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衛國不吭聲了,多說多錯,他還是閉嘴得了。
再看喜寶,早就乖乖的坐在小板凳上了,兩手放膝蓋,一動不動的任由趙紅英折騰。
很快,頭發剪好了。趙紅英的手藝是不佳,卻也不至於直接給剪壞了,她隻是簡單的修短了些,又因著頭發還是湿的,也看不出好壞來。
“成了!你先別進屋,在院裡曬曬太陽,等頭發幹了再說。”趙紅英滿意極了,喚毛頭去拿掃帚掃地。至於家裡的其他孩子,這會兒都去地裡撿麥穗了,每回地裡收割完後,都會剩下不少的麥穗,因為都是零散的,也不好收,就指著這幫半大的孩子幫著無償幹活呢。
毛頭倒是乖乖的拿了掃帚過來,可他跟趙紅英提了個要求:“奶,也給我剪剪唄,不要喜寶那種,你給我剪個大光頭。”
宋衛國原本是蹲在房檐底下的,聽了兒子這話,一個重心不穩,差點兒一頭栽倒。幸好,他及時用手撐了一下,穩住了身形後,忍不住噴兒子:“你已經夠難看了,幹啥還要糟蹋自己?”
光頭能看?!
再好看的人,剃了光頭都得變難看幾分。就毛頭那長相,真要剃了光頭,那是既糟蹋自己,更糟蹋別人。
可顯然毛頭不那麼認為,他完全沒有美醜的概念,隻想著沒了頭發鐵定涼快。當下,他無視了蠢爹的意見,非要纏著奶奶給他弄個大光頭。
趙紅英懶得跟他歪纏,橫豎就是順手的事兒。她轉身又兌了盆水,也沒咋洗,隻是把毛頭那一頭亂糟糟的頭發都給打湿了,然後抓起一撮毛,拿起剪子就開始剪。
說白了,這還是剪頭發,而不是剃光頭。不過,對於毛頭來說就無所謂了,反正他的要求就是剪到短得不能再短,涼快就成。
等到傍晚,張秀禾從豬場回來,一進門就被嚇得連連後退。
醜兒子啊!
好不容易看順眼了又換了個醜法!!
她造了啥孽啊,這糟心日子可咋過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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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收結束了,對於社員們來說,最高興的莫過於分糧食了,各家各戶都掰著手指頭算著自家的工分能得多少糧食。像宋家這種壯勞力多的人家,完全不用犯愁,哪怕是閨女多兒子少,因為今年是大豐收,起碼填飽肚子肯定沒問題。
真正發愁的,除了老知青們外,也就是老袁家了。
老知青們是真的發愁,往年就算幹活沒社員們好,起碼也能賺個溫飽,可今年來了太多的新知青,各個都跟刺兒頭似的,抱怨的話沒少說,活兒卻沒咋幹。他們就怕趙建設把所有知青混為一談,那隻怕接下來就得勒緊褲腰帶過日子了。
至於老袁家就更別提了,孩子越生越多,幹活的始終隻有老倆口。今年還湊合,等過幾年老倆口幹不動了,估計全家都得一起扎脖!
在任務糧上交後的第二天,隊上就開始分糧食了。依著花名冊,從村頭開始,挨家挨戶的分糧。標準還是跟往年一樣,端看各家攢的工分了。
基本上大家都心裡有數,等排到自家,就按手印領糧食,各個面上都帶著笑,盤算著今年的糧食這麼多,等過年那會兒,還能多煮兩頓素餃子吃。
還有人家就等著秋收分糧後,好給自家孩子辦酒結婚,這裡頭就有老許家的許靜。
也不知道老許家是怎麼跟那個知青說的,反正分糧食的時候,那知青就老老實實的站在許靜身邊,算是變相的給隊上的人過過眼,好叫其他人知道這倆湊成對了。
分糧食是大喜事兒,結婚也是喜事一樁,哪怕有些人心下好奇,這倆咋就在一塊兒了,可明面上還是道一聲恭喜。許婆子就一一跟人家說了辦酒的日子,請大家伙兒到時候來家裡湊個熱鬧。
其實,辦酒本該是男方的事兒,可誰叫許靜嫁的是個知青呢?婆家那頭鐵定來不了,那就隻能由老許家代為操辦了。既然老許家本身沒意見,其他人也就默默的閉了嘴,大不了就當是許家招贅唄。也有人好奇的問許婆子,許靜這不是不念書了?許婆子就拿跟趙紅英的那番話來應對,隻說縣城學校好多學生都不再念書了,再說婚事都定下了,何必再花那個冤枉錢呢?
再一次聽說了這個事兒,趙紅英心裡直犯嘀咕,索性叫宋衛黨幾個把糧食扛回家,自個兒抱著喜寶去尋了趙建設。
身為大隊長,隊上分糧哪能不在呢?不過,事實上真正忙活的人並不是他,像宋衛國就沒法幫家裡領糧食,他得負責分糧。
趙紅英找上趙建設,開門見山的問:“許婆子說縣裡學校的學生都不念了,還說是上頭的意思。那你咋還在隊上蓋小學?”
