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輕聲打斷:
「上周我剛保養完拿回來。」
我勉強勾起唇角:
「其實我很好騙的,真的。」
可你為什麼在那麼多敷衍我的理由中,選擇了一個最容易拆穿的呢。
裴慎沒說話,耳邊傳來越靠越近的腳步聲。
我隻覺得身心俱疲,不自覺彎曲脊背雙手捂眼:
「離婚吧,裴慎,我們離婚。」
「我放過你了。」
懸在頭頂的手最終也沒能落下。
裴慎無言摔門離開。
我呆呆盯著窗外半晌,撥通父母電話,得到的回復是:
「回家吧,黎黎。」
我深吸口氣翻出陸家法務團隊的電話:
「幫我擬一份離婚協議,我一分錢都不要,但要帶走小崽。」
將離婚協議送到裴慎桌前第四天,我得到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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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約我在一家私房菜館詳談。
如約前往,迎接我的卻是一份嶄新的協議。
我皺眉迅速翻看。
裴慎做了三點重要修改:
【其一,三年前陸氏注資部分由裴慎無償贈與裴昀清,陸黎的治療費由裴昀清提供。】
【其二,裴昀清撫養權歸裴慎。】
【其三,對外公開時間由裴慎決定。】
我冷笑一聲,將協議摔在裴慎面前:
「其他都可以再談,唯獨裴昀清的撫養權必須歸我。」
可裴慎隻是指節輕叩桌面兩下,李助已然起身。
他目光鎖定我的小腹:
「裴總知道檢查結果後,還願意支付治療費已經是對您的優待了。」
「況且小少爺是有基因缺陷的 Alpha,手術前需要裴總信息素安撫,而您隻是 Beta……」
我直勾勾盯著裴慎:
「我要和你單獨談。」
李助見狀還想再說,終究是在裴慎的示意下離開。
我將新協議摔在裴慎手邊:
「我要撫養權。」
他摸出根煙夾在指間,沒有點燃:
「陸黎,你也要為寶寶想想,他留在我身邊接受安撫才是最好的選擇。」
「況且,你也不想失去他吧。」
話音落下,裴慎目光淡淡掃過我小腹。
我氣得渾身發抖,卻不得不承認他這是對小崽最負責的選擇。
「一周七天,四天在你這裡接受安撫,剩下三天跟我在一起,這是我最後底線。」
煙紙揉皺,煙葉撒了滿桌,裴慎輕輕點頭:「行。」
「後天,我帶上新協議,離婚登記處見。」
我驀地想起一件事:
「你什麼時候知道檢查結果的。」
裴慎將協議撕碎:
「你在裴氏旗下醫院,報告剛出來醫生就通知我了。」
我恍然,原來他在得知檢查結果後,還是大張旗鼓地帶著 Omega 赴宴。
僅有的防線潰散得徹底,我在失態前逃離包間。
8
頂著碩大的黑眼圈籤完新協議,沒有冷靜期的世界,我們隻花了十分鍾就完成了離婚。
我看著模糊的路面:「今天之內我會收拾好東西搬走,小崽也跟我離開,周日晚上你安排人來接他可以嗎?」
裴慎點點頭,大步走向車旁。
直至豪車揚長而去,我才回神叫了出租回別墅。
幸運的是小崽還在學校,讓我有足夠的時間組織語言跟他解釋。
不幸的是,打包行李時才發現好多東西找不到了。
其實丟了也好。
我顫抖著手翻出櫃中人造信息素,連同剪碎的數張合照,一並丟入垃圾桶。
三年同床,始終異夢。
我自嘲一笑,沒有回頭。
一切順利,唯獨將小崽接回婚前住所後,我糾結了。
還不等我解釋,小崽先蹭了蹭我的臉:
「父親跟寶寶說,家裡風水被人破壞了,要推掉!隻能讓爹地先帶我搬走,而且父親還說——」
這房子是他爸找大師設計的,陳叔他們從來不敢變動分毫。
隻有我,曾改變花園布局,種下一片無盡夏。
我心中一痛趕緊打斷話題:
「爹地知道了,不過現在寶寶該吃飯睡覺了哦。」
小崽聽話地走向餐桌。
一夜安眠。
可第二天剛將小崽送進幼稚園,我就收到財經新聞提醒:
【勁爆!裴家婚宅一夜推平!】
我看著圖上廢墟怔愣片刻,抬手劃掉信息。
那裡已經不是我的家了。
我嘆口氣開車前往商場,準備補上搬家前弄丟的衣服。
可一連逛了好幾家店,都沒找到合適的。
我正想著要不換商場,耳邊傳來討論聲:
「四樓新入駐了 X 牌?!」
X 牌?之前在裴家,定制最多的品牌就是它,穿著是真舒服。
我挑挑眉順著指示牌一路向上。
但我沒想到,剛進店就看到了石桓。
他小臂上還搭著件新襯衫,是裴慎的碼數。
9
我隻當自己瞎了,走向另一側貨架。
卻不承想,石桓主動湊了過來:
「陸先生,好久不見。」
我不由得皺眉,聽這稱呼,石桓知道我和裴慎離婚了。
可我們約定好暫時不公開。
我輕嗤一聲,直接繞開石桓。
本以為刻意無視足以讓他難堪,不再靠近。
可石桓毫不在意又黏了上來,我選中一件他也拿同款。
我心裡騰地升起怒火,語氣不善:
「石先生可以離我遠點嗎?您身上味兒太臭了,聞著怪難受。」
我壓下反胃感拎起襯衫,快步走向收銀臺。
可不等我結完賬,手機鈴忽地響起:
「陸先生,手表已經保養好了,確定沒有任何異味,請問您什麼時候方便來取呢?」
我皺緊眉頭拒絕:「不好意思,您直接聯系裴慎助理去取就好。」
不等他回答,我直接掛斷。
身旁卻冷不丁傳來回答:
「陸先生大可放心,腕表我去取就好。」
「另外,周日您什麼時候方便,我來接昀清。」
這破表愛咋咋地,可他憑什麼對小崽伸手。
我驟然冷下臉,惡狠狠道:
「滾。」
說完我提著購物袋轉身離開。
可臨出門前,我的肚子突然抽疼起來。
難道是情緒突然失控影響了?
