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我家人從來沒有給我過過生日。」
林家的女孩子們,在十八歲之前都不會過生日。而十八歲那天,原有著比過生日還重要的事情,一旦能成功,今後的歲月,想要慶祝多少個生日都可以。
可若失敗,就會當作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徹底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生日,是勝利者才配擁有的待遇。
Loser,可沒有這個資格。
許是見我有些沉默,賀州也沒有再繼續問下去。
隻是第二天開始,他大清早做完早餐過後,就給我留了張紙條說要出去,連著好幾天都是早出晚歸,一直過了一個多星期。
他才小心翼翼將一個盒子捧到我面前。
盒子裡,是一條很好看的銀飾項鏈,淚珠設計,看著就讓人很喜歡。
「買這條項鏈的錢,是我這一個多星期自己出去打工攢的。就當作是補給你以前的生日禮物,以後我會努力賺錢,補給你更多。」
他說得很誠懇,然後親自替我戴上了那條項鏈。
手指滑過鎖骨處,他終是忍不住低頭,小心翼翼地親吻著鎖骨處,眼中無比誠懇。
就這樣,平靜的日子又過了一個多星期。
我和賀州十分合拍,有時心血來潮,我也學著想要做一頓午飯。
隻是我高估了自己的廚藝,煮出了一盤黑乎乎的青菜後,我果斷選擇放棄。
「南星,你怎麼不喊我做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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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州從我身後抱住我,在我脖子上親了兩下。又逐漸往下,用手摩擦著我的鎖骨處,上面有著紅點斑斑,是昨天晚上他使勁折騰的緣故。
「想給你做飯來著,發現實在不會。」
我在他懷裡轉過身,直接面對著他,仰著頭看著眼前的賀州。
這些日子經過不斷相處,賀州整個人都鮮活了不少,而且也十分體貼細心,一日三餐都是他親手所準備。
完全讓人看不出來他是個惡徒。
「既然不會,那以後都交給我做。南星的手,可不是用來做飯的。」
賀州說完便松開我,準備替我做午飯。
我剛想說幫忙,隻是話還未曾說出口,放在口袋裡的手機突然間就響了起來。
叮咚一聲。
是特別設置的短信提示音。
我身子一僵,並沒有立刻將手機拿出來。
「怎麼了?」
賀州向來很警覺,稍微有一點不對勁,他就能在最短時間內察覺,就連此時我沒有立刻打開手機看那條短信,他也能夠立刻察覺到不對勁。
在他目光注視之下,我從口袋裡將手機拿出來,然後打開短信。
上面隻有簡短五個字——時間不多了。
不多了,隻剩下不到十天。
賀州此時手裡還拿著菜刀,切了一半的肉放在案板上,他舉著手裡的菜刀左右看,另一隻手指著手機頁面:「南星可不可以告訴我,什麼時間不多了嗎?」
那把菜刀在我面前晃來晃去。
仿佛下一刻,那把刀就可以劃破我的咽喉,然後流出滾燙的鮮血。
「還是說……南星要離開我?」
我深呼吸,然後迅速伸手抱住他的腰,把頭埋在他的胸前,露出了最脆弱的頸脖:
「我怎麼會離開你呢?」
他垂眸盯著我,但手裡的那把刀依舊未曾放下。
我慢慢抬手,替他握住那把菜刀,然後放在切肉的案板上:
「賀州,我們要一直在一起的。」
10
那次短信過後,賀州也沒有再詢問我究竟是什麼時間不多,而是尋了一個天氣晴朗的周末,說要帶我去郊外野營。
野營的地點是賀州定的。
在郊外的一處山坡上,四周荒無人煙,隻是半山坡處往下眺望,風景倒是挺不錯的。
這裡沒有其他人,隻有我和賀州。
賀州的動手能力很強,一來就搭好了帳篷,然後在外面搗鼓著燒烤架。
我坐在帳篷外的椅子上,手機信號並不好。玩不了手機,我就拿這本書看,賀州走過來,彎腰親了親我臉頰:
「南星,我再去撿一些柴火回來。你就在這裡等我,不要亂跑,好嗎?」
我點頭,目送他離去。
還沒有兩分鍾,那個專屬的鈴聲再次響了起來。
