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織一臉正色道:“放心,我的嘴很嚴的,絕對不會告訴別人。”
宣儀郡主倒是相信她,裴織身上有一種莫名讓人信服的力量,就算她什麼都不做,仍是讓人想要親近她,這也是她硬是湊上去和裴織玩的原因。
“阿識,外祖母說,等你和太子表哥大婚後,就會為我和三皇子表哥賜婚……”說到最後,她羞得滿臉通紅,又抑制不住臉上的喜色。
裴織先前已有猜測,倒也不奇怪。
她輕聲問:“你真的決定嫁三皇子?”
“當然啦,我從小就想嫁給三皇子表哥的。”宣儀郡主喜氣盈盈,“三皇子表哥不像太子表哥那麼可怕,總是動不動發脾氣,還會用鞭子抽打宮人……”說到這裡,她想起裴織就要嫁給太子,趕緊看她一眼,見她對自己笑,這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也不像二表哥那樣,不喜歡和小姑娘玩,還嫌棄我哭哭啼啼的。隻有三皇子表哥,他對我很好,不會覺得我哭哭啼啼煩人,小時候每次我被太子表哥嚇哭,都是他主動安慰我……”
裴織聽了一耳朵的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終於明白宣儀郡主為何對三皇子傾心。
宣儀郡主從小就養在太後宮裡,小時候接觸最多的異性是三個皇子。
相比暴戾太子和直男二皇子,三皇子確實是個溫柔體貼、能照顧小姑娘心情的男孩兒,怨不得能讓天真單純的小姑娘對他芳心暗許,非君不嫁。
如果不是齊幼蘭等人過來,估計裴織還要繼續聽她喋喋不休地說著她和三皇如何兩小無猜。
“阿識,恭喜啦,咱們今天過來給你添妝。”
齊幼蘭、溫如水等人先是和宣儀郡主見禮,然後笑盈盈地賀喜。
裴織請她們入坐,讓丫鬟沏茶,含笑說:“謝謝你們過來,今日人多,招待不周之處,還請見諒。”
“哎呀,阿識你不用和我們這般客氣。”齊幼蘭笑道。
溫如水蹭到裴織身邊坐,問道:“織表妹,等你嫁進東宮後,我們還能去看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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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啊,隻要你們想來,給我遞帖子就行。”裴織溫聲說。
一群小姑娘都高興地說以後會遞帖子去東宮看她,其實她們心裡高興的是,就算裴織成為太子妃,對她們的態度也沒有絲毫變化,這才是讓她們開心的。
賓客漸漸地多了起來,添汝的人也越來越多。
屋子裡的姑娘們聽到聲音,都跑出去看熱鬧。
裴織坐在暖閣裡,唇角含著笑,她的眉眼盈盈,仿佛在用心感受著那份熱鬧的喜慶,那恬靜闲雅的模樣,讓不經意看到她的人,一顆心也跟著沉澱下來。
宣儀郡主走進來,便看到這一幕,怔了怔。
她走過去,笑著說:“阿識,榮太妃、承恩公夫人……她們都過來給你添妝啦。”
今日來給裴織添妝的人,可不僅有威遠侯府這邊的親朋好友,還有宗室以及太子的母族那邊的親戚。
裴織趕緊站起走出去,一邊道:“我出去看看。”
她剛走出去,就見到匆匆趕來的梁萱。
梁萱也是特地過來告訴她榮太妃、承恩公夫人到來的事,忙帶她過去。來到花廳,便見一群人簇擁著榮太妃、承恩公夫人和幾個宗室的王妃。
裴織趕緊過去給她們見禮。
榮太妃慈愛地說:“四姑娘不必多禮,今兒我們來給你添妝,算是來沾沾喜氣。”
裴織承她這份情,含笑道:“多謝榮太妃娘娘,您要過來,應該告訴我一聲,好教我去接您才對。”
這話說得榮太妃不禁笑起來,暗忖裴四姑娘不愧是皇上挑出來的太子妃,光是這身氣度和行事,便當得。
承恩公夫人也拉著裴織的手,笑盈盈地說:“我們老夫人原本也想過來給四姑娘添妝的,隻是她的身體素來不好,便讓我過來,希望四姑娘不要介懷。”
“怎麼會!”裴織趕緊說,“老夫人是殿下的外祖母,我敬重不及。”
然後又詢問承恩公府老夫人的身體情況,十分關切。
眾人的目光若有似無地聚在裴織身上,她們也好奇這位被皇上欽點為太子妃的裴四姑娘會是怎麼樣的,容貌自是十分出挑,一舉一動皆優雅天成,再聽她和榮太妃、承恩公夫人說話,不禁心下感慨,裴府的這位姑娘確實是個出挑的。
怎地以前都沒注意到裴家還有這般出色的姑娘?
