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統故障,我攻略錯了人。
於是世家清貴公子,被我撩下神壇後,又被我退了婚。
「不好意思,我認錯人了。」
我尷尬解釋,轉身攻略男主。
結果他黑化了。
「你既不願做裴家主母,當個寵妾,也無妨。」
1
世人皆知,裴家公子清貴華重,年紀輕輕便身居高位。
淡漠疏離,不可褻瀆。
而我攻略三年,終於把裴雪重這枝高嶺之花撩到手了。
捧著裴雪重送的定情玉佩,我簡直要喜極而泣。
我出息了!
【攻略對象好感度 100%】
【恭喜宿主,攻略成^#¥.+*…*&】
一陣茲拉卡頓的電子音。
我美滋滋地欣賞著白玉佩,隨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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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了?」
【數據重新加載中……】
【系統重啟成功。】
【呃、宿主……】
系統突然支支吾吾,我嗅到一絲不妙的感覺。
「怎……怎麼了?」
系統靜默片刻,機械音竟像帶上了哭腔。
【宿主,攻略對象搞錯了,我、我們攻略錯人了……】
我沉默了。
手一抖,價值連城的羊脂白玉佩差點摔到地上。
系統自知理虧,安靜如雞。
我冷靜了片刻:「所以,男主是誰?」
系統不敢吱聲。
我皺眉:「又死機了?」
【沒、沒死機……】
那道機械音氣若遊絲,像是快要斷氣了。
【男主是、是燕小侯爺燕燃。】
系統生怕我忘了和這人的愛恨糾葛,弱弱補充。
【就是今早你在宮門口剛罵過的那個……】
我絕望地閉眼。
何止今早。
京中無人不知,我和燕燃乃生死仇敵。
水火不容,見面必掐。
他斥我嬌蠻不知禮數,整日眼巴巴地纏著裴雪重。
我罵他一個浪蕩紈绔,居然不懂什麼叫追人。
往事種種,不堪回首。
我深吸一口氣,起身往外走。
系統大驚:【宿主,你去幹什麼?】
我咬牙切齒:「我去死!」
2
剛出門,就撞上了來通傳的侍女。
「殿、殿下,這是裴公子遞來的。」
「裴公子約您今夜去看花燈。」
我捏著那封雲紋的素箋,更想死了。
這可是裴雪重第一次主動啊!
從前求之不得的東西,現在卻覺得燙手。
拿著也不是,丟了也不是。
我斟酌片刻,故作虛弱地咳了聲。
「你去告訴裴公子,我著了涼,怕是赴不了約。」
……
城北,花燈滿街。
我穿梭在人潮中,左顧右盼。
「系統,燕燃真的在這裡嗎?」
【宿主放心,在定位男主這方面,我可是專業——】
【的。】
話音剛落,系統先沉默了。
「信了你的邪。」
我冷笑一聲,悶頭往前走。
「嘶——」
眼前一暗,卻猛然撞進了誰的懷裡。
紅衣張揚,勾勒出寬肩窄腰。
不知誰家的少年郎這樣俊俏。
下一刻,那人低低「咦」了聲,嗓音再熟悉不過。
我脖頸一僵。
下意識要跑,系統恨鐵不成鋼。
【宿主別跑啊,男主這不就來了嗎?】
【根據系統數據分析,攻略他最快的辦法就是打直球!】
【猶豫就會敗北!輕薄他!調戲他!拿下他!】
系統嘰嘰喳喳,我被吵得腦殼疼。
張了張嘴,卻半天憋不出一句話。
燕燃見我垂著腦袋不說話,一雙眼望著我,似笑非笑。
「公主這是怎麼了?」
「難道是——天太黑看不清人,把我認成裴雪重了?」
他漫不經心地嘖了聲:「需要我為殿下指去裴府的路嗎?」
好好一個鮮衣怒馬少年郎,怎麼偏偏就長了這張嘴!
