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念了,你們要打就打吧。”
毛頭念完了開頭後,直接頹廢的放棄了。愛咋咋地,反正他不想從自個兒嘴裡聽到那些誇張到極致的吹噓之詞。
“哥,我來吧。”喜寶順手接過了信紙,費了點勁兒尋到了毛頭剛才念的地方,聲音清脆的念了下去。
……
盡管有了電燈,可大年夜的娛樂活動還是太少太少了,光念一個念信持續不了太長時間。哪怕再加上慢悠悠的發壓歲錢,可家裡能拿壓歲錢的統共也隻有仨小屁孩兒,轉瞬就沒事兒幹了。
又在燈光下坐了會兒,不到八點,趙紅英就把人轟出去了,趕緊洗洗睡吧,明個兒還要早起拜年。
電是改變了人們的生活,可到這會兒變化仍然不算大。倒是因為村民們這一年來,多多少少都賺了些錢,不少人都買了鞭炮爆竹,瞅著天黑了,就立馬出去放炮,倒是給原本平靜的小村莊帶來了不少歡騰勁兒。
然而,喜寶和毛頭卻沒能享受完整個寒假,因為大年初四,他們就返校了。
今年是高考恢復以後的第五屆高考,比起前頭兩屆考生人數驚人的高考,他們這一屆的壓力相對而言就小了很多。畢竟,原本的老三屆、有能耐考上的普通工人農民、上山下鄉的知青們,該考上的,早在前頭幾屆都已經考上了,而屢屢落榜的,基本上也沒啥希望了。
所以,他們隻需要跟應屆畢業生競爭,比起前頭的考生,算是幸運的太多太多了。
有時候,喜寶也覺得,如果春麗是現在參加高考的話,興許就能順利考上大學了。當然,這也未必,畢竟當年春麗是以低空飛過的成績,堪堪考上縣一中高中的,考不上大學實屬尋常,況且毛頭的那套復習資料也沒白費,起碼讓春麗她男人考上了大學。
到了如今,喜寶的大姐夫早已順利讀完了全部科目,並以優異的成績繼續在大學裡深造。春麗也已經順利落戶京市,成為了京市紡織廠裡的中層領導,前程敞亮。
春麗倆口子算是在京市扎根了;臭蛋這情況估計到他退役之前,都不會離開京市了;再加上宋衛軍在信裡說,他也即將調去京市軍區……
喜寶懷揣著滿腔的雄心壯志,開始了最後的高考衝刺復習,她一定會考上京市大學的!
從正月初四開始,高三四個班級全部進入了備戰狀態,隻是讓人沒想到的是,到了這個時候,還有插班生進來。不過,這也不算太稀奇,作為全縣唯一一個高中,哪怕教育局那邊已經著手準備再造一個全新的高中,縣一中仍然是很多人心目中的學習聖地,尤其是這幾年以來,每年都有不少於三十人如願考上大學。
以喜寶和毛頭的成績,穩穩的佔據了全年級頭兩名。不同於以往的是,毛頭終於認真了起來,不再在那些不起眼的小角落出錯扣分了,所以喜寶就這樣成了第二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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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隨其後的,則是毛頭的好哥們大兄弟徐向東。
全年級段前三名是固定的,從他們進入高三後,就穩穩的定了下來。若是以前幾年的情況來看,他們仨保準能考上大學。可若是將目標定位京市大學,那就不一定了。
學習再學習,復習再復習。
對於喜寶和毛頭來說,最大的優勢不是在於他們有多聰明或者有多用功,而是源源不斷的學習資料。
當年,毛頭的一套數理化叢書,間接的幫助了他的大姐夫。雖說即便沒有這套資料,大姐夫也許也能考上大學,卻不會有那麼高的分數。而現在,為了報答毛頭當年的恩情,大姐夫利用他在高校裡的人脈,大量的往回寄各種學習資料。
嘭——
又一次將包裹砸在課桌上,毛頭黑著臉對喜寶說:“為啥我覺得大姐夫這是在報復我呢?上回寄來的我還沒寫完呢,他咋又弄來一份?他是不是故意的?”
“就算他是故意的,你能咋樣?”喜寶頭也不抬的繼續寫著卷子,跟小學初中那時候的遊刃有餘不同,自打上了高中後,她第一次感覺到了吃力。當然,應付學校的功課很簡單,真正叫她感到吃力的,是大姐夫從京市千裡迢迢寄來的學習資料。
“我總覺得,他是把研究生資料一塊兒寄過來了。”毛頭好氣啊,可就像喜寶說的那樣,哪怕明知道是個坑,他也隻能硬著頭皮跳下去。那麼多學習資料,即便沒人催促,他也願意埋頭苦學。
唯一真的想嚎啕大哭的,隻有徐向東一人。
“大哥,親姐,咱們不是說好了要考戲劇學校嗎?為啥要學那麼多東西?我打聽到的消息不是這樣的,戲劇學校分數線不高啊!”徐向東‘哇’的一聲哭出來,他已經快學吐了。
“誰跟你說好了?”喜寶終於停下了手裡的筆,詫異的回頭瞅了他一眼。
“親姐?!”徐向東震驚了,他怎麼都沒想到,離填志願還有不到半個月時間,他姐居然跳票了?