不久後,外面響起一陣鞭炮聲。
禮部和宮裡的儀仗隊來了,接著開始抬嫁妝進東宮。
一抬又一抬纏著大紅布的嫁妝被抬出威遠侯府,太子妃的嫁妝規格是一百八十臺,可謂良田千畝,十裡紅妝。
每一臺都塞得滿滿當當的,上面覆蓋著紅布,偶爾風吹起紅布一角時,露出金燦燦的色澤,讓沿途觀看的百姓都不禁驚呼出聲。
前來觀禮的各家貴女臉上露出羨慕之色。
女人一生中最風光的時候,便是出閣之時,嫁妝其實也變相地彰顯她們的榮耀,可惜這樣的規格,唯有當朝太子妃才有。
第63章 婚前之夜。...)
未時, 嫁妝悉數抬入東宮。
威遠侯府送走所有賓客,將大門關上,門前柱子上的兩盞大紅燈籠幽幽地亮著,灑下一片淡紅色的明光。
這隻是前奏, 明日才是最熱鬧的時候。
威遠侯府的大小主子們坐在壽安堂裡。
裴織坐在老夫人身邊, 她身上穿著雪青色拱碧蘭花的褙子, 下系一件雲白軟綢金絲繡花挑線裙, 她的唇角含笑, 乖巧恬靜的模樣,頗為惹人憐愛。
就算是對裴織沒什麼感情的威遠侯, 想到明日她將嫁進東宮, 日後想見一面不容易, 心裡也生起幾分傷感。
更不用說裴繡、裴綺等和裴織一起長大的姐妹, 滿臉都是不舍,眼淚都快要掉下來。
裴安璧和幾個堂哥坐在一起,偶爾看姐姐一眼,嘴唇緊緊地抿著,一張小臉繃得緊緊的。幾個堂兄知道他心裡定然舍不得唯一的姐姐, 都拍拍他的肩膀,權作寬慰。
威遠侯夫人向老夫人稟報明日婚禮流程, 梁萱和三夫人在旁補充, 不過大多數是威遠侯夫人說, 由她來拿主意。
“你做事我是放心的。”裴老夫人對兒媳婦說。
眼看天色不早, 裴老夫人對眾人道:“時間不早了,你們都回去歇息, 明日一大早還要忙。”
眾人應一身,起身離開。
裴繡和裴綺看向裴織戀戀不舍, 但也知道祖母定然有話要和阿識說,不好留下,隻能含著淚跟著各自的母親離開。
屋裡剩下裴織和裴老夫人。
“祖母。”裴織喚了一聲,接過陳嬤嬤端來的參茶,呈到老夫人面前。
裴老夫人怔怔地看著她,那雙浸染了歲月的眼眸似是有水光閃過,不等旁人看清楚,她已經端起參茶喝了一口,低頭眨去眼裡的水汽。
裴織知道祖母舍不得自己,乖巧地陪著她,手裡拿著一條紅色的繩子靈巧地編了一個絡子。
絡子編好後,她將絡子遞給祖母,笑著說:“祖母,你看這絡子是不是很好看?”裴老夫人看了看,笑道:“是很好看,這樣式看著就喜慶,以前沒見過,是你自己折騰出來的?”