【牙尖嘴利!宿主,親上去,看看他的嘴到底有沒有那麼硬!】
我盯著那不肯饒人的薄唇,扯了扯他的衣擺。
「你,你蹲下來些。我有話要同你說。」
燕燃看我一眼,卻還是依言蹲下身。
一副「我看你又要整什麼幺蛾子」的表情。
我緩緩湊近那張優越的臉。
燕燃微一挑眉,卻沒躲開。
竟像是……無聲的縱容。
唇角略微勾起,我將他眼中的玩味看得一清二楚。
系統又開始吱哇亂叫。
【宿主!就是這樣!A 上去!】
【把他親暈!好感度直接漲滿!】
我額角的青筋跳了跳。
眼見著我們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
我身形不穩,晃了一下。
燕燃垂眼看我,伸手扶住我的腰。
我狠狠心,正準備親上去。
身後,卻突然響起一道清冷的聲音。
「月下花前,燕小侯爺好雅興。」
那聲音頓了頓,聽不出什麼情緒。
「倒是……裴某來的不巧了。」
3
我脖頸一僵。
方才旖旎隱秘的氣氛瞬間消失殆盡。
倒是燕燃這廝淡定。
一抬手,順勢將我的腦袋往前按。
眼前一暗,我的臉徑直貼在了他的肩頭。
「是不巧了,裴大人——」
燕燃拖著調子,闲闲笑道:「良宵一刻值千金啊。」
身後那道目光如有實質,越來越涼。
我大氣不敢喘,在心中碎碎念。
看不見我看不見我看不見——
「殿下著了風寒,身子可好些了?」
得。
我兩眼發黑,磨磨蹭蹭地轉過身。
「好、好多了。」
我死死盯著地面,不敢抬頭。
下一刻,眼前光線一暗。
「失禮了,殿下。」
裴雪重傾身,慢條斯理地替我整理壓亂的衣領。
我下意識低頭,才發覺方才動作太大,把衣襟蹭開了些許。
那張如同冠玉的臉近在眼前,長睫垂下,看不清神情。
我呆呆地站著,訥訥不敢吱聲。
之前還嘰裡呱啦的系統也仿佛死機,安靜如雞。
「更深露重,臣送殿下回去吧。」
像是在應和他的話,不遠處馬兒嘶鳴。
我回頭,看見了裴府的馬車。
在一旁若有所思的燕燃不滿開口。
「裴大人這是何意?」
「今夜良辰好景,花燈滿街,你沒有自己的女伴送嗎?」
他故意在「自己的」三個字上加重了話音。
我眼前發昏。
一直裝死的系統來勁了。
【嘖嘖嘖他醋了他醋了!打起來打起來!】
【宿主!男主心裡有你!】
【啊啊啊啊什麼都磕隻會使我營養均衡!】
恰在此時,侯府的僕從默默牽來了一匹白馬。
燕燃手上繞著韁繩,還是那副吊兒郎當的模樣。
「公主可願與我同乘一騎?」
裴雪重極輕地笑了聲,我卻莫名驚悚。
下一刻,這人又點了我的名。
「殿下意下如何?」
4
就這樣——
裴府的馬車換上了侯府的馬,踏上了去公主府的路。
馬車裡,我左邊坐著裴雪重,右邊擠著燕燃。
系統好像磕昏過去了,獨留我一個人尷尬。
笑死,我哪敢說話。
偏偏這樣,燕燃這個要命的還在找事。
「公主怎麼不說話?」
那語調悠悠,我聽得眉心突突,直覺不妙。
「我猜猜——可是裴府的馬車坐著不舒服?」
果然。
我麻木著臉,正要把裝死貫徹到底。
裴雪重溫聲道:「燕小侯爺坐不慣裴府的馬車,可以去外面騎侯府的馬。」
燕燃笑道:「我覺得裴大人所言甚是。」
他轉頭看我。
「公主,月白風清,如此良夜,不若與我同乘一騎?」
系統活了。
【宿主,答應他!答應他!】
【兩人一馬,明日天涯!】
還明日天涯。
馬後面拉著的馬車裡,還坐著裴雪重呢。
「公主?」
燕燃回頭,眉梢的少年意氣熠熠生輝。
【宿主,攻略倒計時三個月了,上啊!】
我閉了閉眼:「如此甚好。」
正要起身,肩頭忽然一重。
一件外裳披在肩頭,帶著那人熟悉的幽幽冷香。
「殿下金枝玉葉,夜風寒肅,莫要著涼。」
5
那晚過後,我自覺地閉門不出,和裴雪重保持著距離。
像是察覺到我的疏遠之意,裴府也一直沒有動靜。
隻是退回去的定情玉佩,又被裴府的小廝送了回來。
「公子說,此物既送給了殿下,便是殿下之物。」
「殿下若看不順眼,隨意摔砸皆可。」
我隻得收下。
系統自知理虧,殷勤勸我:
【宿主,早悟蘭因,不結絮果啊。】
【再說,還有什麼比命更重要的……】
燈花嗶波一閃,紅淚低垂。
我望著案上的白玉佩,沒說話。
見我沉默半天,系統卡了一下。
【宿、宿主,你不會真喜歡上裴雪重了吧?】
「我隻是……有點困。」
我別開眼,抬手捏了捏眉心:「現在能查詢到燕燃的好感度了嗎?」
【沒、查詢不到……】
【他的好感度還是不可見。】
【但是肯定是有的!摸著石頭才能過河,宿主,你得主動出擊啊!】
