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著我的眼神,仿佛在看一顆搖錢樹。
「說話呀,死丫頭,你媽還病著呢,你要是拿不出錢來,我就去找沈溪年。」林超急了。
看來是有備而來。
我勾唇笑得人畜無害,「明天吧,明天我取了錢給你們送過去,順便……帶她去醫院看看。」
我要了他們現在的地址,看也沒再看他一眼,就上了車。
他說要三十萬,我直接說給八十萬。
為了這八十萬,他隻能耐著性子聽我的安排,連一個字也不敢反駁。
生怕我改了主意。
如果我真的是一顆搖錢樹,那的確是他們埋下的種子。
可是,這棵樹能長大卻是因為姜家媽媽的寬容善良。
所以,我一片葉子都不會給他們。
12
我又回了一趟姜家。
媽媽已經準備睡了,得知我突然回來,以為出了什麼事。
直接叫我去她房間,問我是不是和沈溪年吵架了。
「沒有,他對我很好,我隻是突然想你了。」我像小時候一樣扎進她懷裡,緊緊抱住她。
Advertisement
在這個世界上,我隻有一個媽媽。
那就是不計前嫌,養大我的姜時鳶女士。
她被我嚇一跳,旋即又開心地笑了,揉著我的頭發,語氣寵溺,「哎呀,我們南南還像小時候一樣跟媽媽天下第一好,是不是呀。」
「是呀。」我在她懷裡扎得更緊,拼命想記住媽媽的味道。
……
和媽媽膩歪夠了,我下樓準備回去。
不想卻在樓梯上遇見哥哥,他出來倒水喝。
見到我,蹙眉問道:「你這麼晚回來幹嗎?」
「來看看媽媽,就走。」
我快步從他身邊走過,想了想,又回頭笑笑,「哥,再見。」
從姜家出來,我一路飛車到家,打開門果然看到沈溪年。
他坐在沙發上,對著手機,一臉落寞。
見我回來,連忙起身,「你去哪了?到處找不到你,電話不接信息不……唔。」
他說不了話的。
我拽著他的襯衣領口,勾上他的脖子,整個人掛在他身上,堵住了他的嘴。
一直吻到喘不過氣。
他又驚又喜,啞著嗓子問我這是怎麼了?
「沈溪年,你不是要幫我治病嗎?」我手忙腳亂撕扯著他的衣服,把他往臥室裡拽。
他興奮喊著:「好,好。好,你想怎麼治就怎麼治。」
嘴上的說得好聽,手上卻是立刻化被動為主動。
瘋狂一夜。
13
翌日一早,趁著沈溪年還在熟睡。
我悄然離開家,去了林超留下的地址。
他扶著一個瘦骨嶙峋的女人慢慢走出來。
那女人看樣子的確病得不輕,可見到我的第一句話就是,「錢呢?」
「在車上,先去醫院,錢回來再給你。」
他們倆連連點頭,爬上了車後座。
早晨路上車不多,我車速很快。
兩個人坐在後排熱烈盤算著日後如何從姜家還有沈家拿出更多的錢。
林超洋洋得意,「雖然坐了十幾年牢,好在咱們南南還是在他們家扎下根了,現在又傍上沈家,不算虧。
「這以後啊,姜家和沈家的財產都得有我們一半!」
那女人連連點頭,「對,對,對,南南啊,你可得記住我們才是一家三口,爸媽後半輩子就靠你了。」
我大笑不止,「沒錯,我們一家三口再也別分開了。
「畢竟,我們身上流著的是一樣的血。」
他倆聞言笑眯了眼,連聲誇我真懂事,不枉生我一場。
「我們都是一樣的卑劣,惡心,如同過街老鼠啊。」我接著說道。
林超不幹了,狠狠一拍座椅,準備呵斥我。
可他馬上發現不對勁,「你這往哪開呢?怎麼到環海公路了。」
「我們一家三口一起去死啊,省得總是像老鼠一樣出來惡心別人。」清晨的環海公路一輛車也沒有,我狠踩油門,將車開到飛起。
那個女人直接嚇到癱軟。
林超拼命拍我的座椅,叫我停下。
我不會停的。
十幾年牢獄之災都沒能讓他們清醒,一出來又狗皮膏藥似的貼上來。
姜家和沈家聯盟的大項目正在進行中,多少對家在盯著。
他們這時候貼上來,姜家多年前的醜聞重新被翻上臺面隻是時間問題。
錢沒了不要緊,可我絕不允許他們再去傷害媽媽。
佛說因果循環。
那麼,就由我這顆因貪婪卑劣而生出種子,親手了結這一切吧。
14
我閉上眼,準備帶著他們衝下環海公路,落入海底。
可是手機卻忽然響個不停。
我不想看也不想接,繼續加大馬力。
還有不到兩公裡,衝下護欄,就是大海。
一直空無一車的環海公路卻忽然傳來急促的喇叭聲。
後面不知何時竟然跟上來一輛跑車。
我主意已定,不作他想。
也不想看追上來的是誰,仍舊死死踩著油門。
終於,撞破護欄,從幾十米的沿海公路衝進大海。
我眼睜睜看著車子下落,沒入海水。
耳邊是林超和那個女人的哭號。
我卻大笑不止。
十三歲以後,我從未有一刻像現在這樣輕松過。
這一切終於結束了。
我再也不用蹩腳地活著了。
媽媽,對不起。
