。
“你說他前後一共收了十位?那我怎麼沒看到他其他的徒弟,這種仙劍大會就算不全來參加應該也會象徵性來幾個觀戰吧?”
“因為隻有他們兩個活下來了。”
風祁薄唇抿著,額發之下那雙眸子晦暗,少有的帶著些森然。
“昆侖比任何宗門都要弱肉強食,講究優勝劣汰。除了寧玦和桑子俞之外,其他的八個弟子已經先後死在了同門師兄弟手中。”
這話信息量太大,饒是白穗都有些沒反應過來。
什麼叫先後死在了同門師兄弟手中,這不就是互相殘殺嗎?
“昆侖的傳承容不下那麼多人,昆侖主隻收資質好的,但是他卻不會將自己的劍法全然傳授。”
“為了擇選出最為合適,資質最好的親傳弟子,他定下了這樣一個規定。”
這個規定幾乎是修真界眾所周知的事情了,風祁並沒有多加避諱。
“昆侖劍法一共十重,除了第一重所有弟子都能學之外,其他的資格便是需要要靠對決決出。刀劍無眼,每一次淘汰人數不限。對決一次,便可以學習第二重,第二次對決結束後,剩下到便可以學第三重,以此類推……”
風祁掀了下眼皮,這一次他並沒有看向寧玦,而是示意少女往再後面一些看去。
這個時候一個青衣青年剛從外面進入問心臺,對於他的遲來沒有人多說什麼。
他的氣息沒有刻意收斂,卻輕得似風,等到白穗回過神來他已經停在了寧玦身旁位置。
從她這個角度看過去隻能看見對方的側臉。
青年的輪廓介於深邃和柔和之間,眸子乍一看是黑色,可瞳孔卻要比尋常人要淺。
睫毛又長又濃密,落了一層淺淡陰影,下颌線條也流暢。
脊背挺直如松柏般,卻沒有陸九洲的清雅溫潤。
此時明明還是白晝。
他整個人就站在光亮之中,如同隱沒在了黑夜的寂寥裡,晦暗無聲。
“那個人就是桑子俞,昆侖的大師兄。如今聽說已經生死對決了五次了,他的劍法應該在第六重了。”
“不過比起陸九洲修為還是差些,百歲有十,金丹後期。”
白穗還是頭一次看到這樣的修者,明明是該意氣風發的年歲,整個人給人的感覺都死氣沉沉的沒有生氣。
對於他們的打量桑子俞並沒有太過在意,或者他早就習慣了周圍人的視線。
“你幹什麼去了來這麼晚?不知道今日是守擂比試嗎?”
寧玦收回視線,瞥了一眼靜默站在自己旁邊的青年。
兩個人的關系並不好。
準確來說是一個覺得對方不過虛長了年歲,不如自己,另一個是渾然沒把寧玦放在心上。
“蓬萊太大了,一時之間沒找到路。”
桑子俞方向感很不好,準確來說他是個除了光亮之外什麼也看不見的瞎子。
若不是他聽覺極為敏銳,對周圍氣息感知也好的話,可能早就在之前的對決裡殒命了。
寧玦看著對方那沒什麼神採的眼睛,一時之間更是沒好氣。
“你看不見還來摻和什麼?你以為陸九洲和其他阿貓阿狗一樣好對付,真不知道師尊在想什麼,你這眼睛對上他能拿的穩劍嗎?”
也不怪寧玦對桑子俞冷嘲熱諷。
要不是這一次因為白穗的事情他可能根本沒有參加守擂的資格,在他看來桑子俞搶了他和陸九洲比試的名額,心裡自然有些怨氣。
“拿劍用手,我用不著看見。”
桑子俞涼涼的回了一句,而後順著感知抬眸往高臺之上的青年所在位置看了過去。
“你也不要太高看自己,你想和人比試,就算我把資格讓給你了又如何?他眼裡也沒你。”
他諷刺了回去,瞥見寧玦惱羞成怒想要發作的樣子。
不知發現了什麼眯了眯眼睛。
“那個小姑娘是誰?”
寧玦氣得額頭青筋凸起,原不想搭理他,可順著桑子俞的視線看了過去。
高臺之上陸九洲眼神溫和,旁的人可能發現不了,隻以為他看的是昆山方向。
然而若是仔細留意的話會發現,他每一次小弧度的視線移動,都和白穗的動作擺動方向一致。
白穗不知道在和風祁說著什麼,一開始兩人還保持著一定距離。
到了後面少年顧忌著怕人聽見,白穗會意連忙湊近附耳過去。
這麼看上去那動作很是親昵。
尤其是從陸九洲的角度,兩人如同貼面一般。
前一秒還神情柔和的青年瞥見了這一幕,唇角上揚的弧度肉眼可見地壓平下去。
他薄唇抿著,視線卻依舊沒有從白穗身上移開分毫。
寧玦一愣,眼神愕然在兩人身上來回看了幾次。
最後在看到陸九洲的手,不自覺攥緊了衣袖的動作後一頓。
隨即臉上露出了一副見了鬼的表情。
桑子俞雖然看不清對方的神情變化,卻能夠感覺到他微妙的眼神。
“我問你話,你認識她嗎?”
