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桌子的人猛點頭,大道理他們不懂,反正現在發財的都是當年讀書不好的。而讀書好的兩個大學生,至今為止沒往家裡拿過一分錢。
這不就結了?!
雖然摻了一個扁頭,可他們一桌人吃得還是興高採烈的,三觀一致,眼界統一,說啥都互相能理解,完全好像一家人一樣。
倒是袁婆子,扒拉著碗裡的紅薯飯,心裡直嘆氣。她那個大傻子閨女喲,就是留不住兒子,不是丟了就是跑了,照她看來,宋東宋西早晚也得跑。
遲早的事兒!!
就這樣,扁頭在老袁家住了下來。即便茅頂泥牆房完全不能跟老宋家的二層紅磚樓相比,扁頭依舊住得舒坦無比。闲了跟袁胖子哥幾個瞎扯淡,不然就湊一起打打牌,哪怕是幫袁婆子喂雞都成了一件美事兒。
唯一要說糟心的,就是前幾天那二十四小時盯梢的經歷,給扁頭幼小的心靈留下了永不磨滅的心理陰影。就好像冷不丁的一睜眼,他媽就在床頭兩眼直勾勾的盯著他瞧,再不然就是吃著飯,突然就想起了他媽……
扁頭很頹廢,整個人身心俱疲。
袁胖子烤了幾個紅薯,瞅著差不多了就叫弟弟們來吃,在他看來,親弟和表弟也沒差,都是弟弟嘛,吃吃,一起吃!
“唉……”扁頭先嘆氣,再接過烤紅薯,想起他媽,連烤紅薯都不香了。又想到就要開學了,扁頭心裡的惶恐已經徹底淹沒了他。
就在這時,老袁家外頭一聲大吼,扁頭手裡剛剝開個口子的烤紅薯就“啪”的一聲掉在了地上,同一時間,他的臉色煞白,活脫脫一副見了鬼的模樣。
袁弟來找上門來了。
就算她已經許久不跟娘家人來往了,這一個村子的,哪怕扁頭咬緊牙關就是不出門,那也瞞不了多久的。這不,隔了兩天,她終於殺上門來,並且很湊巧的跟袁婆子在門口撞了個正著,直接撕擄開來。
扁頭已經被嚇懵逼了,瞧他那模樣,真的是恨不得先挖個坑把自己埋起來,要不是袁胖子攔得快,他都能直接往灶眼裡頭鑽。
與此同時,袁弟來那高聲的叫罵也透過老袁家半人高的泥糊的院牆透了進來。
“我隻有扁頭了!你個死老太婆怎麼敢跟我搶他?扁頭啊!扁頭你出來啊!媽來接你回家了,媽帶你回家好好學習,咱們考大學,咱們賺大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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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別躲裡頭,我知道是老袁家這群遭瘟的東西把你藏起來了。你出來!!”
“扁頭!媽為了你連臭蛋都丟了,你不能對不起我啊!臭蛋……都是因為懷上你啊,我才把臭蛋丟了,也不是我丟了他,是幾天沒見他就忘了我,我的臭蛋啊!”
“臭蛋已經給別人了。扁頭!媽現在隻有你了!你必須要有出息!你要是沒出息,咋對得起我?這一切都是為了你!”
伴隨著袁弟來高聲叫罵哭喊的,還有袁婆子的痛呼聲,以及陸續問詢趕來的村民叫喊拉架聲。
扁頭是被袁胖子拉出去的,他整個人都是一副魂飛魄散的狀態,看著他媽在外頭又拉又扯狀似癲狂的大喊大叫,也看著他外婆坐在地上大哭,嚷嚷著閨女打死媽了。
就在這時,曾經的生產隊大隊長、現任村長趙建設匆匆趕來。
袁婆子就像看到了救星一般,瞬間撲了過去:“村長你要是再不來我就沒命了!這個不孝女啊,她這是想要打死我啊!趙建設你得給我做主啊!!”
……
遠在京市的趙紅英,盼星星盼月亮的盼啊盼。然而,沒盼來四兒子,也沒盼到小孫女,倒是接到了來自於娘家大侄兒的求救電話。
第120章
趙建設覺得他這輩子最大的錯誤, 就是在年輕的時候,接下了紅旗公社第七生產隊大隊長一職。當時, 年輕氣盛, 以為自己一定能幹出一番驚天動地的事業來,雖說現在也確實是完成了當年的雄心壯志, 然而……
自己造的孽, 跪著也要還完。
於是,他就給他姑去了電話。
比起趙建設, 趙紅英更是一臉的恍惚。在她的印象裡,甭管是親家母袁婆子, 還是老三媳婦兒袁弟來, 都是慫貨, 還是慫得徹底一輩子沒法翻身的那種。誰能想到,慫貨也有崛起的時候,袁弟來居然殺上門去, 直接跟她親媽剛正面。
“那你叫我咋辦?我人在京市,還能飛回去給你做主不成?”隻是短暫的恍惚過後, 趙紅英就恢復了過來,衝著電話那頭理直氣壯的說,“你是村長我是村長?連姓袁的都剛不過, 我看你趁早別幹了。嗯,就這樣!”
