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真的想了想,趙紅英就對她說:“今天是沒辦法了,等我晚上吃完飯去找大隊長,問問能不能給你們分一樣的飯。”
那女知青顯然沒想到會得到這麼個回答,不由的愣在了當場。後頭的知青早已餓得前胸貼後背了,見她堵在前頭不走,立馬開口催促起來。那女知青被人一催,也顧不得再說什麼,趕緊端上飯缸拿著餅子轉身走了。
接下來分飯就沒人說道了,大家都急著吃飯早點兒洗漱早點兒去休息。別看隊上的社員都覺得他們吃白飯,可在他們看來,出工太累了,哪怕什麼都不做,在地頭上站整整一天,也很不容易了,更別提,他們多少還是做了些事兒的,就是比不上老莊稼把式。
等分完了飯,趙紅英就著缸子裡的水,把兩個鍋子草草洗了一遍,就領著喜寶回了家。
……
家裡,早已飯香撲鼻,全家人也都坐到了堂屋木桌旁,就是小孩子沒位置,由大人們揀好飯菜,叫他們站在桌子邊上吃。當然,喜寶和臭蛋是例外,趙紅英樂意抱著她吃,而臭蛋則是由袁弟來一口一口喂的。
全家都等在了堂屋裡,隻等趙紅英和喜寶回來就開飯。這會兒,他們正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隊上的事兒,不出意外,現如今最熱門的話題還是新來的那批知青們。
跟頭一批知青不同,後來的這些,全部是自願下鄉的,而是所謂的服從上頭的安排。這自願下鄉的一開始都受不了,他們這些被迫下來的,自然怨氣更大了。而這裡頭的怨氣,也不是針對上頭領導的,多半都是埋怨家裡的父母。
宋衛國這兩年一直跟在趙建設身邊,雖然他隻有小學文化,不過誰叫他名氣大呢,十裡八鄉都聽說過他的光榮事跡。用趙建設的話來說,介紹起來派頭也大,誰管你有沒有能耐。
當然,宋衛國覺得自己還是有點兒能耐的,他媽不是說了嗎?他都快蠢過趙建設了。
因為這個緣故,他總能比別人提前知道一些消息,就比如說那些知青:“我聽人說,城裡現在改了規矩,好像是每個家裡都隻能留一個孩子,其他的孩子都要下鄉支農。”
“城裡都這樣?那菊花呢?”宋衛黨急了,他妹子去年又生了個兒子,連同頭一胎的雙胞胎兒子,這有仨呢。要是隻能留一個在城裡,豈不是另外兩個都得下鄉?
“咱們這塊好像還沒聽說。不過其他省份都這樣了,怕是拖不了幾年了,遲早全國都一樣。”宋衛國也有些發愁,“好在菊花兒子都還小,過個十幾年的,興許政策又變了呢。”
宋衛民卻不在乎:“怕啥,有咱們幾個舅舅在,還能叫外甥吃苦受罪?大不了我替他們多幹點兒。”
“就怕分到其他地方去。”宋衛國又說了一個事兒,“公社幹部叫咱們留心著點兒,說是最好別穿紅戴綠的,要簡樸。你們說這是啥意思?”
啥意思不知道,反正領導說啥就聽啥唄。當然,前提是有紅綠的衣裳才好,宋家還算是條件好的,也就喜寶能穿一身淡色的衣裳。想穿大紅大綠,也得有地方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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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聊了幾句,趙紅英就帶著喜寶回來了,洗了手上了桌,一家子趕緊開動。索性現在天氣暖和得很,就算等了一會兒,飯菜還是熱乎乎的,尤其是那盤子蠶豆炒雞蛋,受到了全家人一致的歡迎。
飯後,趙紅英撂下碗筷,跟家裡人支會了一聲,就領著喜寶去了趙建設家。
喜寶問:“咱們是去找表叔嗎?”
