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父叫我南星就好,感情這種事情就是看眼緣,賀州長得那麼好看,我這人可能比較膚淺,就看上他了。」
我直白地說出看上賀州的理由。
一個殺過人的少年,跟他見的第一面,就決定跟他在一起。
這必定需要一個理由。
所以,我給了他們一個想要的理由。
就是那張臉。
作為一個十足的顏控,我看上了賀州的臉,所以不在乎他曾經是否殺過人,也願意嘗試牽手。
這個理由若是換了平常相親,絕對會說我過於膚淺。
但賀州的父親不會。
他在聽完我說的這句話後反而松了一口氣:
「我這兒子從小模樣俊,林小……南星眼光的確不錯,你們倆要是好好相處,日後結婚生了孩子,模樣肯定更俊!」
賀州的父親就像是推銷產品似的。
直到說到最後,賀州的父親端著酒杯站起身,先是衝我輕輕點頭,又轉頭看著賀州:「你我到底父子情分一場,這些年我也沒有再娶,一直守著你出獄,現在也替你找了個女朋友。欠你的我都還給你了,下個月我就要出國了,有人等了我兩年,我不能夠再辜負她。」
一直沉默不語的賀州,在聽到他父親的這話後,終於抬起了頭。
「所以,以後我們都不用再見了嗎?」
他說話的聲音有些沙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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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故作低沉,而像是許久都沒曾開口說話,導致一時之間不太熟悉。
賀州的父親別過臉:「嗯……你阿姨等了我兩年,現在肚子裡還懷了孩子。你現在也成年了,我也不需要你給我養老,以後我就定居在國外,能不見……就不要再見了。」
說完,賀州父親一碗酒下肚。然後拿著錢包結賬,準備離開。
眼看著他即將走出包廂,賀州噌地一下站起身,又重復問了一遍:「真的以後都不見了嗎?」
他父親沒回頭,就這麼背對著賀州:
「嗯,不見了。」
說完,他直接往前走,再也沒有回頭看一眼賀州。
今天看似像是在請我吃飯。
實則,不過是找好理由拋掉賀州這個包袱。
包廂裡瞬間就隻剩下了我和賀州。
我起身走到他面前,然後握緊他的手,慢慢蹲下來:「放心,以後還有我呢。」
他抬眸看我,扯著嘴角笑得有些薄涼:
「我親爸都不要我,就因為這張臉,你就喜歡上了我?」
賀州眼底帶著些許的審視。
我沒有回避他的眼神,而是看著他,一字一句道:「我林南星會永遠陪著你,直到……你死的那一刻。」
8
不過,賀州還沒死,死的是他爸。
那個滿心歡喜收拾好所有東西,準備出國,然後和新老婆定居的男人。
一塊一塊地死在了公寓裡。
家裡什麼東西也沒丟,隻是他一身皮都被人給扒了下來,身上的骨頭也碎成一塊一塊。尤其是美人骨,肩膀處的鎖骨碎成了渣,一塊一塊敲落在地。
率先發現異樣的鄰居,在看見屋內這一幕時,嚇得直接暈了過去。
就連警察,來來回回調查了許久,也沒有發現任何端倪。
不過因為這件事,賀州家其他的親戚陸續過來幫忙準備葬禮的事情。
隻是大多數人都不願意跟賀州有所接觸。
甚至有兩個年紀小的,湊在一塊嘀嘀咕咕不停。然後嚷嚷著跑到賀州面前,壯著膽子開口:「我媽說你殺了人,殺的還是自己的後媽。」
另一個男孩子眼神輕蔑:
「說不定這次也是他殺的呢。」
話音落下的瞬間,站在旁邊的其他親朋好友,紛紛往後退了好幾步,仿佛賀州是什麼洪水猛獸,不願意跟他有所接觸。
賀州沒說話,就站在原地看著眼前的那兩個小男孩。
「網上說你這種人是反社會人格,最喜歡報復社會了。所以不會殺了自己的後媽,又殺了自己的爸爸,下一步還想殺誰啊?」
青春期的男孩子,最喜歡各種獵奇,連說出口的話也是如此膽大。
賀州唇角慢慢勾起,用手在他們的脖子上比了一下:「下一步,就是你們啊。」
