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今能夠和蕭澤對上的也隻有顧止前輩,羽化之境的劫數要耗時多少,我不知道。隻是算著他上一次化神所用了半年來看,這一次估計隻會更久。”
“我不是想要強行要求昆山,要求顧止前輩出關對付蕭澤。”
桃源主神情很平和,手中的杯盞氤氲著水汽,模糊了她的眉眼。
“各位想必也知道,我的愛徒前段時間為了守住桃源身祭了。或許我想就算換作任何一個桃源弟子,也是會做出這個舍身取義的抉擇。”
“……桃源主究竟是何意?”
“我說這些沒別的意思,我是覺得宗主擔心顧止前輩安危我能理解。”
桃源主說著掀了下眼皮,看向了高座之上的鶴發老者。
“可是這樣瞞著他真的好嗎?”
她的意思表達的很清楚,一來是修真界如今岌岌可危,顧止要出關所需時間太長,可能他們根本堅持不住。
二來是這樣的情況隻瞞得了一時,到時候等到魔修他們攻入昆山了,對於外界之事他豈能不知?
到那時就算顧止不出關,這魔氣侵蝕進來,蕭澤找到了他的閉關所在,劫數未過,他才是真的危險。
本就是進退兩難的情況。
與其抱有僥幸等著劫數過去,不如先趁著雷劫未到提前出關,將這威脅一並鏟除。
桃源主的話其實也算戳中了周圍的修者的心思,他們也曾想過請顧止提前出關,然而沒一個人敢真的當著老者的面說出來。
不為別的,怕說出這話會引起昆山的不滿,畢竟羽化之境的劫數九死一生,提出讓顧止這個時候出關無異於是讓他慢性死亡。
不過這話若是由桃源主說卻沒那麼失禮,她的愛徒剛身祭,她不為私,是真正站在蒼生角度說的。
Advertisement
再加上她也並沒有強行讓顧止出關,隻是讓老者不要瞞著,讓他自己做決定。
說實在的,細想之下這的確有些道德綁架,可是若是再拖延下去可能就真的無法挽回了。
他們再尊顧止,敬顧止,然而在真正與自身利益相關的時候,顧止的生死在他們眼裡,也沒有前者重要。
更何況……
“宗主,既然桃源主都說到這份兒上了,我也鬥膽說一句不中聽的。”
一個鶴發童顏的老者沉聲說道,混濁的眼眸裡閃爍著晦暗的情緒。
“歸根結底今日之所以發生這件事,主要責任是在劍祖。這蕭澤是他的徒弟,是他識人不清傳授教導,才成長為如今這樣的禍害。”
“我們各宗各派都在抵御魔道妖邪,清岫那小輩更是舍身取義至此,劍祖這樣的大能若是當真這樣躲著閉關不出,我們為他的惹下的禍端送命了也就算了……”
“這羽化飛升的功德,他這樣一身罪孽的人當真承受得起嗎?”
