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我抬手制止他:「你想想,你先好好想想!」
14
許牧舟曾把我的自尊一寸寸打碎。
是我自己一片一片撿起來的。
然後縫縫補補,成為現在的我。
15
第十八天,許牧舟出現在了我家樓下。
他給我打電話。
「我錯了,我改,你原諒我好不好?
「以後我和林鳶不再聯系,我不再做那些你不喜歡的事。
「你要怎麼樣才能原諒我?」
……
「那我把這條命賠給你,好不好?」
他帶了芒果,一整盒。
他一口一口狼狽地往裡吞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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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唇周、臉頰開始紅腫,他裸露在外的手臂肉眼可見地起了紅疹。
他沒有停。
一個,兩個,三個。
救護車來的時候他已經呼吸困難。
直到他被拖上救護車,我都沒有出現。
他眼中期待的光芒慢慢暗淡了下去。
雙眼一閉,他昏厥了!
最先為此事找到我的是林鳶。
她眼中的嫉妒幾乎掩蓋不住。
「憑什麼?他明明還愛著我,那明明是他對我愛的證明,你們明明都要離婚了!江知渺,你到底做了什麼?」
我看著林鳶:「其實我一直都很討厭你,但我沒有阻止過你和許牧舟接觸,你知道為什麼嗎?」
我自問自答:「因為你的出現拯救了我。」
因為林鳶的出現,因為許牧舟看著林鳶時那悵然若失的樣子。
我突然發現,原來許牧舟也是普通人。
他不是被我供奉在神壇上的神。
甚至,他還有點髒。
第二個來找我的是我媽。
她不理解:「牧舟都做到這一步了,你還要怎麼樣?拿喬已經拿得夠久了,都給了臺階,你還不下?」
我也不理解:「許牧舟一直希望我跟你斷掉聯系,並要求我不再供養你,你還要我跟他在一起?」
我媽變了臉色,轉身跑了。
第三個來找我的是薛讓。
我以為也是為了許牧舟。
結果他說:「出趟差?」
我們連夜趕去了分公司,和馬上要出國的財務做了工作交接,又把手上的賬目捋了一遍。
因為時間原因,隻能在那裡住了下來。
薛讓神神秘秘地說帶我出去玩兒。
七彎八繞,到了一處古色古香的建築群前。
我以為這是什麼古鎮遊玩項目。
結果薛讓告訴我,這是清吧一條街。
「這裡?有生意嗎?」
薛讓嘆息:「如果早聽到你這句話,我也是不會投的!」
他扼腕,說他聽了狐朋狗友的耳旁風,一個不察,做了虧本生意。
錢一分沒賺,倒是練就了他一身的調酒功夫。
我坐在吧臺前,看著他行雲流水地一番操作。
清吧裡唯二的兩個客人湊過來,讓他也給調一杯。
薛讓笑了笑,把酒杯推到我面前。
「不好意思,專供的!」
這一夜薛讓成了我的專屬調酒師。
我喝了不少,微醺,但不醉人。
清吧裡音樂剛好,溫度剛好,就連半開的窗戶外吹進來的風都剛好。
愜意的我有些飄飄然。
薛讓問我:「開心嗎?」
我點頭:「開心的!」
16
許牧舟說,隻要我去醫院看他一次,離婚的事他就不會反悔。
我去了。
看到我,他笑了笑,卻笑得很難看。
「所以這些日子,你沒有拉黑我,願意見我,還跟我談,隻是害怕我後悔,是不是?」
我點頭。
他又問:「你是不是特別恨我?」
我誠實回答。
「恨過!」
我曾有一段時間特別恨許牧舟。
我恨遇到他。
我恨我愛他。
可是後來,隨著我考注會、換工作,我慢慢就釋然了。
我對許牧舟說:「我了解我自己,如果重來一次,我絕對還是會做出同樣的選擇。二十歲的江知渺需要許牧舟,不是你這個許牧舟,就是其他的許牧舟。和其他人在一起,我就能過得更好嗎?不一樣!那時候的我確實很糟糕,因為我把自己依附在了別人身上。但好在你推開了我。雖然過程是痛苦的,但好在結果是我想要的。
「許牧舟,我已經不恨你了。不是你不可恨,而是我不想沉湎在過去。但同樣我也不原諒你。現在,我隻想離開。」
許牧舟說到做到。
他沒有後悔。
我們順利領了離婚證。
他問我:「我們以後還能做朋友嗎?」
我失笑:「你是心理醫生,你覺得呢?」
我一直記得許牧舟曾經說過的一句話:過去不能改變,但未來有無限可能。
人總是要成長的。
跌跌撞撞沒關系,摔得鼻青臉腫也沒關系。
不要回頭。
往前走!