他說話的聲音很慢,就像是深夜裡讓人害怕的幽靈。
那兩個小男孩渾身一激,嚇得尖叫起來。好幾個大人趕緊跑過來護著孩子,然後開始指責賀州:「小孩子就是開個玩笑,你有必要嚇他們嗎?果然是個殺人犯,又克死了自己爸爸!」
罵罵咧咧很是難聽。
我直接上前,護在賀州面前:「如果你們不能管住自己孩子,那我不介意替你們管教管教。剛才他們說話的時候怎麼不上前?欺軟怕硬!」
那兩個婦女瞪了我一眼。
很快就有其他中年男人過來,嘴裡抽著煙,然後說著抱歉:
「賀州,你也知道咱們老賀家人丁不怎麼興旺。現在又出了這檔子事,賀家村以後你就不要回去了,就當作你不是咱們老賀家的人。」
說話的那個男人是賀州的大伯。
作為這群親朋好友的領頭人,能夠在這個場合說出這樣的話,顯然就是一群人早就有過商量,現在不過是直接通知賀州而已。
「你們什麼意思?」
「賀州他姓賀,憑什麼不能回老家?逢年過節的,也要回鄉祭拜祖先,你們現在讓他和賀家撇開關系,是想徹底不認他了嗎?」
沒有等賀州說話,我就已經有些忍不住。
這話的意思就是在說要將賀州逐出族譜,就算是以後逢年過節需要祭奠祖先,都不需要賀州這個人回來了。
就當作,被徹底趕出了賀家。
賀大伯猛吸了一口煙,然後站在我面前,言語間像是有些抱歉,但卻又很堅決:
「我有什麼辦法?」
「我總要為賀家其他人考慮吧?」
「你作為他的相親對象,不是不知道賀州的家庭情況。死了一個後媽還不算,現在自己親爸又沒了,外面風言風語傳成那樣,都說他命裡帶煞,他要是再回咱們賀家,克死了別人怎麼辦?」
賀大伯一句說得比一句堅決。
剛才那兩個男孩就是他的小孫子,被他緊緊護在身後,一看就疼愛得不得了。
顯然很怕賀州命裡帶煞,會害了他的兩個寶貝孫子。
說完,賀大伯從口袋裡掏出一張銀行卡:
「你們家在村子裡的祖宅,以後你也不要再回去了。就當著我們全村人把那房子買了下來,這裡面有二十萬,算是徹底買斷了我們和你之間的情分。」
他不由分說,就將那張銀行卡塞進了賀州的手中。
然後帶著浩浩蕩蕩的人群,主持完葬禮,將人埋到墓裡,經過簡單祭拜後,全部都坐上了大巴離開了這裡。
就仿佛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賀州在我身後開口:「他們說得都挺對,我親手殺了我後媽,現在又克死了我爸。你真的想好要跟我在一起嗎?」
我轉頭看著他,他手裡還緊緊捏著那張銀行卡。
那張卡買斷了他和所有親人的關系。從此以後,他將再也沒有了除我之外的任何依靠。
「賀州,我會一直陪著你。」
直到——
死亡的那一刻。
我又陪著賀州去了他爸爸的墳墓前:「你好像不是很悲傷。」
賀州眼底毫無波瀾之色,就算跟自己血脈相連的男人已經變成了一座墳墓,他也隻是居高臨下地瞧著,看不出有絲毫的情緒泄露。
我跟他並肩站在他父親的墳墓前。
他偏過腦袋來瞧我:「林南星,你真的想好要一直跟我在一起嗎?」
他似乎很執著於這個問題,問了一遍又一遍。
他問得很認真,我同樣也回答得很認真,舉手指天發誓:「是,會一直在一起,除非你死或者我死,否則我們絕對不會分開。」
這是我一定能夠給他的承諾。
賀州笑了。
就在他父親的墳墓前,主動牽起我的手,十指相扣:
「好,那就再也別分開。」
那天晚上後,賀州的身邊當真就隻剩下了我一個人。
相親成功,我和他之間現在應該能夠算是男女朋友。
和所有正常的情侶一樣。
我和賀州每周都會進行幾次約會,有時是吃飯看電影,有時候一起去郊外野營。
總之關系在逐漸拉近,一切都在朝著好的方向發展。
不過——
我發現了賀州的一個怪癖。
「賀州,你怎麼又在盯著別人看?」
看完電影後,我們手牽著手從商場出來。準備散步回家,隻是在路上有時行人經過,尤其是穿得很清涼的各路美女,賀州都會忍不住多看上兩眼。
我握著他的手,依舊是黑如濃墨的惡徒。
他此時在想什麼?
