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走著,強子也一面隨口介紹著,又說起大偉也買了套樓房,不過是上個月剛入手的,暫時沒空折騰。再說四合院就適合春夏秋住,地方大,還有個庭院,十幾號人也住的開,所以他倆商量著,現在都暫時住這邊。
又想了宋衛軍那四合院,強子回頭瞅了他奶一眼:“奶啊,四叔把他那院兒的鑰匙給我了,回頭我拿給你。”
“先安頓下來再說。”
一行人穿過略顯得狹窄的老京市胡同,走了有五六分鍾才到強子那院兒,開了門進去後,老宋家眾人倒都挺滿意的。
強子招呼毛頭把扁擔連同行李都放在堂屋裡,這才去廚房那頭的缸子裡舀水喝,灌了一肚子涼水才說:“我在這邊接了自來水管,胡同深處也有口水井,打水不要錢。還有這個,土灶有,煤餅爐也有,最近京市流行那個煤氣灶,我怕你們用不慣,就沒折騰,倒是大偉買的樓房裡裝的就是煤氣灶。老大老重的一個鐵桶,他買的還是五樓,哎喲回頭累不死他!”
千裡迢迢趕到京市,結果還是沒見到兒子的宋衛黨倆口子,這會兒忙拉著強子問:“大偉他人呢?他買的樓房在哪兒?為啥要買五樓?那從上頭看下來多嚇人呢?”
“他說他不想讓人家在他頭頂上拉屎屙尿。”強子說出這個理由的時候,也忍不住嘴角抽了抽,不過既然他弟喜歡,他也就懶得拆臺了,反正到時候倒騰煤氣罐的人也不是他。
這邊宋衛黨倆口子纏著強子問東問西,那邊老宋頭老兩口並宋衛國倆口子也抓著毛頭連聲發問,不過他們問的卻是臭蛋和喜寶,至於春梅和春芳則是歡歡喜喜的推開房門去瞧新鮮了。
連著問了有小半個鍾頭,毛頭先舉手投降。
“臭蛋很好,喜寶很好,四叔啥情況我不知道,我已經有倆月沒瞧見他了。另外咱們能先去找個地兒吃飯嗎?你們都已經到京市了,回頭去瞧他們唄!對了,喜寶去上頭的人看中了,從美國回來後,就一直在寫各種報告,上面還說要把她評為先進,要提前讓她入黨。”
趙紅英不樂意了:“被領導表揚是好事兒,可照你這麼說,我啥時候才能瞧見寶啊?還有衛軍,他人呢?”
“沒幾天就該開學了,到時候你肯定能見到。”毛頭想了想,試探的問,“不然我下午領你們去國家隊?”
“領你媽去!”趙紅英沒好氣的懟了他一句,轉身就去找強子說話了。
毛頭拿手指摸了摸鼻子,這話是沒錯,可為啥聽著就那麼奇怪呢?好在張秀禾並不覺得奇怪,她還挺高興的,一疊聲的讓毛頭吃過午飯就領她去國家隊。
“那還有誰要一起去?”毛頭倒是無所謂,就算他每次看到臭蛋都會被氣得倒仰,不過人嘛,氣著氣著也就習慣了。再就是,他敢肯定,隻要有他媽在,臭蛋一準不會注意到他。
——這點自信他還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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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衛黨倆口子還是更希望見到親兒子,畢竟算起來,他們已經有兩年沒看到大偉了。趙紅英想給她的四兒子打電話,老宋頭哪兒也不想去,就想蹲這兒抽他的旱煙杆子。至於其他人則紛紛表示,要去見見奧運冠軍。
於是,大家伙兒先去外頭搓了一頓,然後兵分兩路,一隊去了大柵欄那頭的電器行,另一隊則由毛頭領著去了國家隊。
再度跳上強子的貨車往大柵欄去的趙紅英,目送毛頭那一撥人頂著大太陽等公交車,沒好氣的道:“我下回跟喜寶一道兒去看臭蛋,有老大家的在,臭蛋能瞧見誰!”
是的,沒錯,一個都瞧不見,畢竟臭蛋眼裡隻有媽……
及至到了電器行,趙紅英還來不及給宋衛軍打電話,店裡的電話卻先響了起來。
趙紅英被嚇了一大跳,下意識的接起了電話,才想到或許是有買賣人上門了,結果剛打算叫強子過來,就聽到電話裡頭傳來了一陣陣熟悉至極的哭嚎聲。
“奶!”
“我要找我奶!!”
“強子哥啊!!我是扁頭,我要找我奶聽電話!!!”
強子也發現了這邊的動靜,剛湊上去聽了一耳朵,就嚇得他趕緊往旁邊跳了兩步:“這是幹啥?扁頭啊?”
“喂!扁頭你個小孩崽子,好端端的嚎啥嚎?”趙紅英拿穩了電話聽筒,中氣十足的衝著那頭怒吼。
扁頭的哭聲頓了一下,然後就跟又鼓起了氣一般,用比剛才更大聲更慘烈的哭聲來昭示自己所受的委屈:“奶!!你為啥走得那麼快啊?你別丟下我,倒是帶上我一起走啊!我的奶啊啊啊啊啊啊!”
就站在兩步開外的強子努力的往旁邊挪了挪,就跟大一號的毛毛蟲似的,盡全力離開這是非之地。
也幸好這會兒趙紅英的全部注意力都被電話那頭的扁頭吸引住了,壓根就沒注意身邊的人,隻顧著衝那頭狂吼:“你才慢點兒走呢!你個熊孩子會說話嗎?!”
