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說什麼呢?天要亡我啊!!
掛掉電話,扁頭掏出兜裡攢了很久的零花錢,給了村委的人,然後一步一晃的往家裡走去。
他已經心灰意冷了。
“扁頭!你這兩天跑哪兒去了?來來,咱們去打撲克牌!”不遠處,袁胖子等幾個小伙伴正在大樹底下邊乘涼邊玩牌,冷不丁的瞧見了扁頭,忙揮手叫他過來。
扁頭突然眼前一亮,腦海裡浮現了一個極佳的好主意。
……
袁弟來蹬著自行車從外頭回來時,已經是將近下午四點了,她又累又熱,還惦記著在家裡的扁頭,自行車蹬得飛快。
她今天去找扁頭初中的校長了,意思很明確,就像扁頭說的那樣,她已經把目標定在了京大,眼下就需要學校和老師一起配合她完成這個遠大的目標。
一句話,目標已經定下來了,扁頭也會朝著這個方向去,但是學習計劃卻得學校老師來完善。
於是,在扁頭懵逼之後,他初中的校長也懵了。
有目標是好事兒,可咱不能那麼好高騖遠對不對?比如說,完全可以先把目標定在開學後的期中考試門門及格,然後再考慮其他的。飯要一口一口的吃,直接往個百八十斤的,非但吃不成胖子,還會直接噎死。
然而,袁弟來拒絕被灌雞湯,她就一個要求,叫人家校長配合她,目標就是讓扁頭考上京大!
校長好說歹說,各種人生道理說了一大通,可袁弟來就是不改初衷。對她而言,過程不重要,反正她就要一個結果,至於要如何達成這個結果,那是你的事兒,你是老師,你是校長,你就應該把扁頭送到京大去!
最終,在浪費了半下午的時間後,校長選擇送客。
“宋剛的媽媽,如果你非要這樣的話,我隻能另請高明了。你家宋剛今年已經十三歲了,離高考還有五年。而考上京大……給我五年時間,我也一樣考不上京大。”
袁弟來後知後覺的明白了過來,原來不是扁頭太差,而是學校的老師都是廢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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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了這一點後,她就趕緊蹬著自行車回家了,一路上就開始盤算,怎樣給扁頭轉學。她還記得以前毛頭和喜寶上的就是縣裡最好的學校縣一中,既然這樣,就讓扁頭也去縣一中上學好了。
一路匆匆趕來,她萬萬沒想到,等回到家後,卻怎麼也找不到扁頭了。
“宋衛民!!”飛奔著衝到地頭上,袁弟來衝著自家地大聲的吼人,“扁頭呢?扁頭他人呢?”
雖說秋收已經結束了,可地裡還是種了不少的瓜果蔬菜,宋衛民這會兒正忙活著呢,聽到媳婦兒的聲音後,才直起身子,看向田埂上頭,一臉懵圈的問:“啥?”
“我的扁頭呢?!你為啥不盯著他啊?!他人去哪兒了?!”
袁弟來要瘋了,而宋衛民在弄明白她的意思後,更是完完全全的一頭霧水:“我……我盯著他幹啥?”
扁頭已經十三歲了,這個年紀,別說是在鄉下地頭,哪怕是城裡最最金貴的心肝寶貝兒,也沒得一天到晚拘在家裡,或者讓家人一天二十四小時盯著的。而在他們村裡,隻怕連三歲小孩都不會特意盯著。
然而,袁弟來卻無法接受這個說法,她瘋了一般的衝下田埂,三兩步的衝到了宋衛民跟前,一把揪住了他的衣服:“當初就是你沒盯著臭蛋,臭蛋就沒了!現在呢?你是當爹的,你為啥不能盯著扁頭?我告訴你,要是我的扁頭沒了,我也不活了!”
“你個婆娘瞎說個啥?”老實人也會發火,這檔口宋衛民就惱了,一把扯開了袁弟來的手,“臭蛋好好在京市,扁頭也就是跟他那些朋友出去玩了,這不是還沒開學嗎?他愛玩咋了?”
“玩什麼玩!就因為扁頭,我才丟了臭蛋,他還想玩?玩個屁!誰都可以玩,誰都可以沒出息,就他不行!不然……不然我當初幹嘛要懷上他?我幹嘛要生下他?”
“我不跟你瞎扯,我要幹活。”
“幹活幹活!你就知道幹活!你就算幹到死又有啥出息呢?不就是個地裡刨食的,自個兒沒出息,還非得要兒子跟你一個樣兒?我上輩子是遭了什麼孽,才嫁給你這個窩囊廢!”
遠在京市的趙紅英等人絕對想象不到,他們才離開這麼幾天,一貫老實的老三就被逼得差點兒在地頭上跟袁弟來幹起了架,要不是旁邊地裡的村民聽著動靜不對,趕緊跑出來拉架,隻怕這倆真能掐起來。
此時的扁頭在哪兒?