是怎麼用刀割開那些女孩子們的咽喉嗎?
他許是看出了我眼底的好奇,沒有像先前那樣打馬虎眼,而是指著剛從我面前經過的一個女孩子,那女孩穿著低胸裙,露出了精致漂亮的鎖骨:
「你知道一個人身上,最好看的地方是什麼嗎?」
他逐漸將視線轉回到了我身上。
最好看的地方?
我忽然想起他那慘死的父親,一身的骨頭被人一寸寸敲碎。
俗話說,美人在骨不在皮。
所以一個人身上,最好看的地方應該是那骨頭。
「骨頭?」
賀州輕笑:「你很聰明。」
說完,他伸手輕輕揉了揉我腦袋。那手順著頭發慢慢往下滑,從我臉龐不斷往下,劃過下巴咽喉,冰涼刺骨的感覺,讓我忍不住戰慄。
但我依舊站著沒動。
賀州的手在我脖子上停頓了幾秒,隨後又繼續往下,輕挑了一下我外套,將手指放在我的鎖骨之上:
「一個人身上有二百零六塊骨頭。而最美的一塊,是鎖骨,又名美人骨。」
美人骨啊?
我低頭輕笑,然後將外套往下拉得更低了些,將鎖骨處全部都露了出來,接著踮起腳尖,不斷靠近賀州:「你覺得,我的美人骨好不好看?」
他直直盯著我的鎖骨,眼神從最初的欣賞到最後變得有些痴迷瘋狂。不過隻是一瞬間,又恢復如初。
賀州低下頭,在我鎖骨處輕輕落下一吻:
「美,南星的美人骨最美了。」
之後每次約會,我都會特意選擇會露出鎖骨的衣服。
就看著賀州的目光,從最開始的偶有波動,到後來一點點變得炙熱。
愛意,便是這麼沒有道理地產生。
9
賀州原本住的地方是他爸給他租的。
現在出了這樣的事。
他除了那張卡,手裡就再也沒有了任何餘錢。本來就在監獄裡待了三年,剛出來還處處都不熟悉,如今老家也回不去,算是徹底的孤家寡人。
我讓他住進了我家。
「南星,這樣好嗎?」
他有些遲疑,身上的那個背包就是他全部的家當。
我握緊他的手,重重點頭:「既然說好要永遠在一起,那麼從現在開始,就絕對不要分開。」
賀州就住在我隔壁的房間裡。
他很勤快。
無論是洗衣做飯,抑或拖地打掃,每天早上我還沒醒,他就已經將家裡打理得井井有條,然後給我做上一份可口的早餐。
完全無法讓人察覺,他是一個窮兇極惡之徒。
日子平靜到,讓我一度覺得,倘若沒有十八歲的限制,也忘記他手中的鮮血,就真的很像是一對平凡的情侶在一起生活。
而日子一天天過去,我也能夠察覺到他在逐漸對我動心。
畢竟他現在什麼也沒有。
唯一能抓住的,就隻有我了。
賀州的十八歲生日比我早一個月,我特地一大早就出去給他買了蛋糕,想要陪他過一個畢生難忘的生日。
他很開心,紅了眼眶。
然後緊緊握住我的手,在眼前蠟燭燈火的照耀下,他眼底對我的喜歡越來越多:
「南星,這是我七歲之後,過的第一個生日。」
七歲之前,他有疼愛他的父母,盡管骨子裡帶來的惡性基因,但終究也能夠壓抑。然而,等到一朝母親生死,父親再娶,那一場至今不為人知的意外,究竟真的隻是個意外,還是一場謀殺?
我一直都不知道真相。
隻是在十五歲後,整整三年,他都是在監獄裡度過的。
賀州伸手將我抱進懷裡,看著眼前微閃的燭火,開口問:「我記得,你下個月生日。」
我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