毛頭提了包裹砸了徐向東個滿頭包:“想啥呢你?要考戲劇學校的人是我和你,關我妹啥事兒?她是要考京市大學的。”
京市大學,百年名校,全國一流。
徐向東被深深的震撼住了,等他回過神來,立馬黑了臉:“就算親姐要考京市大學,那我呢?……我們呢?”
因為京市有人的關系,毛頭早不早的就打聽清楚了。他一面從課桌裡頭掏出小刀拆包裹,一面淡定自若的回答道:“京市電影學院。”
“太好了,咱們不用考京市大學。”
雖然學校的名字聽著差不多,然而這兩個學校的錄取分數線差距就大了去了。當然,不是說電影學院不好,而是如果要報考的話,即便到了分數線,仍然還要進行面試,能不能考中真的不好說。
可最起碼,不需要再遨遊在知識的海洋裡了。
很顯然,他想得未免也太甜了。
喜寶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繼續提筆開始寫卷子,一點兒也不準備戳破那可憐孩子的美夢。
沒過多久,等毛頭拆完了包裹,從裡頭掏出了一沓沓的本子卷子後,徐向東的苦難日又來了。
“啊啊啊啊啊啊!!”
伴隨著一聲慘叫,班裡的同學該幹啥還是幹啥,橫豎這種情況又不是第一回發生了。隻有復習累了的人,才會接著伸懶腰的工夫,回頭瞧一眼班級最後一排靠窗戶的角落。那是他們全校的神話學習小組,組長是全年級第一名,副組長是第二名,唯一的組員則是萬年老三。
其實,喜寶他們三人並不藏私,當然復習資料的原件是不會給人的,但如果是想要誊抄一份,他們都願意出讓。還有學校老師借了幾份卷子拓印之後,拿給班裡同學做的。
可即便沒人藏私,那些學習資料的程度也太深了,為了避免拔苗助長,早在年後最終復習時,班主任就明確的表示,不允許同學私底下跟喜寶他們借資料,而是由班主任老師在精挑細選之後,拿幾份比較有針對性的,讓全班學習。
這樣的情況多來幾次後,喜寶仨人就成功的被放生了。
想幹啥就幹啥,橫豎這仨又不是會偷懶的人。哪怕是裡頭學習成績最差的徐向東,老師也是很放心的,這是保準能考上大學的好苗子,放任他,就看著他最後能考上哪所高等學府吧。
放生之後的仨人,幹脆就佔據了教室最後的角落裡,不參與班裡的學習,隻參加每個月的考試,並穩穩的佔據全年級前三名。
……
在這樣濃厚的學習氣氛中,夏天悄然來臨。
而此時,高考志願已經填報完畢,並交到了上面,接下來就是決定命運的高考了。
整個縣一中,哪怕不是高三年級段,氣氛也愈發凝重了。
僅僅一牆之隔的外頭,大街小巷都是各種流動攤販,也有人咬牙賃了鋪面做小生意,可那畢竟是少數,多半人更傾向於本錢少的小攤位。
“宋社會、宋言蹊,外面有人找!”
又是一天放學時,可對於高三學生而言,沒有放學這個概念。莫說他們這些住宿學生了,就連走讀生,因為家裡的學習氣氛沒有學校裡好,每天也都是讀到天漆黑的。
幸虧現在天氣熱了,哪怕是夜裡九點,也有月亮星星照明,加上縣城裡各大街道兩旁都豎起了電線杆子,每隔一段路就有一根路燈戳在兩邊,晚上回家也沒那麼嚇人。
不過,老宋家的人還是喜歡傍晚時分來找人,正好說幾句話,催促倆孩子去食堂吃飯,而不是每天買倆包子啃著吃。
“又吃了幾天包子了?”趙紅英一見到喜寶就一疊聲的問,“別老是吃包子,換換口味,你們食堂的白米飯不是挺好的?我還給你帶了你愛吃的醬菜來,快些吃,現在天氣熱,放不了太久的。”
“奶,包子味兒也好,細白面揉的皮子,啥餡兒都有的。我中午吃的是鹹菜香菇餡兒的,哥哥吃了豬肉白菜餡兒的。”喜寶不會欺騙她奶,也不想欺騙,笑著解釋了一句後,順手接過了醬菜,“我晚飯就去食堂吃白米飯,配醬菜特下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