此話一出,整個大殿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連一根針掉落在地上都聽得到。
這話太重,無異於是在說顧止德不配位,哪怕修為再高成功飛升,也是在罪孽未清的情況下,名不正言不順。
然而蕭澤一事的確是顧止的業障,宗主就算想要辯駁也說不出隻言半句。
他靜默地坐在上面,看著臺下神色各異的眾人。
今日他們之所以聚集在這裡是為商討抵御魔族妖修一事,原本應該齊心協力,團結一致。
可人都到齊了,心卻各異。
諷刺得很。
最後宗主也沒有給予他們明確的回應,隻說了再考慮幾日。
但是他們也都聽出了他的拖延。
眾人商討無果,最後不歡而散。
他們沒有過多刁難老者是因為即使仙魔大戰,要是鬧得太難看反而百害無一利。
再者是顧止如今並不在昆山,他們都不知道他在哪裡,隻有老者知道。
有些話點到即止即可,要是把人逼得太急,反而適得其反。
靈禪子也在大殿之內。
靈山如今還算安定 ,佛修之地是魔族妖修最為懼怕的地方,暫時沒人敢攻入。
等到眾人走了之後,他這才起身走到了距離老者一步位置。
“那些人說這些無非是害怕他們的宗門會成為下一個桃源,下一個倉山而已。人大多自私,他們的話你不要太當回事。”
“顧止不欠他們,就算沒有這一次的禍端,若是沒有顧止,早在五百年前拼死相護,剛才在座之人可能大多都沒命坐在那兒了。”
老者抬起手揉了揉太陽穴,這時候臉上才露出了疲憊神色,重重嘆了口氣。
“這些我都知道,隻是有一點那桃源主卻是說到我心上去了。”
“照如今這個情況來看,顧止一時半會兒根本沒辦法順利出關,那蕭澤之所以選在這個時候發難可見他早就算到了這是顧止渡劫的關鍵時期。”
“我原本想著等顧止情況穩定些再說,可我沒想到蕭澤竟這般步步緊逼。再這樣下去,就算我想要瞞著也瞞不住了。”
“與其讓蕭澤逼他出來,擾亂他的心神遭其反噬,或許我是真的該主動告知他如今的情況才是。”
靈禪子眼眸閃了閃,他身上的蠱毒是解開了,可是修為滯停了幾百年,根本不是蕭澤的對手。
他思索半晌,斟酌著開口建議道。
“或許可以再等等。蓬羽在的話,應當可以再拖延些時間。”
不提蓬羽老者都還沒反應過來,好似自從謝長庚把風祁帶回蓬萊之後,他便再沒有見過他的人影。
甚至在今日也沒在大殿看到他。
“他去滄海了。”
看出了老者的疑惑,靈禪子薄唇微啟這樣回答道。
“風祁被帶回蓬萊之後便一直昏迷不醒,蓬羽為他療養了許久,前幾日才恢復了意識。”
“不過他的身體已經徹底崩潰,哪怕苟且活下來也是一個廢人。”
“風祁性子剛烈,不願讓蓬羽因他受人牽制,於是求他去滄海殺了戚百裡,也算是同歸於盡。”
老者聽後唏噓不已。
那風祁他見過一兩次,資質出眾,心性極好。
若不出意外必然是蓬萊下一任島主,可惜天妒英才,遭遇上了這樣一番狠辣算計。
他張了張嘴還想要說什麼,一道逼仄的劍風猛地吹開了緊閉的房門。
一個白衣身影從大殿之外走了進來,來人不是旁人,正是前去滄海而返的蓬羽。
和平時那笑眯眯的模樣不同,他眉宇之間滿是戾氣,威壓也重。
“不是今日有事要商議嗎?他們還沒來?”
“他們剛走。”
其實按理說蓬羽是來晚了,但是若是剛才能夠順利進行下去的話,估計這裡的人應當都是在的。
“剛才我和宗主正說到你……”
靈禪子原本想要把之前的事情與對方大致說一下,然而瞥見他沉鬱的神情一頓。
“你可是在滄海遇到了什麼變故?”
“……那戚百裡根本不在滄海,這算不算變故?”
蓬羽說這話的時候近乎咬牙切齒,心頭憋著的怨恨更是無處發泄。
“我到達滄海的時候把滄海裡裡外外攪了個底朝天也沒看到他的影子,我早該知道的,他既和那蕭澤勾結了,此時應當是在魔界哪一處地方躲著。”
蓬羽是想過直接闖入魔界把戚百裡給斬殺了,然而魔界有蕭澤,有魔將,他個人的安危倒是無所謂。
隻是他身後還有整個蓬萊,他不敢冒險。
他說到這裡停了下來,深吸了一口氣壓著情緒。
“對了,你剛才要說什麼?”