“姑,上頭是上頭的事兒,咱們管咱們的,跟別人較啥勁兒呢?反正你聽我的,能多念點兒書總歸是好的,就說衛國好了,要不是他念完了小學,我也不能提拔他當幹部不是?回頭發了文件下來,看都看不懂,那咋辦?”趙建設不想把話說的太明白,隻含含糊糊的應付著。
這種敷衍的話,趙紅英聽不出來才怪了,當下就橫了他一眼,拿嘴努了努懷裡的喜寶:“你就是蓋學校,也隻能弄個小學,再想念上去可不得去縣裡了?”
“喜寶還早著呢!”趙建設無奈了,哪怕他姑關心一下明年秋後要上初中的強子和大偉,他也能幫著想想法子,可喜寶起碼還要三四年才能上小學,關心她初中去哪兒上?這不是鹹吃蘿卜淡操心嗎?
“我就問你,初中咋辦!”
趙建設想了想,到底還是給了個準話:“咱們公社來了不少知青,裡頭好多都是念了高中,有些都高中畢業了。咱們隊上造小學,公社那頭也能弄個初中出來。快的話,今年入冬前,慢的話,最遲明年秋後,總不會耽擱你家強子、大偉上初中的。”
“那也得他們能上呢!”
說起家裡那倆小兔崽子,趙紅英簡直就是一肚子氣。真的是兒子隨爹,連蠢法都是一模一樣的。上了那麼多年,一回及格都沒有,本以為是考試太難了,結果春麗頭一年上學,過年放假就得了兩個及格分。
那丫頭還是個實心眼的,發壓歲錢的時候,老老實實的告訴奶奶,她雖然及格了,卻是全班倒數第五。
就算她那成績是不咋地,趙紅英還是給了她雙倍壓歲錢。本想著興許是春麗稍微聰明了點兒,可等去年春梅和春芳都上學了,仍是過年前的期末考試,三個小姑娘門門功課都及格了。
甭管是不是班裡倒數的,起碼她們都考及格了!
趙紅英終於悟了,這根本就不是人家有多聰明,而是強子和大偉實在是太蠢了!!
一個沒忍住,趙紅英直接說了實話。結果,趙建設一聽就樂了:“姑你放心,你侄兒我別的本事沒有,塞個人進學校還是沒問題的。等公社初中造好了,我一準幫你把強子和大偉弄進去。”
“弄進去丟人?”趙紅英氣鼓鼓的,“我就沒見過比他們還蠢的,祖宗的臉都給丟盡了!”
見她氣成這樣,懷裡的喜寶立馬拍著胸口保證道:“奶,等我上學,考個第一給你,不叫你丟人。”
“好,奶奶等著看你拿第一。以後,你還念高中、念大學!”趙紅英想著,雖然孫子蠢了點兒,可孫女聰明呢,連春麗幾個都能考及格,喜寶肯定沒問題。想到這兒,她又問趙建設,“那高中呢?大學呢?”
趙建設簡直是大開眼界,喜寶才四歲啊,你管她高中大學咋樣。可這話不能說,起碼不能明晃晃的甩出來,因此他選擇了拖字訣:“姑你看這才幾年?隊上就要有小學了,公社也要有初中了,你總說日子是越過越好的,保不準等喜寶初中畢業了,咱們公社老早就造好高中了呢?”
這話雖然有些理想化了,卻也還算說得通。
眼見趙紅英滿意了,趙建設頓時長出了一口氣,生怕她再糾結這個問題,忙把話題岔開去。正好,拿眼一瞥就看到喜寶換了個新發型,還別說,乍一看普普通通的,仔細一瞧還挺好看的:“喜寶這頭誰給剪的?瞅著挺洋氣的,回頭也給我閨女剪一個。”
不等趙紅英開口,喜寶立刻搶著回答:“奶!是奶給我剪的!”
“姑啊,那回頭我領閨女去你家。”趙建設話音還未落,就看到一個黑乎乎的小炭人由遠及近,飛一般的衝到了他跟前。等他定睛一看,好家伙,這不是老宋家的毛頭嗎?
“我說姑啊,你這當奶的也太偏心了吧?給喜寶剪了頭發,咋不給毛頭捋一捋?瞧這埋汰樣兒……”
“你知道個屁!毛頭也是我給剪的!”
趙建設被嚇住了,在確定他姑沒說謊後,立馬結結巴巴的改了口:“剪頭發那事兒就算了,姑你先忙著,回頭得空了再聊啊!”心道,他姑這手藝也太不穩定了,閨女是親的,他可舍不得給他姑練手藝。
目送趙建設飛奔著離去,趙紅英瞪了毛頭一眼:“你又幹啥了?急吼吼的,火燒屁股了?”
毛頭雙手叉腰,一臉控訴的說:“才不是!我是趕著來告訴奶,建躍叔和那女的吵起來了,喏,就在那邊小樹林裡。”他拿手指了指糧倉後頭十來米遠的小樹林子。
“咋回事兒?”趙紅英順口一問,可話一出口,她就暗叫糟糕。
可惜,已經來不及了。
老早就等著這句話的毛頭,幾乎在趙紅英話音落下的那一刻,立馬扭著腰肢表演了起來。喜寶早已準備好了,還拍著奶奶的胳膊,要求把自己放下來。她隻比毛頭矮了不到半個頭,所以站在地上看更加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