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改還來得及。
名聲這東西,從人出生到死亡都擺脫不了,沒有個好的名聲,那些貴人如何看你?
裴織上輩子不就是仗著有個好名聲,被欽點為太子妃,最後成為皇後,獨寵後宮嗎?
她也可以!
心頭正得意著,突然見對面的裴織看過來。
心弦一顫,裴絹險些控制不住臉上的表情,死死地掐住手心,才沒有讓自己失態。
她知道裴織是個很敏銳的人,她的眼睛仿佛能看透人心,行事滴水不漏,比那些活了一輩子的老狐狸還要可怕。
她絕對不能在裴織面前透露分毫。
這也是她重生後,努力告訴自己的,每天每夜都要提醒自己無數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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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來到四物書閣前。
這是京城較為有名的書肆,這裡的書集種類之多,吸引京中不少讀書人前來光顧,每次京城流傳什麼新書,四物書閣都會備有,甚至那些流行的書集種類,還是從四物書閣流出來的。
姐妹三人下車,走進書閣。
四物書閣共有三層,書閣一樓是供給來買書的書生,二樓是供給京中貴人們找書之地,三樓有供貴人休息的包廂。
姐妹三人進入書閣後,朝二樓走去。
來到二樓,三人分開去找心儀的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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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織先去專門放遊記話本的書架,剛拿起一本遊記,一道溫潤柔和的聲音響起。
“裴四姑娘。”
裴織沒有被嚇到,拿著遊記的手依然很穩。
她抬眸,隻見前方書架旁,站著一個俊秀的少年。
少年長身玉立,穿著石青色寶相花刻絲袍子,腰懸祥龍玉佩,陽光從他身後的窗棂滲進來,灑落在他眉眼上,溫文爾雅,俊秀幹淨。
第6章
裴織看著前面的少年,朝他行了一個福禮。
“三殿下。”
三皇子秦賀臉上露出笑容,那笑容溫和、親切,十分貼合他的氣質,教人心生好感,不覺放下心防。
宮裡共有七位皇子,其中名聲最好的要數三皇子。
三皇子是宮中梅貴妃所出,平易近人、禮賢下士,頗有美名,亦是京中很多貴女們愛慕的對象。
三皇子含笑道:“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四姑娘,你是過來買書的?”
裴織輕應一聲。
“不知四姑娘要買什麼書?”三皇子又問,絲毫不覺得自己此舉已經過界,有些不妥。
裴織和三皇子其實並不熟,雖說以前在宮宴上見過,但都守著禮,皇子極少會和勳貴府的姑娘相交,彼此都知道個名字,了解的並不多。
平時在哪家的宴會場合見面,最多行個禮問候,並不見這些皇子們和哪個勳貴府姑娘走得太近。
於禮不合,也容易生事端。
三皇子的目光落到她手裡的遊記上,含笑道:“這本《信陽遊記》確實不錯,記錄信陽一帶的風俗民情,裡面有些記載很詳細。”
裴織在心裡嘆了口氣,心知今日可能是三皇子特地等在這裡的。
她微微笑了下,說道:“我隨便看看。”
三皇子的目光落到她臉上,勻婷纖細的美麗少女站在飄滿書香的書架之間,光影交錯之地,姝靜神秘,宛若從未知的時空走來的絕色佳人。
輕易間便奪去世間男兒的目光。
怨不得那位一直惦記著她。
“上次我聽岑大人說,四姑娘平素喜愛看些山水遊記,我那兒有好幾本西南一帶的遊記,若是四姑娘喜歡,我讓人送過來給你。”
三皇子語氣柔和,並不掩飾自己對她的欣賞之意。
連外祖父都抬出來了,裴織如何不懂三皇子的意思。
她在心裡嘆氣,如果三皇子執意要娶她,隻要宮裡的皇帝答應,隻怕外祖父也攔不住。
至於皇帝會不會答應……
應該會吧,畢竟是自己兒子,沒哪個當老子的能拗得過孩子的要求,更不用說還有梅貴妃吹枕頭風呢。
躲過承恩公府的春日宴,沒想到竟然沒躲過今日。
就算今天她沒有和姐妹們出府,三皇子應該還會找其他時機和她接觸,總不能為了躲著他,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吧?