當然是在老袁家。
在跟袁胖子哭訴了自己這幾天遭受的非人待遇後,袁胖子拍著胸口表示,隻要有他一口吃的,一定不會看著弟弟挨餓。於是,他就把扁頭帶回了家。
扁頭蔫頭蔫腦的跟著袁胖子過來時,袁婆子正好從屋裡出來,冷不丁的看到外孫一副生無可戀的神情走進自家院門,她仿佛突然想到了什麼,猛的倒抽了一口涼氣,無比震驚的問:“扁頭,你媽把你也丟了啊?她不要你你就在這兒住下,和家寶一屋。”
再多的詞匯也無法形容扁頭此時此刻的絕望。
他抬頭看向他外婆,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她還不如把我丟了呢!”
袁婆子一時間沒弄明白這話的意思,就拿眼神去瞧大孫子。
當下,袁胖子就把事情大概簡單的跟他奶說了一遍。等他說完後,袁婆子簡直如同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倆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考、考大學?”
徒然間,袁婆子恍然大悟,怪不得外孫會說那話。當下,她又開了口:“沒事兒,都一樣,咱們現在不比從前了,米缸子裡都裝的滿滿的,粗糧細糧一大堆。你就住下,別搭理她,過陣子就好了。”
“好!外婆你真好!”扁頭又哭開了,這回是感動的。雖說老袁家的條件不如老宋家好,就連房子都還是最老的茅頂泥牆房,可架不住這裡有人情味兒啊!
唯一擔心的就是,回頭叫他媽給逮回去了。
為了避免這個問題,扁頭幹脆就不出門了,袁胖子怎麼勸他都死活不出去,還說,就算光一個人待在屋子裡發呆,也比被逼著天天念書寫功課來得強。
於是,袁胖子更同情他了。
等老袁家其他人陸陸續續回來後,袁婆子把事情跟家裡人這麼一說,全家上下看向扁頭的眼神皆是滿滿的同情與心疼。
同情他有個傻子媽,心疼他以後還得遭罪,畢竟又不能離家出走一輩子的。
至於袁弟來那殷切的期望,在老袁家人看來,那就是傻子在做白日夢!
這年頭的大學是那麼好考的?真要是這樣,那咋不是遍地都大學生呢?國家咋就那麼缺人才呢?那些回不去的知青為啥要偷跑呢?就算那些知青人品不行,可腦子肯定比扁頭好使啊!
因為扁頭難得過來一次,袁婆子今天特地下了一鍋面條,用新打的麥子和面擀的,還給幾個孩子面碗裡都臥了個雞蛋,滴了香油,撒了蔥花,還沒吃就噴香撲鼻。
扁頭接過面碗就開始嘆氣抹眼淚:“我自個兒咋樣我能不知道?還考大學呢,要不是小升初不用考試了,我一準考不上初中。”
“吃吃,先吃著,吃完了再說。”袁婆子勸道。
面條的味道倒是不錯,隻是扁頭的胃口卻不開,因為他現在滿腦子都是他媽,他那個神奇到不能用常理來判斷的媽:“我媽還說,讀書才能賺大錢。可我家這邊,最能賺錢的不就是強子哥、大偉哥,還有我臭蛋哥嗎?他們的成績又不好!”
這個事兒,袁胖子很有發言權:“你兩個堂哥從小學到初中,一共好像就及格過一次還是兩次。你臭蛋哥,我熟啊!他每次考試都是零蛋分!”
“對啊!可他們仨不是最能賺錢嗎?還有我四叔,他不是也才初中畢業?就我媽非說讀書才能賺大錢。毛頭哥和喜寶姐賺錢了嗎?毛頭哥欠了一屁股債,喜寶姐好像就隻會花錢吧?他們不是自打去縣城讀書就大把大把的花錢了嗎?我媽真的是瘋了,什麼讀書賺錢,我看讀得越多花得越多!這還讀個屁!”
老袁家上下齊刷刷的點頭,紛紛表示,這話說得相當有道理、有水準。
袁家小舅慣常喜歡蹲田埂上跟人嘮嗑,聽扁頭這麼一說,忙附和道:“我聽人說,你那個姐,就是喜寶,你親姐。她上個大學家裡還給買了個房子?三千塊?是真的?”得到了扁頭肯定的答復,他直接張大了嘴巴,“真的啊?天吶!買個房子三千塊,還得裝修粉刷一下,再買些家具、家電?算上吃喝穿,那她上個學得花多少錢?這也太貴了。”
扁頭又說:“得虧她當初借了兩百來塊給強子、大偉哥,這才拿了後來的一萬塊,不然她這學咋上呢?上不起啊!”
“一個房子就三千塊,這得啥時候才能賺回來呢?”袁家小舅還是比較震驚於京市的房價,尤其喜寶到現在還沒畢業,誰知道往後還要花多少。
旁邊的袁胖子吃面條吃得呼呼響:“爸,你現在知道我對你好了吧?小學畢業就不念了,念那麼多有啥用?費錢費事,咱們家得賣多少糧食才夠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