“不是。”
裴織將絡子遞給祖母,並未說這絡子的出處,如平時那般,柔聲和她說話。
裴老夫人如何不知孫女這是在用自己的方式來安慰她,心裡湧起更多的不舍和傷感。
“沒想到轉眼間,阿識也要出閣了,原本我還想多留你兩年的……”她嘆了口氣,皇家的婚期由皇上和監天欽來定,心知想多留自家姑娘兩年是不可能的,“我想起你爹和你娘在的時候,那時候你還小,他們說將來要風風光光地將你嫁出去……”
猶言在耳,他們卻不在了。
想到明日阿識出閣,隻能跪拜父母牌位,甚至作父親的無法親口對她訴以囑託之詞,裴老夫人就傷心不已。
裴織趕緊道:“祖母,你應該高興才對!以前你一直操心我的婚事,現在我都要出嫁啦,終於少一個討債的讓你操心。”
她故意說起俏皮話,讓裴老夫人傷心也不是,笑也不是,最後隻能輕戳她的額頭。
“你呀!”裴老夫人無奈地嘆了聲,拉著孫女的手,“你進了東宮,可不能再如此頑皮。太子到底是儲君,不是尋常的男子,他不僅僅是你的丈夫,還是……對待太子你要恭敬有餘,又不能過於恭敬,要掌握一個度……”
男人的德行都差不多。
他們嘴裡說著娶妻娶賢,其實哪個不好美色,哪個不希望妻子床上床下兩副面孔。
裴老夫人是過來人,悟了大半輩子終於悟出這個道理。
她擔心孫女年紀小、面皮薄,不知道如何與太子這位丈夫相處,對丈夫隻有敬沒有愛是不行的,但隻有愛沒有敬,同樣不行,這要掌握一個度。
隻是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甚至很多女人一輩子都做不到。
她也擔心若是太子哪日厭棄孫女,沒有丈夫寵愛怎麼辦?隻能希望就算太子不寵愛孫女,也能給她嫡妻應有的敬重和體面。
裴織:“……”
所以,距外祖父後,又輪到祖母操心她和太子的夫妻相處之道嗎?
裴織雖然心裡很澹面上還有裝作聽不懂,或者是要裝作半懂不懂地將祖母所有話都記下。
裴老夫人真是恨不得將自己所知的夫妻之道全都塞給孫女,讓她馬上成為一個“上得廳堂、進得臥房”的完美女性,可惜時間不早,不僅她精力不繼,也怕孫女明日出閣沒精神,隻好作罷。
她滿腹的話,最終隻能道:“阿識回去歇息罷。”
裴織溫順地應一聲。
離開壽安堂,裴織往秋實院而去。
天色剛剛暗下去,路邊已經點上紅彤彤的燈籠,淡紅色的光芒籠罩著這棟府邸,一陣夜風吹來,裴織不禁裹緊了身上的披風。
現在已是深秋,秋夜晚的氣溫非常冷。
走進秋實院,芳菲突然道:“姑娘,七少爺來了。”
裴織看向坐在院子裡的小少年,笑道:“阿璧,夜風大,你坐在這裡作甚?”
她走過去,拉住小少年的手,發現他的手冷冰冰的,也不知道吹了多久的寒風,趕緊將他拉進屋子裡,給他倒了一杯花茶,讓他捧著茶暖手。
裴安璧看著姐姐為他忙碌,緊繃的表情漸漸地松緩下來,眉眼間不覺浮現幾分委屈。
到底是十來歲的少年人,就算平時裝得老成世故,本質上仍是個孩子。
唯一的姐姐明日即將出閣,想到以後回家就再也見不到她,心裡酸澀得難受,又有一種姐姐被人搶走的莫名委屈感。
裴織看得好笑,柔聲道:“阿璧這是怎麼啦?舍不得姐姐啊?”
裴安璧低頭猛地喝茶,等反應過來後,發現滿嘴都是香香甜甜的味道。
他低低地嗯一聲。
他確實舍不得姐姐,爹娘都不在了,隻有姐姐陪著他,如今連姐姐都要離開。
越想越難受,越委屈,眼淚差點掉出來。
裴織趕緊哄他,“阿璧莫哭,姐姐隻是出嫁,又不是離開,你要是想我,可以去東宮看我,或者我回來看你也一樣。”哪裡一樣。