17
離婚後我果斷拉黑刪除了許牧舟。
和他相關的人,我唯一留下的隻有薛讓。
在離婚後第四個月的時候,薛讓告訴我,許牧舟被人舉報了。
舉報的理由是和患者曖昧不清。
舉報人,林鳶。
因為舉報材料不實,許牧舟並沒有受到什麼影響。
林鳶卻沒有善罷甘休。
她直接放出大招,說許牧舟在給自己治療期間引誘自己。
她和許牧舟的聊天記錄。
他們擁抱在一起的照片。
以及一家店情侶半價活動時,他們接吻的視頻。
薛讓似乎沒想到新聞裡會有這麼詳盡的內容。
他手忙腳亂想關掉手機,我淡淡地說:「我都知道!」
他沉默了。
我苦笑:「你是不是想問,我為什麼都知道,還不在第一時間離開他?」
「我沒……」
我打斷他:「那時候我在卸身上的枷鎖!」
我想逃走,得先打開困住我四肢的鎖鏈。
可我太沒用了。
我找不到鑰匙。
於是我隻能打斷四肢。
周圍的突然安靜其實讓人挺尷尬的。
就在我想著說點什麼打破沉默。
薛讓拍了拍我的肩膀。
「你已經很厲害了!」
18
我為薛讓工作了一年,直到他重新找到合適的財務。
這一年我們每個月都會去一次分公司。
每個月的那一天他都會給我調酒。
他給我的報酬很豐厚。
投桃報李,我也請他吃了很多次飯。
就這麼莫名其妙地,我們成了朋友。
徐可問,他是不是想追我。
我搖頭:「應該不是!」
「那你喜歡他嗎?」
我有些茫然:「沒想過,不喜歡吧!」
徐可搖頭晃腦:「我勸你,不要給自己預設!」
因為林鳶的舉報,許牧舟被開除了。
他的履歷上有了汙點,很難再找到好工作。
可即使到這一步,他也拒絕跟林鳶在一起。
铩羽而歸的林鳶終於放棄了。
聽說許牧舟開始經商,但做得並不好。
閨蜜問我開不開心。
我點點頭:「挺開心的!」
我會每個月給我媽赡養費,但不怎麼見她。
她說我小心眼,竟然還記仇。
我聽一聽也就過去了。
我還是會給她養老。
但我收回了對她所有的感情,不管是愛還是恨。
這樣的狀態讓我很愜意。
我的生日在年底。
因為朋友少,自己也到了這個年紀,我對過生日沒有任何期待。
但薛讓請我吃飯。
他給我慶生。
桌上有我愛吃的菜和喜歡的蛋糕。
他送了我兩份禮物。
一份要我生日快樂。
一份要我做他女朋友。
我答應了會快樂,也答應了做他女朋友。
徐可咋舌:「就這?都不追一下的嗎?」
我笑了笑:「我喜歡跟他相處!」
成年人的愛情有我們的默契,不需要轟轟烈烈,也不需要海誓山盟。
合適了,就行了!
但我還是忍不住問薛讓:「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我的?」
我沒有自作多情到認為他暗戀我多年。
但我又總覺得,他從很早就開始對我好!
19
薛讓想了想。
他說:「我最初對你的印象並不深,隻覺得你是許牧舟的小嬌妻,個子小小、年紀小小,不怎麼說話,但很乖!直到有一次我陪我媽去上香。」
薛讓並不耐煩做那樣的事,他媽去聽誦經,他就百無聊賴地到處打轉。
然後就碰到了江知渺。
痛哭流涕的江知渺。
薛讓的第一反應是回避,任何人都不會願意自己的狼狽被認識的人看到。
可他最終沒走。
因為江知渺哭得實在太難過了。
那樣的抽噎,那樣蜷縮著自己,就好像被抽筋扒骨了一般。
薛讓拍了張照,想要發給許牧舟,讓他來處理。
可最終也沒發。
那是許牧舟的妻子,如果她可以在許牧舟那兒得到慰藉,她會跑到寺廟來哭?