我心頭猛地一跳,加快速度走向地下車庫。
可剛到負二樓,腹痛愈演愈烈,我雙腿發軟,差點跪下。
好在有人及時拉了我一把。
我順著那節細白手腕看去。
是石桓,他笑眯眯地松開手。
我下意識護住小腹,膝蓋鈍痛,車庫回蕩著石桓邀請:
「陸先生,裴董有請。」
10
應聲出現的還有七八個 Alpha 大漢,根本由不得我拒絕。
我強忍住疼痛上車,小心將手放進兜裡,摸索著摁動開關鍵快捷報警。
可手機就像死了一樣,毫無反應。
我抬頭看了眼車窗外變換的風景,腦子亂成一片。
還有逃跑的機會嗎,石桓到底是什麼身份,跟裴慎他爹又是什麼關系?
很快我得到了回答。
裴慎父親下颌輕點:
「坐。」
我警惕地站在一旁,沒有坐下。
他手中拐杖撞地出聲的瞬間,兩名保鏢上前壓著我坐在木質沙發上。
「我記得,你剛和裴慎結婚時還是個聽話的孩子。」
他陰冷的目光一路朝下:
「可惜後來就變了,你不肯用人造信息素安撫裴慎,讓他的易感期一次比一次失控,你知道一個無法控制自己的 Alpha 會給裴氏企業形象造成多大損失嗎!」
「更別提那個領養的小孩。」
他怎麼知道我把他送來的人造信息素丟了大半。
我瞳孔驟縮,驚恐地看著石桓正慢悠悠地替他斟茶,一片慈和。
「陸先生還不知道吧,我是石家最小的孩子,A 級 Omega,和慎哥匹配度有 85% 呢。」
高匹配的 AO 結合,更別提 Omega 還是比陸氏強上一倍的石小公子。
傻子都知道怎麼選。
我心裡陣陣發涼,不由自主地弓起脊背,遮擋住腹部。
可下一秒,我就被保鏢架起。
身後傳來石桓輕笑:
「陸先生放心,隻是個摘除病變第二性別特徵的小手術,最嚴重後果也就是器官衰竭早亡而已。」
這倆瘋子是真想讓我死!