靈禪子還沒來得及回答,一旁的老者上前走近。
“蓬萊主是這樣的,我師弟如今正是突破羽化之境的重要關頭,要是貿然出關恐有性命之憂。”
“但是此時的情況他必然是不能安然渡過劫數,可能晚幾天出關他便能安全幾分。所以這段時日你可否幫忙拖延一下魔族妖修,至少不要讓他們太快攻入不周山。”
言下之意很明顯——
顧止此時正在不周山。
怪不得他們如何也感知不到顧止的所在,不想竟跑到不周山去了。
那裡距離昆山都有萬裡,隔絕氣息,是修者試煉之境。
蓬羽微微頷首答應了宗主的請求 ,等到宗主離開之後他這才後知後覺意識到了什麼。
“不對,你不是說那蕭澤有預知能力嗎?那為何不知道顧止在不周山,還要這樣一層一層的攻破進來?”
靈禪子捻著珠串的手緩緩撥著,聽到蓬羽這話後也沒什麼覺得多意外。
“他們兩人是相殺命格,互克之人是不能算到對方的。”
蓬羽皺了皺眉,還想要再問什麼的時候,餘光看到靈禪子又靜坐在旁邊。
神情平和,眉眼無悲無喜。
“你這蠱毒真解了?”
沒忍住,他脫口而出了心裡的疑問。
靈禪子大多時候性情都是平和的,隻有在執劍時候才那般戾氣深重。
“我記得千手說白穗那丫頭隻能解你一半蠱毒,你之前是如何去了桃源斬殺了那些魔修還沒有受到反噬的?”
這時候靈禪子才真正有了點兒反應,他長長的睫毛下那雙眸子明滅晦暗。
這件事他沒有和旁人提起過,不過他也沒打算刻意隱瞞。
“你還記得前幾年仙劍大會上見到的千手那個徒弟嗎?”
“我當時一眼便看出了她身上寄宿了那人一半的神魂。”
蓬羽一愣:“什麼意思?千手打算借她徒弟復活他師姐?”
靈禪子搖了搖頭,眉間的朱砂襯得他膚色如雪。
“一半的神魂復活了也是行屍走肉,更何況她肉身已毀,斷然無重生的可能。”
“千手之所以費勁心力把那一半神魂寄宿在他徒弟身上,是為了解我身上的蠱毒。”
倒不是千手因為他師姐的事情對靈禪子有多愧疚,他的目的很純粹也很殘忍。
他不是為了任何人,他隻是把它當成一個挑戰,想要破解這一味毒祖也沒辦法解開的蠱毒而已。
所以在靈禪子中了這毒之後,千手便在研究破解之法了。
“白穗離開南疆的時候他曾讓她告知了我一句話——【解鈴還須系鈴人】。”
“這句話的意思是,要想完全破解蠱毒,需要讓下毒之人徹底消失。”
“所以我去了南疆,抹殺了她剩下的一半神魂。”
……
——魔界魔淵
白穗隻在重華那裡待了不到十日,便又被蕭澤重新帶回了魔界。
同樣的,她也把陸九洲帶了回來。
不過陸九洲此時用了障眼法易了容,扮作的是一個妖奴模樣。
蕭澤知道那就是陸九洲,卻也沒有戳穿。
畢竟他本就是想要陸九洲留在白穗身邊,逼白穗入魔。
在白穗他們回魔界不到一月,蕭澤不知有什麼事情突然離開了魔界。
白穗試探著去看,發現他去找了戚百裡,再之後便看不清了。
應當是顧止雷劫將至,他馬上又要有什麼動作了。
“和我猜的一樣,戚百裡在被人知曉了換骨期將至後必然是不敢再繼續在滄海待著,隻是我沒想到蕭澤居然會把他帶到魔界,親自為他護法。”
她知道這一次仙魔大戰蕭澤很需要戚百裡的力量,卻不想他竟然會在這樣關鍵的時候放下一切主動去幫對方護法。
白穗剛把陸九洲給狠狠折騰了一夜,恢復意識後抱著他一邊揉著他的腰一邊這麼嘲諷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