趙紅英差點兒沒給扁頭氣死,主要是她並不覺得村裡有誰會給扁頭委屈受。當然,小伙伴們之間的打鬧不算,反正那幫熊孩子都是上午打架下午就和好的。
可扁頭還在嗷嗷的哭叫,還是那種邊哭邊嚎,在哭聲震天的同時,居然完全不影響他訴苦。
“奶!我媽讓我好好讀書,叫我考喜寶姐姐她那個學校,還叫我讀研究生,她……”
“她說啥就是啥?她以為她是老天爺?邊兒玩去!”趙紅英不耐煩的打斷了扁頭的話,“這不是還沒開學嗎?你咋出去玩呢?你管你媽幹啥?還好好讀書……她又不是頭一回這麼說了,讓她說!”
聽著趙紅英仿佛沒把這個當一回事兒,扁頭“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奶!奶你不知道我媽她都幹了什麼!!自打你們走了以後,她就突然瘋了,一天到晚的盯著我,連我上茅廁她都跟著!吃飯喝水睡覺,她都不放過我。非逼著我念書、學習、寫功課、看復習資料……奶啊!你孫子就快被他媽逼死了!”
“啥玩意兒?你好好說話。”
到這會兒,趙紅英還是沒往心裡去,隻以為袁弟來又犯病了,轉念一想,這回犯病倒是挺神奇的,讓孩子好好念書?她一面揣摩著這個事兒,一面衝著強子勾了勾手,讓他搬把凳子過來,等坐好後,又讓他再給端杯水來。
強子滿臉都是乖孫子的模樣,心道,我這才是真真正正的給人當孫子呢!面上卻笑得格外諂媚:“奶,您拿好,還有啥需要的不?”
趙紅英衝著他擺擺手,示意他哪兒涼快待哪兒去。
結果,她剛喝了一口水,就聽到扁頭在那邊哭得連連打嗝:“奶,我不騙你,我媽她真的瘋了,她這回是認真的,叫我好好學習,目標就是考上京大!奶,我有幾斤幾兩我自個兒不知道嗎?考京大……她咋不讓我去烤紅薯呢?”
“真叫你考京大?”趙紅英震驚了,咽下了嘴裡的水後,滿腹疑惑的問了出來。
“對!我媽她讓我考京大,她還把毛頭哥的書都翻出來了,逼著我每天五點起床,蹲在後頭雞窩前大聲的念書!”
“奶,我今天是好不容易才從家裡跑出來的,我媽她去找校長了,去我初中校長他家了,說要人配合她,制定個啥啥計劃,目標就是讓我考上京大!”
電話裡的扁頭還是哭訴,哭天搶地的訴說著他這幾天的非人待遇。趙紅英已經徹底沒了言語,她知道袁弟來病得不輕,但是真不知道那貨還能整出這麼個事情來。
扁頭啊!扁頭那學習成績咋樣,老宋家上下誰不知道?他就跟早以前的強子和大偉一樣,從小到大成績都非常穩定,每年乃至每學期都固定往家裡搬回幾盞紅燈籠。當然,要是努力一下,還是可以考及格的,但是考京大……
趙紅英很想問問袁弟來,你是對京大有什麼誤會嗎?不對,應該是問一下,對考大學這個事情有什麼誤會嗎?連她這個幾乎全文盲的都知道,考大學那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君不見自打毛頭和喜寶之後,全村就再沒出過一個大學生。再說了,毛頭和喜寶雖然是本村人,可他倆從初中起就去縣一中上學了,也就是說,這倆能考上大學,跟鄉裡的學校關系其實不是很大。
“奶!奶你倒是說話啊!我可咋辦啊?我媽等下就該回來了!!”扁頭那驚恐萬狀的聲音從電話裡傳出來,光聽聲音就能腦補出他哭得涕淚橫流的慘烈模樣。
慘啊,真是太慘了!
強子挪啊挪的,又給挪了回來,手裡拿了杯剛從隔壁買來的綠豆湯:“奶,喝點兒綠豆湯解解暑?”
趙紅英順手放下裝著白水的杯子,接過了綠豆湯,低頭喝了一大口,這才開口問扁頭:“那你說該咋辦?咱們都已經到京市了,你還能追來不成?找你爹去。”
“我爹他不管用啊!”扁頭幾乎要哭暈在電話機旁了,“奶啊!我媽她這回是真的真的瘋了,別說我爹了,她連東子西子都不管了,做飯就隻管我和她的!洗衣服也隻洗我和她的!東子西子餓得眼睛都綠了,她也隻是讓他倆去地裡找我爹!奶!!!!!!”
“叫奶有啥用?我還能飛過去找你?得了吧,不然你就好好學習,我回頭碰上了喜寶,讓她幫你挑些復習書來,給你寄過去。”
“啊!!奶你這樣會永遠的失去我的!!”扁頭悽厲的慘叫了一聲,“我要是能考上京大,毛頭哥就能上春晚!”
一旁的強子小聲的問:“咋了?三叔打扁頭了?”
“你三嬸讓扁頭考京大。”趙紅英隨口說了一句,忽的想起來,“扁頭那成績跟你差不多,要不你跟他說說?”
強子一臉麻木的接過了電話,很好,考京大,這個目標實在是太偉大了。當下,強子對電話那頭的扁頭說:“我覺得,咱們可以把目標定得低一點,比如說,先賺他一個億,然後分給京大一半,這樣咱們就能上京大了。”
扁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