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為了錄制這期女性乳腺科普節目,他穿了身黑色西裝,整個人更顯挺拔。
李光明戳著我脊梁骨暗示讓我往前衝,希望我能在陸故之面前多爭取點表現機會。我剛得罪這人明顯心虛,自然是不願意主動挨罵。
陸故之抬起手腕看了眼表,「你們約定的拍攝時間是一個小時,現在還有 53 分鍾。之後我約了病人,可能無法繼續配合,如果你們要繼續僵持,所有的損失請自行擔負。」
我能明顯感覺到陸故之說完這句話,李光明渾身的肉抖了抖。
跟他滿身肥肉一起抖的,還有我抽痛的乳腺。
完球子,這回當真把人得罪沒了。
那日我說陸故之油膩惡心,今天陸故之就把「冷若冰霜」表現得淋漓盡致。整個人坐在鏡頭前像一隻高傲的孔雀,但還別說,鏡頭前這人還有種「霸總味兒」。
前後反差太大,連傻了吧唧的李光明都察覺不對勁,「昨天陸主任還跟我們一起撸串,看著挺和氣的,今兒怎麼就突然這麼嚴肅了。」
我虛咳了兩聲,「可能大姨父來了吧。」
結果李光明爆了句粗口,看我眼神都帶了幾分崇敬,「你倆這才認識多久,你連他家裡情況都摸清楚了?」
我:?
陸故之雖然態度不咋滴,但是專業性在線,節目錄制的異常順利。憑借他清晰的邏輯思維和帥氣的外表,這期節目根本不愁流量。
李光明像侍奉財神爺似的對他點頭哈腰,臨走還讓我將人送出去,「陸主任您回去注意安全,代我向您大姨夫也問個好。」
「大姨父?」
陸故之掃了我一眼,我暗自咒罵李光明,並且飛速搖頭表示自己不清楚,堅決與智障劃清界限。
縱觀這段時間重逢,我想了想人家陸故之確實挺冤。啥也沒幹還被我一頓罵,擱誰誰都得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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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對方離開電視臺,我猶豫了瞬還是道歉,「陸故之,那個……那天我喝多了,不是那個意思。」
「哪個意思。」
我搓了搓手,「就我不是說你油膩,我就、就因為當初這不沒追著你麼,覺得挺丟臉的。後來你轉學,對你還有那麼點抱歉。所以見到你情緒有點復雜,就這樣。」
「哦。」
我皺了皺眉,不明白這個「哦」是幾個意思,原諒我了還是沒原諒。
「今天你復診,我下午沒事剛好可以給你看看。」
「可你不是說你接下來約了病人麼?」
「嗯,就是你。」
我:?
醫生都這麼草率的嗎,病人都是自己做決定之後直接通知的嗎!
不過對方這副樣子我倒是放心了,琢磨這事兒應該是翻篇兒了。
06
換上了神聖的白大褂,陸故之瞬間變成了可怕的宣判者,仿佛帶著執掌我生死的權力。冰涼的器械再次懟上了我的胸口,我不敢看儀器中映射出來的情況,兩道視線死死盯緊陸故之。
「放輕松。」
「啊?」
陸故之虛咳一聲,「你這樣盯著我,讓我有點分神。」
到底是不是專業的,居然被多看兩眼還能走神。
我心裡吐槽,但還是從善如流的移開了視線,然後驚奇地發現陸故之耳根通紅。
過了幾分鍾,我忍不住好奇又看了眼陸故之的表情,發現對方的眉毛擰起,那幅神色凝重的樣子就仿佛我是個癌症晚期病患。
心一沉,「情況不好?」
「纖維瘤增長速度有些快,建議近期安排手術切除。」
從小我連個青春痘都沒膽子擠破的人突然說要做手術,現在一顆心拔涼拔涼的。
「這個手術,有生命危險嗎?」
「我在,你就不會有危險。」
想到陸故之金光閃閃的簡歷,我放下心來,得寸進尺,「胸上的傷口能縫的好看點嗎,我還沒結婚呢。」
陸故之手一頓,「他不會介意的。」
這是個什麼答案。
「你怎麼知道他不會介意。」
陸故之深深看了我一眼,「因為我不介意。」
這次見面,我覺得陸故之腦子多少也有點不正常。他介不介意關我屁事,無非就是在為自己縫合傷口不好看找借口。
但我想說我介意。
醫生就是這樣平靜,大概是見慣了生死。我想問的問題很多,但瞅了眼陸故之還是憋了回去。
畢竟他是我主治醫師,如今可得罪不得。
手術安排的很快,當天晚上我就被陸故之催促著住進了醫院。
原本擔心母親著急沒告訴家人,白天朋友過來還不顯孤單,等到晚上剩下我一個人在病房的時候就開始後悔。
各種關於醫院的怪力傳說全部湧上大腦,我蹺著二郎腿一邊刷著知乎,一邊情不自禁地哼起了我國傳統民謠,小白菜。
動情處,門突然被推開,一抹高大的身影逆光而來。
「你怎麼還沒下班。」
「轟我走?」
「哪敢啊,萬一你第二天手抖,在我胸裡落個刀子叉子的,這我可頂不住。」
陸故之自動搬過來一把椅子坐在我身邊,身上的白大褂已經脫掉,整個人少了些嚴肅。我不知道他是故意留下來陪我的,還是他的工作原本就需要待到很晚。
不管是什麼原因,隔天就要手術我也確實不想一個人待著。
「緊張?」
「有點。」
我原本不想要和陸故之袒露脆弱,但不可否認我現在有點害怕。