裴織的心態很快就放穩,輕聲道:“多謝三殿下。”
沒說應或不應,不過在皇子眼裡,這便是她接受的意思,三皇子清潤柔和的眼眸裡滲出笑意,看著面前的少女,心弦仿佛被輕輕地撥動了下。
他正要開口,一道腳步聲在側旁響起。
姿容豔麗、身段婀娜的少女走過書架,看到他們,先是一愣,微微瞪大眼睛,來回打量他們。
“四妹妹,三殿下,你們這是……”
三皇子依稀記得這姑娘是威遠侯府的庶女,這等身份自然不會讓堂堂皇子放在心裡,他朝裴織和氣地說:“四姑娘,我先走了。”
裴織垂眸應一聲。
三皇子穿過書架,消失在通往一樓的樓梯口處。
裴絹目送三皇子離開,一顆心撲通撲通地跳個不停,某種念頭突之欲出。
她用力地掐了掐手心,讓自己冷靜下來,看向書架前眉眼淡然的裴織,縱使被一位尊貴的皇子溫柔以待,她面上依然沒見什麼喜悅之色,穩重得像歷經世事的成年人。
若不是這段時間特意試探過,她真的以為裴織和自己一樣,都是重生的。
重生這種事太過驚駭世俗,更不用說是天大的機緣,有自己一個就夠了,哪裡再多一個得此機緣的幸運兒?
隻是,她依然不敢小看裴織,總覺得她十分可怕。
以前她不懂,活過一世,她發現整個威遠侯府,其實最深沉可怕的是裴織,連嫡母都沒她的城府。
裴絹咬了咬唇,試探地問:“四妹妹,三皇子怎麼會在這裡?”
難道他們約好的?
想到這裡,她心裡就升起一股隱秘的興奮,如果裴織能嫁給三皇子,她以後還能入主東宮,還能當皇後嗎?
不如就讓裴織嫁給三皇子吧。
“我怎麼知道?”裴織沒理她,去查看書閣上架的新書。
裴絹興奮地跟在她身後,繼續追問:“剛才你們說了什麼?”
裴織轉頭看她。
看得裴絹臉上的笑容漸漸僵硬起來,以為她發現什麼,不覺心虛地垂下眼眸,不敢與她對視。
裴織哂笑,就這點膽量,也敢算計人。
“沒說什麼,不過是打個招呼罷了。”
“真的?”
裴絹明顯不信,還要繼續追問,被過來找裴織的裴繡打斷。
“二姐姐,你在這裡做什麼?”裴繡狐疑地問。
裴絹下意識想嗆聲,爾後想到什麼,撫了撫鬢角的發,含笑道:“剛才我見四妹妹和三皇子在這裡說話,就過來看看。”
她巧妙地換了個說法,明明是特地過來找裴織,才發現三皇子的,卻說得仿佛是發現三皇子在這裡,才特地過來。
裴繡驚訝,“難道三皇子也來四物書閣買書?”
裴絹聽得差點吐血,心裡暗罵一聲蠢貨。
堂堂皇子,要買書使喚宮人就行,哪裡會親自過來?她更相信是三皇子特地過來的,說不定是來找裴織。
越想越覺得三皇子先前是特地在這裡等裴織的。
威遠侯府的姑娘每旬沐休一日,隻要有心的人都能打探出來,在休息日,姑娘家出門逛個街是常事。
“這我可不知道,還要問阿識呢。”裴絹故意說,巴不得將裴織和三皇子鎖死,所以也不吝嗇讓人知道他們在這裡見面。
裴繡眨了下眼睛,看向裴織。
裴織捧著幾本書走過來,如黑色琉璃珠般的眸子看向裴絹,神色微沉,“你很高興?”
裴絹臉上隱秘的笑僵住,差點維持不住表情,有些結巴地說:“沒、沒有,我隻是回答三妹妹……”
“不要多管闲事。”裴織認真地說。
裴絹僵硬地站在那裡,看著裴織離開,裴繡信任地跟著她離開。
回過神,差點忍不住撕裂手中的帕子。
她的臉有些扭曲,既氣恨自己膽小,又惱恨裴織對自己這姐姐不尊重,竟然還敢威脅自己,一個克父克母的煞星有什麼好得意的?
要不是有個當尚書的外祖父,以為那些皇子會看上她嗎?
裴繡跟著裴織走到書閣另一邊,有些興奮地說:“阿識,你剛才真霸氣,我太愛你了。”
裴織抽出一本醫書翻看,笑了笑沒說話。
“不過,她是個告狀精,萬一她去父親那裡告狀……”裴繡又為她擔心起來。
裴織絲毫不擔心,“難不成大伯還能跑到秋實院罵我?或者去祖母那兒說我的不是?”
裴繡忍不住噗的一聲笑出來。
哪有隔房的伯父跑到侄女院子教訓侄女欺負自己愛女的?她爹就算心疼裴絹也做不出這種沒臉的事。至於去老夫人那兒讓老夫人管管裴織?到時候老夫人罵的是誰還不一定呢。
老夫人最寵的是二房的裴織姐弟,憐惜他們小小年紀沒了雙親庇護,哪裡允許旁人欺負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