6
或許是這些日子太焦頭爛額。
這天晚上,久違地,我夢見了一些舊事。
關於我,關於燕燃。
我本來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我是胎穿來的。
原主的生母難產而死,一屍兩命。
而在這個時候,我恰好穿來。
成年人的靈魂被禁錮在嬰兒小小的身體裡,清醒的時候和昏沉的時候一樣多。
混混沌沌,不知晝夜,不知道今夕何年。
因為克死生母,皇帝一點都不喜歡這個小公主。
住在最偏僻的宮殿,伺候的宮人隻有一個聾啞嬤嬤。
宮中寂靜得可怕,隻聽得見風吹草葉搖晃的聲音。
唯一的人聲,是我自己的哭聲。
——這是我所能做到的,發泄情緒的唯一方式。
嬰兒尖尖細細的哭聲飄在空蕩蕩的宮中,瘆人得緊。
後來我不再哭。
我躺在搖籃裡,清醒時沉默地、一遍又一遍地數著宮中的磚石和飛檐。
恍惚覺得我也變成了陳腐而窒息的宮中,一個無生命的擺件。
到了能爬的時候,我幹的第一件事,就是將小幾上的花瓶推了下去。
「啪嚓。」
它脆生生地碎掉了。
久違的,聽到風搖草葉以外的聲音,我淚流滿面。
冷宮的日子真不是人過的,我一個上輩子活得大剌剌的人都要抑鬱了。
或許是在寂靜中待得太久,有一天,我突然發現我不會說話了。
於是我更加自卑,躲在冷宮不敢見人。
直到有一天。
那位照顧我的嬤嬤病了。
她年紀大了,夜裡著了風寒,高熱不醒。
察覺到不對勁,我跑去太醫院比劃著想請太醫,卻連門都進不去。
侍衛見我衣著寒酸,把我當成不懂事的啞巴宮女趕了出去。
我急地團團轉。
朝夕相伴,我已將嬤嬤當作我在此世唯一的親人。
我絕對、絕對不能失去她。
別無他法,我最後繞到太醫院後院,準備自己進去偷點藥。
後院的院牆不算高,卻也不矮。
可是我在冷宮的這些年,日子實在不好過,長得瘦小。
吭吭哧哧爬了半天,才險而又險地翻上了牆。
堪堪蹲穩,就聽見一道清朗的笑音。
「我還道太醫院怎麼進了個小賊。」
「再一看,原是個小姑娘。」
那是個陌生的紅衣少年,束著高高的馬尾,正抬頭看著我。
見我愣愣地望著他,他一揚眉,模樣頗為瀟灑好看。
「怎麼這樣看著我?」
「是下不來了嗎?」
我下意識低頭,看了眼離地面的距離,咽了口唾沫。
好像……是這樣的。
那少年見我猶豫,驀然笑了。
「跳下來,我會接住你的。」
他伸出雙臂,語氣像是鼓勵:「別怕,我保證。」
身後,遠遠傳來侍衛的交談聲。
「那個鬼鬼祟祟的小丫頭呢?」
「我看見她往後院去了!」
來不及了!
我狠狠心,閉眼往下跳。
可想象中墜地的疼痛沒有到來。
我落入了一個懷抱。
並不柔軟,卻異常地可靠。
他沒騙我。
他真的接住我了。
我踉跄著從他懷裡下來,來不及道謝,就往御藥房跑。
那少年不緊不慢地跟在我身後,若有所思。
麻黃、桂枝、防風、荊芥……
我在一個個藥格之間穿梭著,尋找祛風散寒的草藥。
「若是發熱,還需一味羌活。」
那少年冷不丁開口。
我怔了下,依言去找。
他遞來一個紙包:「喏,給你。我剛剛已經找好了。」
我顫了顫唇,想要道謝,卻沒能說出話。
7
嬤嬤服了藥,有驚無險地退了熱。
我松了一口氣,繼續躲在冷宮混日子。
小院裡有一棵野桃樹,年年開花不結果。
我想吃桃子的願望總是落了空,卻還是執著地坐在那棵樹下發呆。
長在冷冷清清的宮裡,野桃樹或許也很孤單,隻是它忍得住。
可我忍不住。
第不知道多少次無意識地發著呆流淚時,我意識到,我可能是抑鬱了。
「诶,怎麼哭了?」
野桃樹上,突然冒出一個紅衣的少年。
他利落地跳下樹,三步並作兩步蹲在我身前。
「是我嚇到你了嗎?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別哭、別哭。」
好丟人。
我搖了搖頭,別過臉不看他。
他倒沒有強求。
「不是我的問題嗎?嗯……那我想想。」
「啊,我知道了。」
「這些日子一直看你坐在這棵樹下發呆,是因為它不結果子,才這樣難過的嗎?」
我不知道怎麼和他解釋,卻覺得他說得有道理,難過地點頭。
下一刻,他變戲法似的一翻手,掌中驀然多出了樣東西。
那是一枚圓圓的桃子,白中透粉,散發著甜津津的氣息。
「我剛剛在上面摘的,它結果了,不哭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