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一開始寧玦就猜到了白穗頭上,如今和她接觸了之後,感知到她身上紊亂在經脈遊走的毒素。
便也基本上確認了。
見白穗點頭回應,寧玦眼眸閃了閃,不著痕跡收回了視線。
“我還以為你師尊狠不下心來把你送過來,如今看來倒是我想多了。”
顧止年輕時候來過南疆這件事整個修真界無人不知,然而他們隻知道他是在萬毒窟待了十年淬煉了毒體。
卻不知他和靈禪子一樣,老老實實在南疆毒祖手下做了十年藥人。
隻是淬煉的毒體抵擋的都是身體試過受過的毒,顧止和靈禪子兩人都未歷過情劫。
一個劍心通明,不知情愛。
一個心有仇恨,斷情絕愛。
他們這百毒不侵的體質,隻有那子母蠱毒無法抵擋。
也就是後來靈禪子中招的那情毒。
那子母蠱毒性霸道,控制力極強 ,非一般體質的修者能夠承受。
至少當年能夠被種下不死的,隻有顧止和靈禪子二人。
隻是種得了蠱毒是一回事,他們兩人不知情愛,這毒於他們無解。
所以那毒祖有心找人試毒來調制解藥,最後卻也並沒有在他們身上試過。
毒要試過才能配制解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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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子母蠱也因為無人能試漸漸成了無解的情毒。
想到這裡,寧玦抱著劍的手一頓,意識到了什麼。
顧止和靈禪子試不了,可並不代表白穗不行。
她不是那兩棵千年不開花的鐵樹,若是用來試那蠱毒再合適不過。
不過,就算合適,那千手應該也沒那膽子承擔失敗的風險吧?
寧玦的眉頭皺了又舒展,神情少有的豐富。
“你在想什麼?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是不是又有什麼事情想問?”
“……沒什麼。”
他是有些想問千手有沒有給她用蠱,可是這話他來問很奇怪。
白穗是陸九洲的師妹,又不是他的師妹,她之前還給他使過不少絆子,他幹什麼要關心她的死活?
寧玦怕再看著白穗這面無血色的臉可能忍不住開口,他這人好面子,說什麼做什麼總得讓對方主動才覺得不算落了下風。
這一次也不例外。
於是他抱著劍起身準備離白穗遠一點,不被幹擾了思緒。
不想寧玦剛一起身,前一秒還好好的白穗悶哼了一聲。
他聞聲回頭看去,白穗身子一軟倒了下來。
要不是天啟反應迅速支撐住她,可能她已經砸在冰面了。
“白穗?!”
寧玦顧不得其他,上去把她給扶了起來。
她渾身疼得抽搐,手腳也冰冷,好似血液也跟著凍結了一般,呼出的氣息氤氲成了白霧,襯得她唇角沁出的血色更甚。
面色蒼白,嘴唇青紫。
儼然一副中毒了的跡象。
寧玦神情一凝,連忙渡了靈力去探白穗的身體情況。
一般來說再強的毒藥,隻要不是中毒者本身是斷然不會侵蝕到旁人體內的。
然而寧玦的靈力剛探進去,便被一股寒氣給覆上,轉瞬之間便被絞殺蠶食。
極為迅速的順著靈力渡來的地方蔓延而來。
好在寧玦收回的及時,再晚一秒可能這毒就要入到他的靈脈了。
“咳咳,你別隨便幫我渡靈力進來,我身上全是千手那老東西給我試的毒,我有一定的抗毒性還好,你要是被侵蝕了沒有他的解藥根本沒法解……”
寧玦直勾勾盯著白穗的脖子還有手腕位置,隱約可見毒素在體內迅速遊走流動。
白穗是千手的藥人,可她是顧止的徒弟,他沒那個膽子敢像對其他藥人那樣亂來。
試毒在半個時辰之後便會有反應,身體對毒的排斥很大的話需要立刻服用解藥,不然靈脈斷裂是小事,任由毒素蔓延更有可能爆體而亡。
從白穗到冰窟這段時間別說半個時辰了,小半天都有了。
也就是說在她服用了毒有這樣大反應的情況下,千手並沒有給她解藥。
這個瘋子!
他難不成真想要給他師姐報仇,恨屋及屋,傷不了靈禪子和顧止,想要讓白穗償命嗎?
“你身上有沒有什麼延緩毒素蔓延的丹藥,解藥沒給你,他至少給過你一些清毒的丹藥吧?”
白穗來這裡之前,這毒白日時候也發作了一次。
不過當時的情況比現在好多了。
她也沒太當回事,覺著就算再發作了咬咬牙也能撐過來。
卻沒想到這毒素發作起來竟然會一次比一比強烈,非但沒減輕,反而更甚了。
白穗咬著嘴唇,沁出的血珠染紅了她的唇瓣。
她努力保持清明,連呼吸都疼得她渾身顫抖。
“有給我,但是沒用……他前幾日給我喂的這毒似乎連他自己也沒配置出解藥來。”
她一邊說著一邊緊緊攥著衣袖,骨節因為用力泛白。
沒有解藥?