“是啊,奶奶答應了要幫知青們傳話。那姑娘說的沒錯,男女知青不都一個樣兒嘛,都懶都饞都不會幹活,憑啥男知青吃得比女知青多?這不是浪費糧食嗎?”趙紅英越琢磨越覺得這話在理,她先前完全沒往那方面去想,主要也是因為鄉下地頭都這樣,男的幹最重的活兒,得了工分也多,自然每頓吃得就多了。女的畢竟力氣所限,多半都是幹不了重活的,而且本身胃口也小,久而久之,幹的多吃的多,這個觀念就深深扎根在了他們的腦海裡。
可知青們沒幹啥活兒啊!
等到了趙家,趙紅英讓喜寶找趙家的孩子玩去,自個兒則尋上趙建設,開門見山的說了知青的提議。
一時間,趙建設以為自己的耳朵出毛病了。
“姑你說啥?知青們主動要求統一口糧?以後都隻吃兩勺稀飯一塊餅子?姑你沒逗我?他們是不是傻啊?”
“沒看出來他們有多傻,我倒是想著先前咱們傻了。你想啊,男女知青有啥區別不?男知青幹得不比女知青多,吃一樣的飯菜,咋了?”趙紅英反問道。
趙建設張了張嘴,突然覺得自己無力反駁:“行吧,老首長說過,要善於傾聽人民群眾的意見。那就照姑你說的這麼辦吧!”
這下,趙紅英滿意了,剛打算走人,趙建設又說了一個事兒:“姑啊,公社幹部問咱們隊上要不要辦個小學,我想來想去,好處肯定有,孩子們上學放學方便多了,再不用大老遠的跑到一隊那頭去了。可是吧,麻煩事兒也多,你倒是幫我想想,這事兒咋辦?”
“當然是辦啊!”趙紅英毫不猶豫的開口說,“從咱們隊上去公社小學,你就算騎自行車,也得一刻鍾呢。這孩子人小腿短,每天來來回回的,多累人。再說了,要是能在隊上辦個小學,以後還能叫孩子們中午回來吃口熱飯呢。夏天還好,冬天吃冷飯多難受。”
“公社小學有土灶啊!”趙建設覺得有必要提醒一下他姑,公社小學可沒委屈孩子,裡頭都是有土灶的,也有人幫著熱飯。當然了,再怎麼熱飯都比不上熱氣騰騰剛出鍋的飯菜來得香。再一個,上學放學路上花費的時間也確實不少。
“反正我覺得這個事情可以!”趙紅英想的是,喜寶這都四歲了,如果上過公社小學,太小了她可舍不得。不過要是換成隊上的,那就放心多了,畢竟生產隊就那麼大,從頭跑到尾都費不了多長時間。
趙建設也覺得可行,房子好辦,等今年秋收後,找人多蓋幾間土坯房,桌椅板凳也簡單,從生產隊的賬,去山上砍幾棵樹,敲敲打打,費不了多少勁兒就能做好了。就連老師的問題也不難解決,誰叫他們隊上來了那麼多知青呢?新來的那批就算了,不過老知青還是可以的,尤其是那個曾慶華,認識好幾年了,人品還是可以信賴的,再說知青嘛,肯定初中畢業了。
顯然,趙建設太低估曾慶華了,人家是高中畢業。當然,老知青裡頭也有初中畢業的,最小的兩個都是,還有幾個是高中沒念完就積極響應國家政策,放棄在城裡工作的機會,主動要求下鄉支農。
等趙建設決定下來後,又叫來曾慶華細細一問,倒是好一番驚喜。不過,這事兒就算能成,也得秋收之後了。等於就是,最快也要下學期開學了。
而在這之前,知青們先遭受了一波致命打擊。
伙食改了,男女都一樣了,不是一樣多了,而是一樣少了。
別說其他沒提前聽到消息的知青們了,就連提意見的那個女知青也傻眼了。不過,她的心理素質還不錯,隻是剛聽到消息時,臉色微微一變,很快就恢復了正常。橫豎她吃的跟原先還是一樣的,沒啥好說的。然而,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更別提當初那女知青跟趙紅英說這話時,並沒有刻意背著人。很快,就有人說她就是罪魁禍首,氣得她抹著眼淚就去找趙建設了。
直到這個時候,趙建設才明白過來,自己又被親姑給坑了。可轉念一想,是應該下狠手給知青們一個教訓,不過一刀切的確是過分了,他靜下來心仔細的改了份工分標準,又叫來曾慶華幫他完善。這以前,最低工分也就是半大小子那一批,可這些並不符合知青們的能耐,所以又適當的調小了幾檔。
完善過後,公告一出,以後不分男女,隻按多勞多得。
回頭,趙紅英就把趙建設罵了一通,這不是給她找事兒嗎?真要這樣,她咋給知青們分飯呢?