「陸故之,你確定這個手術沒問題吧?知乎上說我這個纖維瘤如果位置深的話,還要弄全麻,不小心碰到什麼地方還有病變風險。」
我在網上衝浪了一波,看著大家的回答,總感覺自己一隻腳已經踏進了殯儀館。
「有個人說自己在做手術的時候,發現纖維瘤是惡性的,最後把一邊乳房全部切除了。我有沒有可能……也是這種情況。」
我無法想象自己在這樣的年紀就被切掉乳房,那我還能戀愛麼,還能結婚麼,還可以要寶寶麼。
越想越害怕,越想越難安眠。
偏偏陸故之沒有安慰我,而是當真跟我討論,「在手術臺上確實會遇到各種突發情況,任何手術都有風險,保持良好心態比較重要。」
「認真的?」
陸故之看著我也不說話,更為這番話增添了些許可信性。
過往煙雲從眼前飄過,就跟拍電影似的,我這兩行眼淚「刷」地流了下來,「我就知道天道好輪回,當初我害你轉學,如今報應到我身上,老天給你害死我的機會。」
「你放心吧,如果我真的有什麼萬一,我也不會怪你的,這大概就是我的命。」
眼淚就越流越多,直接把陸故之嚇蒙了,趕忙說道,「嚇你的,我和你保證,明天絕對沒問題。」
我搖頭,「可萬一要是病變呢?我沒胸了之後還是個女人麼。」
「不會病變,我以我的名字發誓。」陸故之再也不敢嚇唬我,手足無措的往我手裡塞紙,「況且就算你沒有了胸,還是女人,喜歡你的人依舊喜歡你。」
我倒在床上,情緒慢慢冷靜下來,「明天就拜託你了。」
陸故之「嗯」了聲,「放心吧。」
大概是有人陪,這晚我睡得比想象中安穩,連陸故之什麼時候離開的都不知道。
07
纖維瘤手術有多簡單,還沒我拔牙的時間長就結束了。
我盯著屁大點的傷口仍舊不敢相信,「就這?這就完了?」
輔助的護士聽到我這麼說「噗嗤」笑了出來,「原本就很簡單的,像這種級別的手術陸主任現在都很少親自動手的。」
隔著藍色口罩我都能看見陸故之滿臉的笑容,想到前一天拽著陸故之哭急尿嚎的場面,隻覺得萬分尷尬!
陸故之表面安慰我,估計心裡早就罵我傻逼了。
慢吞吞地起身開始穿衣服,我手伸到一半突然定住。
見我半天不動,陸故之扭頭用眼神發出了疑問。我訕訕地笑了笑,「那個陸醫生,胳膊還麻呢,能不能……幫我在後頭系一下內衣。」
陸故之眼神逐漸深邃,連我自己都覺得自己像個資深老流氓。
而且好巧不巧的,我今天準備的就是那件黑色蕾絲內衣。
我找補,「剛那位護士妹妹呢,要不請她幫個忙。」
我話還沒說完,陸故之走過來繞到我身後,我感覺到男人的手將我長發撩起,系衣服的手指帶了些涼意,不小心觸碰到我的後背讓我渾身打了個輕顫。
這樣的場景曖昧到有些過界。
還好陸故之的速度很快,在更加尷尬前結束,我注意到他的耳根又開始飆紅。
會不會做過手術的姑娘,都拿他當了姐妹。思及此不禁心生同情,看來乳腺科醫生還有點難當的。
「術後注意飲食清淡,最近不要熬夜。」說完他頓了頓,「特別是不要喝酒。」
我知道他還在小鼻子小眼睛地記著那天我半夜撸串,吐了一地的事兒,趕緊點頭,「放心,我也不是酒鬼,不常喝酒的。如果真有應酬場合,我就說你不讓我喝。」
「嗯。」陸故之摘下口罩,嘴角往上提了提重復了一遍,「就說我不讓你喝。」
我不知道到這件事有什麼讓陸故之高興的。
手術完之後,陸故之「人形鬧表」再次上線,比新聞聯播還準時地提醒我睡覺。不僅如此,還逼迫我把自己的三餐拍照發他審閱。
別人去醫院是看病,我去醫院是找了個媽。
這個媽還是我曾經的明戀對象,真不知道這是人性的扭曲還是道德的淪喪。
「丁丁,最近你是不是談戀愛了。每天對著我手機傻笑,連我喊你都沒聽見。」
同事提醒之下我這才驚覺自己每天跟陸故之聊天的時間,早就超越了正常的界限。
這樣的轉變有點危險,我倒是不怕陸故之把持不住,我是怕自己再被這小妖精勾了魂,忍不住要再追求這人一次。
之前陸故之被我追的轉了學,現在人家都成副主任了,總不能為了躲我再辭職轉個院吧。
「陸醫生上了我們的節目之後,好像出事兒了。」
同事把手機往我前面一擺,「節目播出後不少姑娘跪舔陸醫生的顏,今天記者部同事跟我說,大批網友摸過去看陸醫生的診,對他進行騷擾,現在逼得陸醫生已經暫停接診了。」
我徹底震驚了。
這回陸故之弄不好,還真要轉院了。
08
等反應過來的時候,我人已經到了醫院樓下。
站在大廳我才發現自己的行為有多草率,我跑過來能頂什麼事兒。轉身正想走,被那日手術的護士看見,「丁小姐?你怎麼過來了,是傷口有什麼問題嗎?」
「沒有,我就隨便轉轉。」
誰沒事兒會到醫院轉轉?
回答完我就覺得自己被李光明的智障傳染了。
「你來找陸醫生的吧?」護士了然,「他已經不接診了,最近這幾天被掛號的姑娘們纏的不行,一個個來了二話不說就想脫衣服讓他檢查,院裡領導也都挺不滿意。」
這時我才知道,原本陸故之從不接外界採訪,但這次也不知什麼原因突然答應我單位的邀請過來錄節目,沒想到惹了一身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