薛讓想,算了吧,不要做多餘的事。
可他最終還是做了。
他買了一包紙遞給江知渺。
但他詞語匱乏, 最後能說的隻有三個字:「別哭了!」
江知渺沒有記住那個給她遞紙的人是誰。
薛讓卻把她眼中的絕望牢牢地刻在了心裡!
一開始薛讓並沒有想做什麼。
他是個不婚主義者。
他既不想結婚也不想談戀愛,麻煩。
更何況那是朋友的妻子。
但每次聚會的時候他總會多注意她兩眼。
想看看, 她是不是還是那麼難過。
又想著,是不是能夠做點什麼,讓她不要那麼難過!
於是 KTV 裡, 他會裝作無意地指揮服務生把果盤放到她那邊。
餐桌上,當她喜歡吃的粉絲煲快要轉走的時候,他會抬手按住轉盤。
隻不過這樣的機會並不多。
薛讓想,沒關系, 至少我在的場合, 讓她開心點吧!
這些都不代表什麼, 他也會給樓下的流浪貓帶吃的。
沒有目的,順手的事。
直到他們開始鬧離婚。
許牧舟誤會他們的時候,他沒有解釋。
一是,近兩年許牧舟的一些行為, 他越來越看不慣。
二是,他就想表個態, 這姑娘挺可憐的,他站這姑娘!
他沒想過會和江知渺在一起。
他可是個不婚主義者。
直到朋友戳破他:「你是在玩一種很新的暗戀嗎?」
他暗戀江知渺?
他暗戀江知渺!
薛讓認清現實用了兩天。
他倒抽一口涼氣:「有點想結婚了, 怎麼回事?」
薛讓和江知渺是在他們戀愛的第二年結婚的。
許牧舟也來了。
被薛讓攔在了外面。
「別了吧, 大喜之日, 別讓她不高興!」
許牧舟大罵薛讓虛偽,說他蓄謀已久, 說他不安好心,說他們早就勾搭在一起了!
薛讓嘆氣:「要不是怕禮服皺了, 我真想揍你!」
走到半路,他又返回,對許牧舟說:「真沒有,你別侮辱她!」
搞得好像她婚內出軌一樣。
那不行。
江知渺清白得很。
江知渺才是被欺負的。
婚後的薛讓和江知渺一直過著二人世界。
薛讓不想要孩子, 繼不婚主義後他發現自己想丁克!
他媽說他想一出是一出。
但也不逼他。
畢竟他願意結婚,已經是燒高香了。
他媽想:兒媳婦比他小六歲,應該能給他送終吧!
但其實薛讓是忐忑的。
他不想瞞江知渺,但也怕她不接受。
許牧舟為難了。
「(沒」其實江知渺也在猶豫著怎麼告訴薛讓。
跟人結婚,不跟人生孩子, 不厚道。
可她真沒有自信做一個好媽媽。
她的前半生太狼狽了。
後半生能治愈自己已是萬幸。
一個生命這樣的命題太厚重了,如果她交不出滿意的答卷, 就寧願不要作答。
但好在, 兩個人竟然達成了統一!
唯一對此頗有微詞的是徐可。
「你信他?他以前還是不婚主義呢!如果哪一天他又想要孩子了,你怎麼辦?男人可是什麼時候都能生。」
對此江知渺很淡定。
「你的關注點錯了, 這個命題是我不想生,而他剛好也不想要,所以我們意見統一然後結婚。想不想要是他的意志,不願意生是我的立場, 我們能統一就在一起, 不能統一就分開。就是這麼簡單!」
「可是,不難過嗎?」
江知渺從報表中抬起頭。
「因為害怕受傷、不想難過,就不開始嗎?我總不能畏手畏腳過一輩子!」
聽到這些話,薛讓挺開心的。
那個號啕大哭的小姑娘, 那個那麼難過的小姑娘,好像長大了。
不,她一直在成長!
沒有任何人能打倒她!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