“……認識。就昆山劍祖新收的那個親傳弟子,叫白穗。”
顧止當著眾人的面收了白穗為徒,聲勢浩大,想不知道她是誰都難。
而且桑子俞當時也在下面,按理說應該也是有印象的。
隻是他眼睛不好的同時,也很健忘。
除了必要的人或物之外,他腦子裡基本上不會給任何無關緊要的東西騰位置。
哪怕如今拜師昆侖已有百年,宗門裡桑子俞能夠記住的人唯二。
他師尊,還有唯一活著的和他相依為伴的師弟寧玦。
桑子俞聽到“昆山劍祖親傳”這幾個字後眼睫一動,少有的動了下想要瞧瞧對方長什麼模樣的心思。
他從儲物戒指裡拿出了一塊冰晶,放在眼前往白穗所在方向看了過去。
冰晶之中映照著的少女面容清麗,就是看著有些眼熟。
“所以是……合歡宗的聖女背叛了昆侖,拜了昆山劍祖為師?”
“……你他媽胡說八道什麼,玄殷就在那邊站著呢!”
桑子俞一頓。
“玄殷是誰?”
“……”
差點忘了,這人記性差到根本記不住人名。
寧玦不是很想和對方再繼續聊下去,他怕還沒上場自己人先給氣死。
桑子俞眨了眨眼睛,將冰晶擦拭了下放回了儲物戒指裡。
“那你剛才幹什麼那麼一臉難以置信的樣子盯著昆山那個弟子?”
“……因為難以置信。”
桑子俞沒明白寧玦這話的意思,皺了皺眉。
“什麼?”
“難以置信陸九洲比你還眼瞎。”
“……”
第143章
因為桑子俞的到來,前一秒還在討論寧玦和昆侖的人都下意識的噤聲,住了嘴。
看樣子比起寧玦,這些人似乎更害怕得罪了桑子俞。
白穗對桑子俞並不了解,之前也就隻是聽風祁那裡知道寧玦有個師兄,今日也才是第一次見。
看著眾人這樣小心翼翼的模樣,她沒忍住開口壓低聲音詢問前面的少年。
“那個桑子俞也有什麼折磨人的惡趣味之類的嗎?為什麼周圍的人都這麼怕他?還是說他隻是單純脾氣不好?”
風祁和其他人不一樣,因為曾在昆侖修行了一段時間,雖然和他交集不多,但對於桑子俞還算了解。
“倒不是,桑師兄的脾氣挺好的,隻要不招惹他他說話也算和氣。”
“就是他眼睛有疾,看不清東西,所以總給人一種目空一切,倨傲冷漠的感覺。”
“……再加上他下手也沒什麼輕重,大約是因為在昆侖這個競爭激烈的環境裡幾次死裡逃生,所以所用都是殺招。和他對上的和觀戰過他比試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害怕。”
這個白穗就算沒看到過他出招也感覺得到,對方身上一身死氣,的確不像個少年人。
白穗還想要再說什麼,原本隻有一處的問心臺緩緩有了變化的趨勢。
從旁邊位置的空曠地方“轟隆”憑空出現了一座和問心臺一般無二的高臺,隨即在兩個臺的周圍從上而下“唰”的一聲圍繞了一圈淺金色的結界將高臺罩在了其中。
也就意味著,此時中心出現了兩個問心臺。
另外兩個童子也跟著之前一樣拿著空白的卷軸展開,來到了高臺處。
“比試一次比兩場,勝者雙方再進行下一場。”
少年一邊給白穗解釋道,一邊示意她往高臺上看。
一直坐在高位的蓬萊主手中不知道什麼時候執了一根覆著金紋的筆,從這般距離看過去也能清晰看到上面的靈力磅礴。
“那是山河筆,用來擬定比試雙方名字。一旦擬定便無法更改,是具有術法限制的。”
蓬萊主沒有下來,隻凌空凝了靈力在山河筆之上。
然後蓄力往那空白卷軸上一揮,墨點驟然落去,眨眼之間便浮現出了字跡。
白穗緊張的盯著自己高臺上那卷軸看去,在看清了自己的姓氏之後,她連忙往另一邊瞥。
那張空白的卷軸在墨色渲染之下也慢慢顯露了名字,很意外也在意料之中。
——是戚百裡。
風祁看見與白穗對上的人的名字後一頓,掀了下眼皮視線順著感知朝著滄海那邊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