隻是這次並不是短信,而是一通電話,急促的鈴聲似乎是在催促我趕緊接起,我也沒有過多猶豫,確定四周無人後就接通了電話:
「你沒有必要一再提醒我時間。」
我先開口,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然後發出了輕蔑的笑:
「林南星,我看你是有些得意忘形了,別忘了你姐姐是怎麼死的,也別忘了你要挖的是一顆黑色心髒,那男人是什麼樣子的,你應該比誰都清楚。要是為了虛無縹緲的愛情,不要你那條小命,可就真的太過於愚蠢了。」
她劈頭蓋臉就是對我一頓罵。
我也沒有生氣,而是握著手機繼續說:「小姨,怎麼選擇都是我的事。你有時間在這裡關心我,還不如想想你那寶貝女兒,她好像到現在還沒找到替死鬼吧?」
說完,我沒有再給對方繼續開口說話的機會,就迅速掛斷電話。
而同一時間,賀州拿著從附近樹林裡找來的柴火出現在我面前。
他看著我手裡的手機,像是漫不經心似的開口問道:「剛才在跟誰打電話呢?」
我衝他晃了晃手機:「我小姨,問我在哪裡。」
他放下手裡柴火,然後坐到我面前的椅子上,握住我的手,目光極盡溫柔:「說起來,我還不知道你家裡有哪些人呢。」
賀州從來沒有問過我家裡的情況。
這倒是第一次。
「你要是想見我家裡人的話,過兩天我帶你回家,怎麼樣?」
他把手抽了出來,繼續搗鼓著剛才拾來的柴火:「再過一段時間,等明年我再跟你回家見家長。」
是了。
我前後提過了許多回讓他跟我回家。
賀州不願意,把他逼急了,就說他覺得自己會給身邊人帶來霉運。
所以不想讓我家裡人見到他。
也是害怕,我父母會不同意我跟他在一起。
他好像真的很喜歡我。
那我呢?
真的要親手殺了一個滿眼都是我的愛人嗎?
11
發覺山體崩塌時,已經是快要入睡的晚上。
明明手機預報是晴朗的天氣,可偏偏到了傍晚的時候,就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
原本下雨也沒有什麼。
可偏偏露營的地方是在半山坡上,而這山體未必又有多穩固,下了雨過後,就有很小可能會出現山體崩塌,總之會帶來一些未知的危險。
隔著被子貼著地面,隱約能夠感受到地面在震動。
「山地滑坡?」
我和賀州對視一眼,他迅速起身,然後將我直接拉出了帳篷,地面震動的頻率越來越大,先前的猜測,在此時也隱隱成了真。
拉開帳篷拉鏈,剛走出來就發覺地面震動越來越明顯。
「咱們現在趕緊下山。」
賀州拉住我的手,迅速就往山下跑。除了隨身攜帶的手機以外,其他什麼東西都沒有帶,兩個人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裡,一邊感受著滑坡的頻率,一邊不斷瘋狂往山下跑。
隻是四周都太過黑暗了。
加上傍晚下了雨,導致晚上並沒有月亮。利用手機發出的唯一光亮,我們跌跌撞撞跑著,有時根本看不清腳下的路,被橫在地上的樹枝絆了一下,差點直接摔下了旁邊的小懸崖。
「小心!」
賀州迅速伸手撈了我一把,然後將我的手握得更緊了一些。
我心跳如雷,怎麼也不想把小命交代在這裡。
「南星,你抓緊我。」
賀州把我護在懷裡,偶爾有細碎的石子滑落,他都會第一時間替我擋住,任由那些石子砸在他身上,也不發出一聲悶哼。
我跟他不知道逃亡了有多久。
雨越下越大,整個山路都十分難走。有時忽然走到一地方,就開始山體崩塌,好幾次差點被埋在了山裡,都是賀州緊緊護著我。
眼看著快要走到山下,公路上有著幾盞燈火,隻是我還沒來得及招手呼救。
地下振動異常,轟轟的聲音再次席卷而來。
轉身一看,大片山體盡數松散,就如同滾雪球一般,朝著我和賀州直直地砸了下來。
「南星!」
賀州喊了一聲我的名字,然後把我整個人都攬進他懷裡。
12
賀州的肩膀上有一處很嚴重的擦傷。
他是為了保護我,才會被從山上滑落的石頭砸中肩膀。
現在肩膀那處已經是血肉模糊。
衣服粘在傷口上,想要將它撕下來都很艱難。
我看著他肩膀上的傷口,想著山體滑坡時他奮不顧身護住我,幾乎把我的性命看得比他還要重,我就忍不住有些紅了眼眶。
剛才在山上,如果他不顧及我的話,完全可以安然無恙地逃下來。
一個窮兇極惡之徒,甚至願意將我的生命看得比他的命還要重要,不惜以身護我。
怎麼能夠不感動呢?