我再顧不得許多,轉頭低罵了一聲。
可後脖頸一痛,我便再說不出話來。
再睜眼,我被捆在手術臺,身旁穿著深綠手術服的人舉起針劑。
是麻醉劑。
不行,會傷到……
我拼盡全力想要掙脫束縛帶。
換來的卻是手臂吞沒針尖,管內液體刻度緩慢下降。
意識逐漸模糊,刺耳的警報聲覆蓋嗡鳴。
「少爺,這裡不能進!」
「少爺請回!」
「老爺也是為您好——」
嘈雜的聲音止於一聲怒吼:
「滾遠點。」
身上桎梏一松,我落入熟悉懷抱:
「沒事了,你睡醒一切都會好的。」
我撐不開眼皮看裴慎,隻記得意識消失前,頸窩湿潤一片。
11
蘇醒瞬間,我慌亂地掀開衣服,沒有任何刀痕,肚子也沒再發疼。
我這才松了口氣,撐起無力的身體下床。
可剛扶著衣櫃走了兩步,就不受控跌回床邊。
我看向罪魁禍首,是扇推拉式櫃門,此刻正大敞開,露出各色布料。
最打眼的是件紅綠花襯衫。
怎麼看怎麼眼熟。
可還不等我取下查看,裴慎推門而入:
「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我下意識搖搖頭,避開他的手往後退。
裴慎臉色發白轉身關上櫃門:
「沒事就好,對不起,是我的問題影響到你。」
我不禁想起之前的一切,狠狠瞪了他一眼:
「裴慎,你跟誰在一起已經跟我沒關系了,能不能管好你爹和石桓。」
「跟我離婚這麼果決,怎麼,高匹配度 Omega 讓你心軟了嗎?」
我自嘲一笑,夾槍帶棒繼續刺他:
「別再來打擾我了,你們都讓我惡心。」
裴慎低著頭看不清表情,嗓音莫名發啞:
「好,我知道了。」
明明是件高興的事,我的心卻隱隱作痛。
我別開頭不ŧṻ₍再吭聲,放任寂靜淹沒房間。
好在敲門聲及時打破尷尬:
「裴總,藥劑送過來了。」
裴慎打開門結果李助手中藥劑和報告一並遞給我。
我看著管內熟悉的藍色液體:
「怎麼又是這個?」
這特效藥隻在婚後第二年,我莫名渾身發痛時用過。
裴慎嘆口氣,指著報告上一行字示意我看。
【針對病變部分引起的腹痛,建議每日定量補充 Alpha 信息素制衡。】
我瞟了裴慎一眼,現在才知道,這居然是裴慎的信息素提取液。
我抿抿唇數了數眼前藥劑,隻有一周的量。
可剛才我還讓裴慎滾遠點來著。
我清了清嗓子看向裴慎。
隻是還沒開口就被他搶先回答:
「這也是我的責任,你不用擔心,我會讓人定期送藥劑過去。」
我總算安心,當即喝下一管藥劑,輕聲道謝:
「謝謝,我先走了。」
裴慎低低應了聲好,緊跟在我身後。
走出臥室我才發現,這裡是他從未告訴過我的小公寓。
我猛地掐住掌心,加快速度離開。
好在回家路上沒有任何意外,我用力關上家門,蜷在沙發撥通母親電話,請她幫忙接下小崽。
等待的時間內,我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
若是長期通過藥劑和裴慎保持聯系,一定會再次惹禍上身。
裴慎父親和石桓可不是講道理的人。
我揉了揉眉心,心道要是有什麼可以替代的就好了。
等等!替代。
我雙眼發光,腦海浮現五個字——人造信息素!
說做就做,我立刻打開手機預約三甲醫院信息素科室。
可第二天,我向醫生提出這個想法時,她說:
「陸先生,我想您應該先去做一個檢測。」
12
醫生拿著報告,面色凝重:
「您過去注射過多少劑量的人造信息素?」
我愣了愣,仔細回想,除新婚夜注射過 50ml 的人造信息素,就是在被裴慎發現前的易感期用過兩次。
加起來也才 80ml 而已。
醫生嘆口氣:「就算是副作用最低的一類,Beta 一生的極限也隻有 100ml。」
「根據檢查報告來看,您已經出現了第二性別特徵的病變。」
我學過的,Beta 作為最普通的存在,沒有信息素,也沒有腺體,可這並不代表體內沒有第二性別特徵。
正相反,Beta 體內的第二性別特徵作為未發育器官相當脆弱,根本經不起半點風浪。
她憐憫地看了我一眼繼續道:「病變一旦完成,輕則基因缺陷,靠昂貴藥物維生,重則器官衰竭早亡。」
耳邊嗡鳴一片,我臉色發白:
「有辦法根治嗎?」
她拿起藍色藥劑,看了眼我肚子:
「很抱歉陸先生,但隻要您堅持使用這位 Alpha 信息素提取液,應該不會有大問題。」
我倒吸一口涼氣詢問:
「要堅持用多久,能不能換其他 Alpha?」
醫生不滿地看了我一眼:
「至少五年,換人的話,陸先生請跟我來……」
我疑惑地跟在她身後,一路走向無菌提取室。
透過單向玻璃我清楚地看到護士拿起長約 6 釐米,粗 0.3 毫米的針頭扎進被捆住的陌生 Alpha 腺體,緩慢完成提取。
醫生輕聲道:「麻醉會影響提取效果。」
陌生 Alpha 痛苦地掙動。
所以裴慎從發現我偷偷使用人造信息素後,就如這般進行提取了嗎?
為什麼呢,我隻是挾恩圖報,對他毫無作用的 Beta。
我不敢深想,更不敢去要個答案。
「陸先生見過提取過程,還是堅持要換人嗎?您應該多保護自己,這是那種 Alpha 應得的。」
看著她咬牙切齒的模樣,我總算明白,原來她以為我是被強迫的。
可惜不是。
我苦笑一聲繼續追問換人,終於得到回答,可以換,但要等這個八個月過去。
做好決定後我離開醫院,路上撥通裴慎電話,想重新約定藥劑的事。
卻發現一直無人接聽。
我剛要摁滅屏幕,卻收到陌生短信:
【陸黎,你輸了,裴慎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