我必須把這兩個人徹底帶走。
這是我唯一能回報你的。
也是自我解脫。
來生,不管貧窮富貴,我隻求做一回你的親生女兒。
到時候我一定乖乖地,陪你到老。
15
意識陷入混沌之前,我看到一束光。
那光從天際彌漫而下,灑在我身上暖洋洋的。
心底巨石徹底卸下。
我躺在那裡,睡夢中也笑出聲。
可是,卻有人在我耳邊哽咽罵道:「有沒有良心,還笑得出來。」
我猛地睜開眼。
就見沈溪年紅腫著眼圈,坐在床邊,盯著我看。
我從未見過這樣的沈溪年。
像是被主人無情拋棄的小狗,睜著布滿霧氣的雙眼,時不時搖兩下尾巴。
倔強又委屈,滿滿的破碎感。
「我沒死?」我試圖說話,卻發現自己嗓子啞得不像話。
「你死了打算讓我怎麼活?」沈溪年冷笑。
「你不是還有童佳慧。」
他起身走到窗邊,默默看向窗外。
再轉身,漠然抹去眼角的淚,眼底劃過一絲狠戾。
我一直忘了,沈溪年二十三歲接管家族企業,也是個叱咤商場的厲害人物。
他做生意以誠為本,最恨欺騙。
童佳慧辜負了他的信任,無疑是在太歲頭上動土。
他不會再保她一世無憂了。
他會親自讓她知道,什麼叫天道好輪回。
16
童家破產的時候,童父求到沈家老爺子面前,讓他們代為照顧童佳慧。
沈家不缺錢,沈溪年也不吝嗇。
但他還是跟童佳慧提了個小小的要求。
他想讓她幫忙照顧姜家那個可憐蟲一樣的姜南。
他對童佳慧沒有別的心思,就以為童佳慧同樣把他當一起長大的好朋友。
卻沒想到童家託孤本就存了讓童佳慧攀附他的心思。
童佳慧當然一口答應。
所以我出國沒多久,她也去了。
我回來,她也回來了。
不僅如此,她還主動做沈溪年的戀愛參謀。
她在我面前編造和沈溪年相愛的假象,引誘我說出不喜歡沈溪年的話。
轉頭卻告訴沈溪年我因為生父的關系對男人很抗拒,對他更加沒有意思。
哪怕沈溪年一意孤行找我媽媽求取聯姻。
她也勸他給我時間, 不要來煩我。
那個畫展,是沈溪年辦來吸引我的。
他花了大價錢讓童佳慧畫了很多畫, 甚至把他的肖像畫掛在最顯眼的位置。
期望著我走進展廳,第一眼看到他,然後深深地愛上他。
所以他給童佳慧下了死命令, 讓她一定要帶我去看畫展。
結果那天他匆匆趕來,卻隻聽到我說一點都不在乎他。
我們都沒有防備這個自小相識,溫柔和善的女人。
可惜她機關算盡,卻沒想到沈溪年在她沒注意的地方, 還是走向我。
那兩個人出獄後, 沈溪年第一時間就安排人拿了錢把他們送走。
可他們還是回來了, 並且對我的情況了如指掌。
她知道我的隱痛,明白我的困境。
料定隻要把那兩個人找回來,一定可以逼我去死。
卻料不到,沈溪年發現我不見了, 立刻預感不妙。
發動所有力量去找。
甚至不惜跟著我跳下海,砸開車窗, 把我從鬼門關拖出來。
17
我和沈溪年抱頭痛哭的時候。
突然想起來問他,「我媽媽知道嗎?」
「不知道。」
「那就好, 那就好。」我重新扎進他懷裡接著嗷嗷哭。
那兩個人也沒死, 不過已經被送去精神病院。
這輩子都不能出來作妖了。
至於童佳慧, 她隻得到一張去非洲的單程機票。
希望有生之年,她能和她潛逃多年的父母相遇吧。
……
出院後, 那個為期一年的畫展即將收官。
我和沈溪年最後去看了一次。
他指著一進門的那幅畫,對我抱怨, 「為了這幅畫,我精心拍了一張照片做樣板,以為能驚豔到你,沒想到你的理解謬以千裡。」
我笑他, 「這個行為,和孔雀開屏有什麼區別?」
他卻振振有詞,「孔雀開屏是為了求偶,我也是為了求偶,沒錯啊。」
「對,對, 對,沒錯。」
婚禮結束那天晚上,我在新買的別墅裡數錢數到手抽筋。
「(在」所有的畫都是他的定制款。
藏著他滿滿的小心思。
隻可惜所託非人。
現在, 他親自一張張替我解釋含義。
那些我沒有注意, 不知道的瞬間,全都被他記在心裡。
尤其是那張煙花綻放圖。
竟然是十三歲那年我躲在花園的角落裡哭, 沈溪年默默陪我坐著。
他不知道怎麼安慰我,直到天空突然傳來煙花綻放的聲音。
他指著綻放的煙花,對我說:「人生的煩惱就該像煙花一樣,炸過, 然後永遠消失。」
那時我聽不懂。
隻覺得如果煩惱真的像煙花, 那也是一個接一個,永遠炸不完。
現在依然如此。
但是我有沈溪年了。
我說我有病。
他說他將花一生的時間,來幫我治愈。
有時候,人生的確很難, 世界也破破爛爛。
但還是有那麼多值得留戀的小美好,小確幸。
在悄悄地暖著人心,不是嗎?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