難怪我們家族就算有長生這麼大的誘惑在,也依舊有不少女人甘願為了愛情放棄自己的生命,隻為了能夠跟喜歡的人享受著為數不多的時光。
哪怕十八歲一過,最後迎接她們的是無盡的黑暗和死亡。
「南星,哭什麼?」
他唇色很蒼白,但還是奮力坐了起來,用完好的那隻手替我攏了攏額前的碎發。
急診室裡的人太多。
醫生一時之間根本顧不過來,賀州身上有許多傷口。大大小小的,那些細微的擦傷處,我拿到了藥膏,正打算先幫他將身上這些小傷口處理好。
隻是紅了眼眶,就連手也開始忍不住顫抖。
藥膏上了一半,看著那些傷口處被我抹上的白色藥膏,他其實疼得眉間都是汗,但都忍著沒有開口提一句。
「如果不是為了保護我,你根本不會受這麼嚴重的傷。」
我聲音有些哽咽,簡單的一句話,愣是磕磕巴巴說了好一會兒才說出口。
他笑,伸手揉了揉我腦袋:
「你是我女朋友,是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會跟我相依為命的人。我不保護你,難道眼睜睜看著你死在我面前嗎?」
我抬頭看他,他眼裡全是我。
他真的,好愛我。
隻因為我在大家都嫌棄厭惡他的時候,選擇走近他的身邊,他就將自己的一顆心剖出來。
即使他自己那麼壞,卻能夠在最危險的時候做出不假思索的反應——護住我。
我忍不住擁抱了他:「賀州,我好喜歡你。」
他同樣用另一隻完好的手將我緊緊抱住:
「嗯,我也是。」
大概是這一刻,內心無處宣泄的感情全數迸發。而那個專屬的鈴聲,又一次在這麼曖昧的氣氛中,堅持不懈地響了起來。
這次我捏著手機,眼底猶豫不決,不知道該不該把它接通。
「小姨給你打電話,怎麼不接呢?」
賀州滿眼都是真誠。
從和他相遇開始的那一刻,拋去所有外力因素,他是真的有在一心一意對我好,把我當成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所以……我真的能夠做那麼殘忍的事情嗎?
糾結,無比糾結。
而那鈴聲也在不斷響起,催促著我在此時迅速做出一個決定。
「南星……你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嗎?」
賀州真的是我見過最聰明的男人。
隻是簡單的幾個電話和短信,常人難以拼湊出的事實,但他卻隱約有了些許的察覺。
我還要繼續瞞著他嗎?
我抬眸看著賀州,這個為了保護我而傷了自己的男人,我是不是也可以學著姐姐那樣,試著交付自己的一顆真心?
我都讓他感受不到十足的信任,他又如何能夠徹底愛上我呢?
手機鈴聲瞬間停止。
我也在同一時間作出了一個決定:「賀州,我要告訴你一個秘密。」
……
我用了十分鍾,說出了我們家族祖祖輩輩最大的秘密。
包括應該如何一步步地去俘獲那一顆黑色心髒,我又是怎麼在此過程中不斷掙扎懊悔,最後決定放棄一切,隻想守著眼前人。
又或者是為了讓他不要擔心,我並沒有告訴賀州,倘若不能夠在規定時間內挖下那顆心髒,隔天我就會死去。
我隱瞞了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