吧唧一聲掛掉電話,趙紅英抬眼就看到強子一臉好奇的看過來,當下就沒好氣的說:“瞅啥瞅?不就是你建設叔又犯蠢了嗎?”
說著說著, 趙紅英自個兒就來了興致,都沒等強子開口發問,自顧自的把剛聽到的事兒大致的說了一遍。當然,她的重點在於袁婆子和袁弟來之間的鬧騰,至於趙建設內心的苦悶和掙扎,就被她直接給無視了,連提都沒提。
強子聽得目瞪口呆。
不得不說,袁弟來那形象,在老宋家上下看來,除了一個“蠢”字可以概括大半外,剩下就是慫了。慫到以往在家裡都沒啥存在感,哪怕是一家子同坐在堂屋裡討論事情,她多半也隻是聽著而不是說,即便是真的想要發表意見,那也是私底下告訴宋衛民,再由宋衛民開口轉達的。這麼個人,居然真能殺到別人家去,也確實是蠻稀罕的。
更別提,那個所謂的別人家,還是她的娘家。
“奶,三嬸是真的打算讓扁頭考大學?不是開玩笑的?”強子一臉的遲疑,哪怕他上次接到了扁頭的電話,也確實聽到了這話,如今再仔細想想,還是覺得很不可能。
“那還能有假?”趙紅英反問道,“她都為了這事兒跟娘家人掐開了,聽建設說,大半個村子的人都過來看熱鬧,看著她瘋了一樣的打袁婆子,說啥袁婆子耽擱扁頭的前途……我就想問問她,難不成沒了袁婆子,扁頭就能考上大學?”
“不能。”強子很是幹脆的搖頭。
學霸永遠不懂學渣的痛,而且天賦這玩意兒吧,真不是後天的努力所成跨越的。有些人注定了不擅長學問方面的事情,譬如扁頭,又如強子本身。可即便這樣,也不能否認他本身的價值,總不能說,學渣連生存的資格都沒有吧?
所以,強子特別能理解扁頭,順便給予最真切的同情。
趙紅英說了半晌,感覺嘴巴有些渴了,正打算找水呢,強子已經倒好了茶水奉了上去:“奶,您喝。”
接過茶水,趙紅英很認真的打量著強子,不是那種正常的看人眼神,而是從上至下仔仔細細的打量,還帶了些審視的意味。
頓時,強子隻覺得心頭一緊,面上也忍不住換上了諂媚的神情:“奶?您……您還有啥吩咐不?”
然而,趙紅英並沒有搭理他,審視完畢後,她就喝起了茶水,覺得差不多了,這才又拿過電話機,撥通了宋衛軍所在軍區的電話。
強子:……
有話您倒是說啊!就是挨罵也無所謂,話說半截這不是要人命嘛?!
要是換個人,哪怕是他老子,他也就硬著頭皮上了,起碼也會問個清楚明白。可眼前這人是他奶,那就隻能默默的選擇閉嘴。
這一刻,強子無比羨慕大偉,早知道他就出去跑業務了,哪怕日頭再毒,那也比他奶溫柔多了。
就在強子忙著唉聲嘆氣的時候,宋衛軍那頭的電話也通了。其實,自打他調職回京市後,就已經不怎麼出任務了。可軍區的事情卻仍舊不少,加上其他戰友都是拖家帶口的,他就難免會承擔一些,好處倒是很明顯,他上個月又升了一級,壞處也有,就是忙得不可開交,除了再無危險之外,其忙碌程度並不亞於早些年在特殊作戰部隊那會兒。
當然,宋衛軍也不是完全不顧家的,早在放暑假前夕,他就特地問過喜寶,本來是想著,跟去年一樣再帶閨女出去玩一圈。沒想到的是,喜寶當時已經確定要跟隨中國體育代表團出行國外了,哪怕當時還不到日子,前期準備也不少,旅遊的事情就暫且作罷了。他一瞧這情況,就幹脆利索的主動申請加班,結果就忙到了現在。
閨女不用他陪,可老娘卻連著打來了催命電話,宋衛軍也很無奈,他咋知道勸了那麼多年都堅決不可能跟過來的親娘,冷不丁的就拖家帶口的上京市了呢?歡迎當然是舉雙手熱烈歡迎的,可這也得提前跟他打個招呼不是?
悲傷的宋衛軍為了安撫親娘,一方面保證一休假就回家,另一方面則委婉的勸親娘,是時候關心一下大侄子的終身大事了。
宋衛軍隻要一想起那些年被家裡的催婚信支配的恐懼,就格外想看倆大侄子的好戲。算算年紀,他第一次被催婚時入伍剛兩年,也就二十歲,而倆大侄子這會兒的年紀可比他當年大多了,他覺得有必要提醒一下老娘。
趙紅英連連點頭,一心認為老兒子跟自個兒想到一塊兒去了。
沒錯,剛才她之所以用審視的眼神上下打量著強子,就是因為想起了這個事兒。也因此,在掛掉電話後,她再度開始用眼神折磨強子。不過,話雖如此,她卻並沒有提催婚的事兒。
原因很簡單,強子那麼蠢,連個媳婦兒都討不到,何必還戳人家傷心處呢?當然,大偉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