怎麼可能沒有解藥,他可是那個毒祖的親傳弟子,世上還有他配置不出解藥的毒?
無解之毒,除非……
寧玦腦子轉的很快,立刻反應了過來。
“你給你喂的是不是冰蠶?”
“不是冰蠶,是金蠶……”
子母蠱非萬年冰蠶為引不可,再以千百種劇毒和種蠱者的鮮血滋養。
金蠶雖也是蠱毒,卻和情毒沒什麼關系。
盡管知道要是和千手碰上了,估計他也再難離開,可是他總不能讓白穗這麼活生生疼死在這兒。
寧玦看著白穗疼得蜷縮在一團,咬了咬牙準備帶她回萬毒窟。
他剛彎腰準備把白穗抱起,一直沒什麼動靜的冰窟裡驟然出現了一條藤蔓。
藤蔓感知到白穗的位置,將其腰身一卷。
緊接著一抹身影一躍,穩穩將白穗給抱在了懷裡。
寧玦抬眸看了過去,剛好對上了清岫那雙清冷的眉眼。
“我先帶她回萬毒窟,這一年我不會離開南疆。你之後要是有什麼需要幫忙的託青鳥傳訊於我,我自會過來。”
他說到這裡手腕一動,一段桃枝倏爾落在了寧玦手邊。
桃源修者承諾旁人時候一般會留下一束桃花或者一段桃枝為信物,清岫這樣做亦是如此。
寧玦下意識接過投擲過來的桃枝,空氣裡是淺淡的桃花香氣。
他還想要說什麼,清岫足尖一點御空從月下掠過,夜風將他的衣袖吹得烈烈。
隻能看見一道殘影轉瞬即逝。
寧玦看著清岫的身影消失在了視野,慢慢移開視線落在了手中的桃枝上。
他和清岫認識了十幾年,在他印象中對方清高冷漠,面冷心更冷。
他從不會關心除桃源以外的人和事,更不會露出剛才那樣慌亂的神情。
早年時候寧玦和清岫是有婚約的,不過知道的人並不多。
當時桃源主隻說了清岫並不討厭他,說是可以試著處一處。
寧玦對這些也不是多在意,在他看來清岫是同輩之中為數不少他能入他眼的女修。
於是兩人就這麼稀裡糊塗結了婚約。
然而不到一年,清岫便單方面提出了解除婚約的要求。
寧玦對清岫雖沒有男女之情,但是他自尊心太強,當天沒忍住便去了桃源質問原由。
他記得很清楚。
三月天裡,桃源的桃花開得灼灼,清岫一身白衣站在花樹之下。
他的眉眼之中沒有一絲暖意,看向他的眼神像是看著一灘死水般冰冷。
【沒什麼理由。】
【無論是陸九洲還是你,我都沒辦法生出半分歡喜。】
寧玦聽了這話後一愣,也不知道是因為對方對陸九洲也沒興趣,還是因為他本身也沒多在意這個婚約。
他隻靜默站在原地直勾勾看了對方半晌,隨即便御劍離開了。
不過要說心裡真沒有點怨氣那是騙人的,在之後隻要和清岫碰面的時候,寧玦從未給過清岫好臉色。
隻是對方和以往一樣,從始至終也沒給過他一個多餘的眼神。
是了,他就是這樣的人。
冷心冷情,好似什麼都看不入眼。
寧玦釋懷了這一點後有一種莫名的無奈和挫敗。
正是因為看透了清岫的性子,所以在看到這樣一個人竟然會露出那樣的神情的時候。
他才會這般驚訝。
回憶種種,從仙劍大會再到剛才時候,清岫大部分的情緒波動都是因為白穗。
之前隻當他是喜歡白穗,把她當妹妹看待。
如今想來,卻有些站不住腳了。
不喜男子,常年待在桃源,與世隔絕隻和女子接觸。
“……”
細思極恐。
……
清岫並不知道自己剛才的反應被寧玦覺察到了異常。
他此時顧不上其他,抱著白穗徑直往萬毒窟方向過去。
少女身體一會兒冷一會兒熱,蜷縮在他的懷裡,咬著唇不時發出壓抑的呻吟。
這毒蹊蹺古怪,靈力渡進去會立刻被蠶食,根本壓制不了。
清岫著急得好幾次險些撞到樹,最後好不容易跌跌撞撞回了萬毒窟,卻發現千手並不在。
他將神識覆開,裡裡外外掃了好幾次也沒感知到千手的氣息後,意識到對方是故意的。
故意等著毒發,故意藏匿了氣息。
清岫意識到這一點後氣得一腳踏碎了門檻。
“師姐,水,我想喝水……”
白穗喉嚨滾燙,說話時候也氣若遊絲,在清岫情緒失控的邊緣伸手輕輕拽住了他的衣袖。
清岫回過神來,連忙指尖引了水澤緩緩渡在了白穗的唇邊。
她有些艱難地吞咽,水珠混著血色順著唇角淌下,而後滑落隱沒在了衣領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