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甜正有氣無力的站在櫃臺後頭,整個人看上去憔悴極了,不是生病的那種,而是感覺沒了精神頭,蔫巴巴的,似乎是受到了某種嚴重的打擊。
喜寶剛在門口看到甜甜時,還挺高興的,等她進來仔細一瞧,這才驚訝的發現,曾經那個活力滿滿的姑娘,仿佛完全變了個人似的。
“甜甜?”
“你好,請問你需要什麼……宋言蹊?”甜甜倒是沒忘了她,就是沒想到會突然碰面,一時間有些愣神。
“我過來買點兒面包。”喜寶看出了她心情不大好,不過也沒開口發問,情商再低,她也不會貿貿然的砸出一堆問題,叫人難堪。
倒是甜甜聽了她這話,一面詢問她想要啥,一面忍不住倒起了苦水。
一年時間,喜寶的變化倒是不大,畢竟她的日子始終都是平靜且無波瀾的,哪怕去了國外一趟,開闊了眼界增長了見識,本質上她還是原本的那個她,看不到這個世界除了美好以外的任何東西。
甜甜就不同了。
去年這個時候,甜甜其實剛來京市不久,她也是念過書的人,學歷不高,卻也算是有文化。所以,她對自己的人生有著一定的規劃。就說烘培店這個工作,一開始她是打工小妹,可她也在盡可能充實自己,盼著過個幾年,能被老板提拔成為分店的店長,還因為跟喜寶學了一段時間的英語。
可現實跟計劃是不同的,在沒了喜寶這個天然外掛之後,她學到的那些英語,不說盡數忘光了,起碼除了最基本的日常口語外,也忘得差不多了,橫豎來烘培店的外國人也就隻會問價錢,他們對於面包品種起源並不感興趣,也不會跟店員多說什麼。久而久之,她也就沒了繼續深造的欲望,將喜寶承諾的話徹底丟到了腦後。
光是這樣也就罷了,她還碰上了她迄今為止最大的磨難。
她談了個對象。
通常情況下,女孩子要是談了個心儀的對象,極容易拋棄其他的事兒,比如學業,比如事業,也比如家人之類的。就好像,一瞬間其他的事情都變得不是那麼重要了,抓住眼前的美好才是最重要的。
甜甜就是這樣,關鍵是,她遇人不淑。
更確切的說,她沒抵住誘惑。
“……我聽人家都叫他梁少,又說的一口京片子,長得也不錯,衣著打扮都是最上乘的那種,看著挺像模像樣的。他還連著上我這兒買面包、買蛋糕,誇我人漂亮又勤快,還說他就喜歡像我這樣的,也不會因為我是鄉下農村來的就看不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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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真以為我碰上了好人,也不看書了,也不鑽研烘焙手藝了,連上班都開始分心了。有段時間,我一個月遲到了六次,差點兒就被老板開除了。本來,五月份那會兒,老板開了家分店,我是有可能去當分店店長的,再不濟也該是個副店長,可最終,老板選了我的搭班。哦,就是你離開後過來的那個姑娘。”
“本來,要是這事兒真能成也就算了,我沒想到,他居然是騙我的!你說,人哪兒能壞到那個地步呢?在我老家,談了對象那肯定是要在一起,我都跟他處了大半年了,我掏心掏肺的對他,結果……”
說著說著,甜甜忍不住落下淚來,看她那眼下青紫一片,眼裡也有很多的血絲,想來是很久沒有好好休息了。
喜寶從來就沒學會過安慰人,這會兒見甜甜哭得這般傷心,也是一副手足無措的模樣,想了半天,隻是掏了手帕遞給她擦眼淚。
甜甜接過了手帕,捏在手裡並不擦,眼淚倒是又簌簌的往下落,哽咽地說:“宋言蹊,我知道你是好人,在京市裡,很少有人能像你這樣平等的對待像我這種鄉下農村過來的打工小妹。可我就不明白了,我又沒造孽,怎麼就叫我攤上了這種事兒了?”
“對了,你還記得去年這個時候,有個中國人樣子滿口英語的年輕人嗎?他每天都會來買一堆的蛋糕面包。”
終於有自己能接的話題了,喜寶稍稍松了一口氣,忙點頭說:“嗯,我記得的,他大概是來中國留學的吧?外籍華裔?”
“不是,他就是中國人,還是京市本地人。在你不幹了以後,他又來過了,我聽不太懂他的話,他就換了一口本地的京片子,說得賊溜了,還問我你上哪兒去了,求我告訴他你的名字、地址啥的。對了,我雖然沒告訴他你的事兒,可他一直都沒放棄呢,之後陸陸續續又來了幾趟。然後就是……”
甜甜認真的回憶了一會兒,才用手握拳捶在手心上,說:“大概是上個月月底,還有這月月初那兩天,具體幾號我忘記了。反正那會兒,他還接連來了兩趟,許是覺得你還會來這兒打工。不過,他脾氣倒是還好,也沒逼問我,沒見著你就耷拉著腦袋走人了。”
“我看他也不是什麼好東西,要是心裡沒鬼,他幹啥要假裝自己是個假洋鬼子?你不知道,他那口京片子,說得可地道了,絕對是那種祖宗八輩兒都是京市本地人。”
喜寶有點兒懵,明明會說國語卻滿口英語?這個操作她不是很懂。而且一直在找她?找她能有什麼事兒?