趙建設一聽這話,也沒錯,又問了曾慶華可有什麼其他法子。曾慶華正心動小學老師一職,倒不是他怕幹農活兒,而是不希望丟了自己苦心學來的知識,因此,回去後苦思冥想,還真叫他想出了個法子。
也不是他原創的,而是以前城裡就有的。叫覺悟票,分兩種,一種紅色的代表覺悟高,一種綠色的那就是相反的。如果一個月領到的綠色覺悟票超過一定的數量,下個月飯食就少減少很多。
隊上沒必要完全學,但是可以借鑑一下覺悟票的做法,可以分為幹活賣力的和幹活敷衍的,回頭口糧就按照這個分。
趙建設並沒有立刻照做,他隻是跟公社幹部分享了這個辦法。公社幹部正愁拿那些知青沒辦法,瞌睡遇到枕頭,當即就決定由公社出面,跟縣裡的印刷廠反應,印一批覺悟票。為表示公平,索性面對全體公社社員包括知青們,也就是說,如果社員出工不出力,也一樣會被發覺悟票,不過因為社員並不吃大鍋飯,就統一記在工分本上,超過一定數量,到時候倒扣工分。
這一來一回的,時間又唰唰的過去了。
老宋家自留地裡的花生成熟了。
有前頭紅薯的教訓,趙紅英特地隻叫上兩個兒媳婦兒,一道兒去地裡。對了,喜寶也跟著去了,捧著她的搪瓷缸子,搖搖晃晃的跟到地裡。
張秀禾和王萍都是滿懷著希望來的,想著花生成熟了,家裡就又能多個菜。
至於趙紅英,她的心頭更是火熱熱的,堅定的相信老天爺那麼疼她,一定會叫她大豐收的。唯一的問題就是,她擔心花生的個頭太大了,到時候得藏著掖著,不能叫別人發覺了。
回頭看了眼戴著小草帽坐在田埂上的喜寶,趙紅英甩開膀子開始翻地,一下就拔出了大片的落花生。
“媽!好多的花生,今年大豐收呢!”張秀禾激動壞了,她娘家那頭,也有花生地,以前當然是見過的,就是花生沒那麼多,個頭瞧著差不多,數量卻足足少了一半還多。
趙紅英也發現了這點,在心裡長出了一口氣,她就怕又出了大塊頭花生,到時候哪怕做些鹽水花生的給孩子們當零嘴,隻怕也得小心翼翼的。看到這一幕,她徹底放心了,也沒管那些,打算先都拔出來,抖了抖泥土,擱到了筐子裡。
婆媳仨一人一壟,彎下腰拔起花生秧,麻溜的把泥巴全抖了,打算提回去慢慢摘。不多會兒,一小塊沒多久就拔幹淨了。
王萍還有些舍不得:“這地裡肯定有遺漏的。”
“回頭叫強子他們來撿。”趙紅英招呼一聲,趕緊往下一塊地去。自留地就是這點不少,東一塊西一塊的。不過,動作快一些,一下午還是能都收走的。
等回頭兩個筐子都裝滿了,張秀禾和王萍先回家一趟,都倒在堂屋裡後,再拿著空筐子回來繼續。一下午時間過得很快,所有的花生地都收獲了,零星散落的就隻能等幾個小孩崽子放學來撿了,反正不幹活也是瘋玩。
回家後,趙紅英吩咐倆兒媳婦兒趕緊擇一些出來,晚上煮鹹水花生吃,又哄了喜寶待在家裡,自己匆匆出門了。她還得給知青們做飯呢,想著回頭收拾好了,給隔壁和隊長家都送一些去,叫他們也嘗嘗鮮。
家裡的張秀禾和王萍邊忙碌著邊闲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