“反正我看他就不像好人,跟那個梁少一樣!”甜甜一提起她曾經的對象,又忍不住小聲的啜泣起來,“什麼梁少,他就是把每個月打工的錢全花在捯饬自個兒身上了,一副公子哥的打扮,其實啥都不是!”
“那他為啥要叫梁少?”喜寶奇道。
“因為他姓梁名少!”甜甜氣得直磨牙,她承認自己是功利了一點兒,可自打決定攀上這人後,她一直拿對方當未來的老公看待,掏心掏肺的付出一切,甚至在知道他其實並不是什麼公子哥後,也沒想過要分手。萬萬沒想到,她是決定要咬牙認栽了,人家還不樂意了,轉頭就斷了個幹幹淨淨,留下她一個人懊悔不已。
將近一年的光景,她荒廢了好不容易撿起來的學業,耗光了攢了許久的積蓄,賠上了未來的前途,甚至還得罪了老板,要不是老板看她真的悔過了,說不準連這份糊口的工作也丟了。
要是那混蛋真是個公子哥也就算了,偏偏他啥都不是,最可恨的是,人啥都不是居然還就先甩了她!
喜寶:……
恍恍惚惚的結了賬,接過了甜甜遞回來的手帕和包起來的面包,喜寶覺得她今個兒真的是被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談對象還能這樣?!
“宋言蹊,我跟你說,那叫什麼少的都不是好東西,你以後可得小心點兒,要是遇到了什麼少的,千萬要多長個心眼。我看你就是特別容易被人忽悠的,可別走了我的老路。”
喜寶心道,我還是別遇到什麼少了,不過她還是認真的謝過了甜甜的提醒:“嗯,還是要謝謝你,我會注意的。”
“有空多來這邊轉轉,不買東西也沒事兒。”甜甜特地把喜寶送到了店門口,一臉不舍的跟她揮手告別。
第121章
漫長的暑假就這樣過去了。
對於喜寶來說, 這個暑假真的是跌宕起伏,別說休息了, 幾乎連喘口氣的時候都難得, 畢竟剛放假就忙著做各種出國培訓,在美國待了大半個月後, 回來又抓緊時間做報告寫匯報申請書, 好不容易一切忙活完了,這才兩天工夫, 還沒來得及跟奶撒嬌呢,新學期就開始了。
幸好, 這一回奶是打算留在京市不走了。
開學這天, 因為零零碎碎的東西還挺多的, 雖說喜寶也可以等開學以後,有需要了再回家拿,畢竟她那個小院子離京大近得很。不過, 趙紅英心疼她,在她回家後, 就跟著一道兒回了校園,並在報道這一天,親自把人往學校裡送。
因為是老生了, 而且今年秋季開學後,喜寶就該念大三了,她麻利的收拾好了日常用品,領著她奶熟門熟路的往學校裡趕。
她是頭一批回來的學生, 不過因為新生報道得早,這會兒學校裡早已不復假期時候的冷清,走個三兩步的就能碰到新生和陪同新生過來的家長。
於是,明明已經念大三,卻因為長得一張面嫩的模樣,喜寶被迎新的其他院系學生當成了新生。
“這位小師妹,你是哪個專業的?這是你奶吧?我送你們去宿舍,來,東西我幫你拿。對了,我是歷史系的,叫徐紹兵,今年念大二。”
不怪人家認不得喜寶,隻要是她接連兩年幾乎就沒參加過任何校內活動,唯一露臉的開學典禮,也因為各個院系都是各管各的,所以隻要不是外國語學院的學生,都不知道英語系這位系花小姐。
再就是,她身邊還有家長跟隨。
喜寶笑著道了謝,婉拒道:“不用了,我不是新生,我念大三了。”
想泡個師妹,結果一不小心撩到了師姐,這位歷史系的徐紹兵同學很悲傷。不過,本著紳士風度,他還是堅持接過了兩個不小的包袱,把喜寶祖孫倆送到了宿舍樓下。
“師姐您慢走,有緣再見。”送到目的地後,徐紹兵同學含淚告別。其實他挺想送上去的,可老生樓不比新生樓,哪怕是剛報道的頭兩天,也不允許異性進入,沒見宿舍大媽已經再瞪眼了。至於留下聯系方式,他倒是也想,可就是覺得,長得這麼好看的師姐肯定是名花有主了,他還是省省力氣,繼續去門口迎新吧,興許真能叫他碰上一個涉世未深的可愛小師妹。
等這人離開了,趙紅英才忽的開腔:“寶啊,你在學校裡談對象了沒?”
“沒有,毛頭哥談了。”喜寶一面領著她奶上樓,一面隨口應著。
可是很顯然,趙紅英並不關心毛頭究竟糟蹋了誰家好姑娘,又接著問道:“那有沒有男學生追你?”
“沒有。”喜寶答得異常肯定,而且還不是那種年輕小姑娘不好意思的模樣,仿佛是在回答“你吃了嗎”類似的問題一般,格外得坦然。
這樣,卻是輪到趙紅英糾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